海川科技公寓二号楼。
楼诚月也不是没有和研究室的学长们一起相处过，他提前到了海川科大这么多天，多的是和学长学姐们呆在变态研究室的时间。
但他没有想到，和原清学长呆在一间屋子里会莫名有种尴尬的气氛。
这感觉。
就像和导师单独在一个房间谈话一样。
变态研究室里，原清学长和林辰溪学姐是对他这个交换生表现的态度最温和的。
但偏偏，楼诚月下意识觉得原清学长才是最难接近的。
和原野完全不同。
原野总是冷着一张脸，没说几句话就好像不耐烦的样子，但楼诚月却直觉他才是研究室里最给人“安全”的对象。
所以这时候，楼诚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和原清学长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和原野这位“安全对象”发起了消息。
在原野的“在哪”发过来以后，楼诚月还多发了几条：
[刚刚原清学长说生日蛋糕学姐会带来诶。]
[据说买蛋糕买七年了，有这样的朋友好羡慕啊。]
楼诚月的感叹还没有说完。
就又收到了原野简短的消息。
原封不动的两个字：
[原野：在哪？]
楼诚月：[啊？]
楼诚月有些纠结，听原野的意思，这是还是打算过来了。
他就说嘛。
两兄弟看着差异再大关系再一般，那也是兄弟，果然，原野还是会为了他哥的生日过来的。
但是。
他现在是直接发给原野地址呢，还是问过原清学长再发，又或者让原野直接联系原清学长？
哪种做法更合适一点？
楼诚月有点头疼，社交真难。
他还没有纠结出答案。
安静的房间里，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提示，原野。
原清站在客厅的落地窗边，盯着窗外出神的他，也听着声音不自觉地看向了楼诚月。
一边坐在原清学长的家里，一边在悄悄和别人发信息说原清学长相关的事。
好像有点不好。
楼诚月莫名有些抱歉地跟原清示意：“学长，是原野。”
原清不动声色地抬了下眉，笑了，什么都没说，只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直接接电话就行。
楼诚月从沙发起身，接通了电话。
原野的声音从电话那端平静地传来，又是和之前发来的信息一模一样的两个字：
“在哪？”
楼诚月轻轻“啊”了一声，还是看向了原清，有些期待地问：“学长，原野好像要来了，我把地址发给他？”
他的话是说给原清听，但也不可避免的传入电话另一端原野的耳朵。
奇怪的是，原清沉默了两秒，电话那端的原野也没说话。
楼诚月突然有些不安。
原清学长笑着，直接对楼诚月点了点头。
楼诚月不安的是，他从原清身上，并没有感受到多少喜悦的情绪。
很空洞。
好像原野来不来的消息，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楼诚月捏住手机，跟沉默中的原野报了地址。
“嗯，谢了。”
原野说完这一句，就先挂断了电话。
楼诚月又慢慢地坐回沙发上，姿势比之前还要拘谨，活像个刚开始上学被老师纠正坐姿的小学生。
原清笑着看向他：“等会原野过来让他跟你说一声。”
楼诚月点头：“好。”
原清继续解释道：“可能要麻烦你到小区门那边接下他，他没门禁卡也没人带的话进不来。”
楼诚月点头：“嗯。”
楼诚月突然的拘谨实在太明显。
原清笑了，眉眼更加温和舒展，解释道：“我要在这里等您学姐过来，给她开门。”
他还补充道：“能把原野叫动，谢谢你啦。”
楼诚月“啊”了声。
把原野叫过来这件事，没有让原清学长的情绪有多几分开心或者激动，这也是值得感谢的事吗？
楼诚月好像很紧张地摆摆手，结结巴巴地应：
“不用……学长客气……不用谢。”
原清笑着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身盯回了落地窗。
-
交换生公寓。
原野刚挂断和楼诚月的电话，就靠着自己的衣柜思索了几秒。
然后把衣柜上的空行李箱拖了下来。
把衣柜里挂着的外套和叠好的打底顺手拿了几件，塞到了行李箱中。
整理了些“必需品”。
原野垂眸看着脚边可以跟他随时出发说走就走的行李箱。
拿出手里。
拨了个号码。
电话那端响起一道女声，声音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嗔怪：
“兔崽子，还知道打电话啊？”
声线很成熟，能听出来是中年女性，但声调很活泼，听起来她心情很愉悦。
是林女士。
也是原野和原清两人的亲生母亲。
原野沉默地盯着脚边的行李箱。
他没有开口，倒是风风火火的林女士开了口：“什么事儿，你又不去帮你哥过生日，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原野眉头微动：
“我去。”
林女士的声音刚刚还很愉悦，突然沉默了两秒，低了八度：
“你刚刚是不是骂老娘了？”
原野：“……”
他揉了揉眉心，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去陪他过生日。”
又是沉默。
林女士似乎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她可还记得，原野对于来海川要联系原清的提议都嗤之以鼻，今天这是太阳从南西北中哪里出来了？
原野：“嗯。”
远在宾城的林女士，拿过手机，看了一眼联系人备注。
是“兔崽子”没错。
什么时候原野学会像原清一样那么让人省心了？
虽然心底还是有些疑惑。
林女士还是不由开口提醒原野：“我和老原分开，和你们兄弟俩没什么关系——”
原野对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太熟悉了，立刻出口打断：“林女士。”
林女士显然对于他不叫“妈”而叫“林女士”习以为常了。
林女士淡定应道：“嗯。”
原野“啧”了声，开口：“还有个事。”
林女士哼笑了声：“嗯，说吧。”
她就说。
事出反常必有妖。
原野沉默了会儿。
林女士也不着急，伸手端过了桌前的水杯。
她那抬眉静静等待的神情只看一眼，就知道两兄弟遗传了谁。
终于。
原野开口：“听说原清现在自己住。”
林女士还没来得及像之前一样，每次听到就一遍遍纠正原野要叫原清“哥”。
她又喝了口水：“嗯。”
这事原野刚到海川的时候，她就跟原野说过了。
还是懂事的大儿子自己提出来的，一听原野要来，就问她，要不要让原野直接和他一起住。
不过原野肯定是拒绝了——“和陌生人住一起，膈应”。
但现在。
电话那端的原野又接着道：“我有点担心他。”
林女士缓缓放下水杯：“？”
一贯提倡优雅的林女士，非常有先见之明的，把喝的水咽下去，才继续听原野的离谱发言。
原野：“我同意了。”
林女士：“？”
原野：“也不是不可以搬过去和他一起住。”
-
原清家在海川科技公寓二号楼。
林辰溪就在他对面的一号楼。
蛋糕是提前一天订好，今天下午回公寓的时候就顺便取了的。
林辰溪站在原清的公寓门前。
拎着蛋糕。
却在要抬手敲门的时候犯了犹豫。
熟悉的地点。
在去宾城大学交换的前夕。
甚至同样是原清的生日，同样是她拎着蛋糕。
也是即将要做，同样的事。
昨天她和尹日升打了电话。
“你之前是不是说，明天是那个原清的生日来着？”
“你再跟男神告白一次就是了，告白又不吃亏。”
“就算失败了，林原野也知道你有喜欢的人。”
“成功了——成功了那不是更好？”
“就像以前一样。”
就像以前一样。
就像她去宾城交换前的那次一样。
大四寒假，原清生日那天。
和原清合租的室友，也是他们俩共同的同学，在林辰溪刚拎着蛋糕到了公寓的时候，抢先过来开么，鼓足勇气地说“借着原清生日的场子，我有话对你说”。
林辰溪从他的眼神中，一瞬间就明白了他要说的是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的，那时候的林辰溪看向原清：
“男神，我有事找你——跟你告个白？”
那是林辰溪来到大学以后，第一次把场子搞的，全场静默。
直到原清突然笑出声，来了句：“你们俩搞什么？”
原清：“谁不知道，我们这么熟，怎么可能还搞什么告白喜欢的事情。”
一句话。
把合租室友的尴尬也化解了。
林辰溪却后知后觉，两天后才恹恹地打电话给尹日升：“一般来说，被男神拒绝了都什么感受啊？”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自己的好闺蜜喊着“你居然会给人告白”兴奋地尖叫了两秒钟。
然后道：“一般来说，根据喜欢的程度有不同程度的失魂落魄。”
尹日升：“你不是说你们都参加了来我们宾大的交换生项目吗？啊啊啊啊啊——我是不是能最佳吃瓜位了？”
林辰溪：“……”
很不巧。
就在同一天。
林辰溪从自己低年级导师制的老师邓方岩那里听说，原清刚申请取消去宾城大学交换。
递交申请的时间，就在原清自己生日的第二天。
本来计划交换的就原清和林辰溪两个人。
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他这是在躲什么。
林辰溪想。
这，她的反应恐怕得更“失魂落魄”一点了吧？
-
“咔哒”。
林辰溪还在出神地想着什么，面前的门就直接开了。
原清有些惊讶地看向她：“怎么到了也不敲门？”
他边说，边要往屋里走，示意林辰溪进来，还笑着开玩笑道：“难道还等我把钥匙给你？”
林辰溪没动：“原清。”
原清停下，回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又了然地上前，把林辰溪手中的盒子接到自己手里。
“怪我，太没眼色了——也不知道接一下你手里的东西。”
林辰溪蹙眉，深呼吸一口气：“我有话跟你说。”
尹日升说的对。
就是几句话的是，失败了也会和以前一样，划清她和林原野之间的界限，就像撇清之前有过的追求者一样。
成功了的话——林辰溪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怎么。
怎么想到“成功了”的场景，林辰溪却开始迟疑后退了。
原清把蛋糕放到了进门旁的柜子上，转过身安安静静地看着她，语气温和：“嗯，我听着呢，你说。”
林辰溪：“我——”
原清的眉眼弯了起来，他回头看了眼房间，又扫了眼电梯口：“这次——”
这次没有什么别的人在场需要他当挡箭牌的了吧？
两人话撞话，一时间都停下来。
还没等林辰溪再开口。
电梯的方向传来“嘀”的一声。
林辰溪没看向那里，深呼吸一口气。
不用担心，她和原清早就互相明白的，原清不可能喜欢她，她可以大胆地说些什么然后坦然接受被拒绝的结果。
这很好。
林辰溪：“我——”
“哥。”
清亮的一道声音，从林辰溪身后不远处传来。
几乎是同时。
林辰溪就麻了整个后背。
这个声音……
行李箱的滚轮划过地面的声音。
和脚步声。
一道身影就这么站到了林辰溪的身边。
林辰溪僵直着身体，面前的原清视线也落到了她旁边这人的身上，语气温和并不惊讶：“来了？”
原清看了眼林辰溪不自然的反应，以为是突然有人出现，她有些尴尬，便笑着开口：“认识一下吧，你们应该是第一次见。”
林辰溪一点一点地把视线挪向身边的人。
刚转过来，就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好像早已经目光灼灼地打量她半天了。
林辰溪一下别开视线，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少年躲开她的目光时一样。
没等原清继续介绍。
拖着行李箱的少年先一步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原野。”
这是什么反应，好像他们真的不认识一样。
三年过去。
他好像，成熟了很多。
林辰溪愣了下，却也伸出手：“你……”
却在两人手握住的那刻，再也无法继续说下去。
她的手心被人轻轻勾了一下。
林辰溪抬头，原野还是一脸正经。
甚至，他看向林辰溪的眼神还带着不解，似乎自己压根儿不知道林辰溪此刻的言语卡顿是因为什么。
果不其然。
小讨债鬼。
她就知道。
林辰溪咬牙道：“你……你好。”
松开手。
还不忘用指腹又一次带过手心。
林辰溪决定收回心里之前那句“成熟了很多”的判断。
小狼崽子。
小！狼！崽！子！
给我等着。
原野不动声色，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表情，说话时一板一眼，显得冷静但也显得老实。
好像林辰溪随便的一句就能逗得他耳垂红到耳尖。
但这次。
他紧跟着说出口的内容却轻佻，只用一句话就在林辰溪耳边放了把火：
“漂亮姐姐长得……”
“和那个把我当替身的前女友可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