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城大学附近的公寓。
林辰溪坐在床边的地板上，有些兴致缺缺地摆弄着手机。
手机的消息震动声，一会儿一下，一会儿一下。
林辰溪就静静地盯着自己的手机，随着自己双手的动作，翻转过来，又翻转过去。
总之是好久都没看消息。
明天就是除夕了。
和元旦凌晨一样，禁止燃放烟花的海川市也会在明晚组织一场集中的烟火秀，就在最热闹的步行街。
又是很多人会通宵娱乐的一天。
林辰溪自然少不了收到邀约。
她是海川本地人，从初中同学到现在研究生认识的朋友，只要留在海川的，和她几乎都保持着还算友好的关系。
就连初高中时期被林辰溪用不那么友好方式拒绝的异性追求者，现在她也能借着一两场同学聚会“化干戈为玉帛”。
在一般情况下，林辰溪简直是“平衡关系”的一把好手。
邓方岩还开玩笑评价过她，学心理学不去学什么媒体公关的，真是可惜了。
但现在，她遇到的好像不是“一般情况”。
林辰溪有一时分神，手机一个没拿稳，就“啪”地一声贴向了地板。
屏幕朝上。
一声震动。
林辰溪正好看到了新收到的这条消息。
[原清：明天晚上一起吃饭吗？楼诚月也在。]
明天晚上。
原清生日。
林辰溪其实是有时间的。
她中午在自己家吃饭，晚上爸妈也和自己的一帮老朋友有了约，她作为小辈，其实有点“个人生活”不去一起吃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林辰溪莫名犹豫了。
她拿起手机，解锁，看了眼之前收到的消息。
果不其然，是一些同学和朋友发来要不要一起出来吃完饭然后看烟火秀的邀请。
林辰溪略过自己和原清的对话框，红色圈圈里的数字显示他不止发了刚刚一条。
她先一一回复了其他人。
语气自然熟稔，得体，但又不会过于拉远距离。
最后大家总要用成人间最爱的一句“下次一定”。
林辰溪边回复着消息，即使是隔着个屏幕，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此刻嘴角条件反射性的弧度。
看起来轻松又完美的微笑。
直到她放下手机，弧度才自己落了回去。
会觉得很没有意思。
就像，看到久没有联系的表哥的女朋友的妹妹发来的“帮砍一刀，谢谢姐姐”。
林辰溪会三两下点完再回复一个表情包的“OK”，然后看着对方接着发来的“亲亲”和表情包，面无表情但打出来的字热情。
但心里想的是。
烦。
也像，每年过年遇到一年一见的热情表姑听她说自己的女儿或者儿子今年又有了什么“不值一提”的“大收获”。
林辰溪眼睛亮亮地听完，还能在恰当的时间点，时不时送出几句表达惊呼的“哇”让表姑表情得意但摆摆手说“哎呀这有什么”。
但心里就一句。
哦。
林辰溪从小到大，收获了太多句“省心”“懂事”“性格好”“人缘好”。
心里想什么并没有什么妨碍。
她垂眸看了眼手机。
唯独又一个人对她的评价很例外。
“真让人不省心”“小女孩吗你”“小脾气真多啊”……
即使。
林辰溪和他好像只是跳了一场“假面舞会”。
从见到他的第一天，林辰溪就为自己选好了，他会喜欢的面具。
如果真有什么人，提起来是让林辰溪心底觉得，好像有点亏欠的。
只有某人。
林辰溪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林原野也是原野。
阿野。
他，怎么就来了。
-
林辰溪接到尹日升的电话时，就在思考这个无解的问题。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阿野怎么会做为宾大的交换生来到海川科大，还是到了他们变态心理研究室。
有一瞬间，林辰溪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时，想到了自己和原野“你来我往”的那段经历。
但下一秒，就立刻否定了这个可能。
林辰溪还记得，尹日升之前说的“人家原野早就不喜欢你了”“连我这个本校的亲学姐都被记恨上了”。
更何况，“戴着面具”的人，也不止她一个。
就在这时接到了尹日升的电话。
几乎没做考虑，林辰溪就直接按了接通。
尹日升都有些吃惊：“接这么快？”
尹日升：“玩手机呢？”
她声音带着点上扬，平平的两句也掩盖不住带着的兴奋。
林辰溪接电话的时候很果断，电话一接通，刚才想直接开口问个明白的架势，又蔫了下来：“没呢。”
她在地板上盘着腿，还低头用另一只手玩起了自己睡裤边的缝线。
尹日升更来了兴趣：“怎么了这是？”
林辰溪还在思考着措辞，跟她道：“你先说，什么事儿，听着这么高兴。”
她在思考。
要怎么问尹日升才会显得对林原野来不来其实并不怎么在意。
“那行，我先说。”尹日升说完这句，没忍住笑了几声，“我明天不回海川了。”
尹日升做为宾城大学的苦逼医学生，研究室和实习之类的，拖到年前才放假也很正常。
但听这意思，
更像是过年这个假期直接不回来了。
尹日升压低声音，似乎想尽全力表现神神秘秘：“跟某些人到外地玩一个假期。”
她还补充了句：“都跟我爸妈说过了。”
林辰溪知道她说的这个某些人是谁。
来了句：“在一起了？”
电话安静了两秒。
尹日升小声：“都朋友嘛。”
林辰溪深吸了口气，还没等她再说什么操心的话，尹日升就像急着为她说的“某些人”辩解一样，来了句：
“你和林原野之前在宾城都还经常丢下我单你们两个人出去玩好不好。”
林辰溪：“……”
她连一句“我们确认关系了”都不知道能不能说出口。
尹日升似乎也意识到，提起了不太能聊得下去的话题，有些无奈地“哎呀”了一声。
既然都提到这里了。
林辰溪又深呼吸一口气。
电话两端安安静静。
突然，林辰溪：“林原野来了。”
这把尹日升吓一跳。
尹日升：“什么？”
她还在思考，林辰溪是不是本来心情就不好，被她说完以后心情更不好了。
哪里想到会莫名听到林辰溪这么一句。
尹日升：“你再说一遍，什么？”
林辰溪：“林原野来了。”
尹日升：“……”
她可算知道林辰溪为什么心情不好了。
-
尹日升不知道林辰溪和林原野详细认识的过程。
但她第一次见到林辰溪带林原野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就感觉不妙。
林辰溪来交换前，天天嘴边提的名字还是什么“原清”呢。
再听林辰溪大概讲了下“第一次见是意外在酒吧里”，就更觉得不妙。
自己从高中就认识且“来着都拒”的母单闺蜜小白兔是遇到了什么披着羊皮大灰狼啊。
看到林辰溪和林原野的相处模式，就更更觉得不妙。
林辰溪笑着看向林原野的时候，那不是星星眼啊，那简直是神洲一到十三号通通从这双眼睛里发射啊。
这什么纯纯恋爱脑的样子。
尤其是，一问“你们这是确立男女朋友关系了吗”的时候。
这位小林辰溪三岁的学弟十分稳重地思考几秒后摇摇头。
而自己这位不争气的闺蜜居然还能笑着来一句“我在追他呢”。
尹日升可不像林辰溪，能看到什么“我说在追他的时候你看他皱着眉耳朵红”的样子。
她只看到了，
自己这位长袖善舞且在人际关系里如鱼得水的闺蜜，在碰到恋爱这种事情的时候，栽到了一位“心思深沉”的弟弟身上。
这。
享受暧昧又不确立关系，不就是渣男吗？
尹日升还侧面劝过林辰溪。
那时的林辰溪笑着来了句莫名的“是渣男是渣女还不一定呢”。
“是渣男渣女还不一定呢”。
怎么的呢？
这位小弟弟难道还画过“你要是喜欢女的我都能愿意为你去变性”的这种荒唐大饼吗！！！！
这合理吗？
无耻！
不靠谱之极！
当时尹日升满心满眼希望林辰溪赶紧结束交换的这个学期，可能回到海川她就冷静了。
在她的期待之下。
一个学期结束，林辰溪真的很冷静的来跟她告别还让她陪着办交换生离校手续，连在宾城大学交换期间办的学生套餐手机号都连带着微信一起注销了。
尹日升再提起“林原野”，林辰溪也是一副并不想听的样子。
做为闺蜜的她其实心底松了口气。
但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在喜欢一个人这件事上栽的跟头，她看林辰溪也觉得有几分心疼——
喜欢过是喜欢过。
但还是被渣男伤害了感情。
不然也不会嘱托她“我一直用的那个海川的手机号和微信不要告诉林原野”。
然后一走了之。
也如尹日升所料。
林辰溪刚离开的那一阵子，林原野频繁出现在她研究室门口，除了第一次问了尹日升“她为什么这么离开”和“她本来的联系方式”后，每次都木着个脸，就蹲着研究室想要个答案。
尹日升才注意到，冷着脸的林原野，没有和林辰溪在一起时无奈但压制不住的笑意。
人都离开了，渣男这时候装什么深情？
尹日升就给林原野撂下了句“她连联系方式都不想让我告诉你”。
你也该懂什么意思了。
林原野还真就再也没来找过她问过林辰溪的事。
新的一个学期再开学的时候，尹日升倒是经常能听到些关于宾城大学原野的消息。
但这名字不仅和外貌之类的讨论挂钩，还与“天天在‘失意酒吧’，去那里肯定能见到”紧紧绑定。
尹日升觉得挺不屑的。
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不是那张脸，能把林辰溪这学期哄的天天星星眼？
还好林辰溪跑得快。
这位学弟，还不如林辰溪之前那个喜欢但没追上的“原清”呢。
至于“你前男友现在天天在酒吧混”这事儿她连和林辰溪提都没提。
-
退出回忆。
尹日升沉思两秒，问了林辰溪不相干但在此刻又显得有些微妙的另一个问题：
“你之前是不是说，明天是那个原清的生日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