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溪大脑一片空白。

    静了几秒，才听到耳边原清的声音。

    原清正在问楼诚月：“原野呢？”

    他没喊“阿野”，叫了原野的本名。

    原清少见地真生了气，语气也重起来，没等楼诚月回答，就直接道：“就算在交换生公寓也让他滚过来。”

    原清用余光瞥了眼林辰溪，继续道：“让原野滚过来道歉。”

    他视线扫过桌面上看起来很情侣摆件的两只猫，再看着林辰溪格外不好的脸色。

    原清的眉头更紧地皱了起来。

    楼诚月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面前的学姐学长情绪复杂得很——

    林辰溪学姐看起来有几分难过。

    但他还能察觉到一些犹豫和为难，还有几分和这些情绪十分冲突的激动和期待。

    原清学长看着愤怒。

    但有的情绪甚至盖过了愤怒，失望、失落、无措……之类的。

    楼诚月忙着处理自己此刻感受到的，过于复杂的情绪，哪里还回答得上来原清的问题。

    原清看着他迷茫的神情，倒也没再说什么为难他，只自己拿出了手机，三两下拨通了电话：

    “林原野——”

    咯噔。

    林辰溪听到自己心底坠了一下的声音。

    林原野，原野，阿野。

    她要的答案再显然不过。

    但“林原野”这个名字一出口，原清才察觉到自己此刻莫名的愤怒有些不在他掌控之内。

    这个名字就好像把兄弟俩唯一共性“都姓原”这一点都抹去，他一直是避免这么叫原野的。

    但此刻。

    和愤怒相比，更像是借着原野撒着什么气。

    安静的房间里，三个人都能听到电话那端轻飘飘传来的男声，显得有些讽刺和满不在乎：“原清，林女士准你叫我这个名字的？”

    原野的声音。

    一句结束，电话挂断。

    1202里落针可闻。

    林辰溪思绪乱乱的，但看着旁边的原清和楼诚月，还是勉强挤出了笑容，摆摆手：“没事儿，学弟嘛，干嘛还叫人来道歉。”

    原清眉头还皱着，没说话。

    楼诚月小声“啊”了一声，不明白怎么发展到了要原野来道歉的地步，难道学长学姐一下就看出了这第二只猫是他凑的不是原野送的？

    林辰溪张了张口，指着自己桌面上的摆件：“没事儿，挺好看的。”

    她甚至还笑着抬头看向原清：“你亲弟弟这礼物送的好啊，很合我心意。”

    林辰溪眨了眨眼：“是吧，男神？”

    没等原清回答什么，林辰溪就转身，走向门边：“我好像想起来备用钥匙放在哪里了。”

    她留了个背影，挥了下手，走出房间：“你们先聊。”

    房间里。

    原清的视线又一点点挪回了桌面上的摆件，往前两步，伸手拿起自己桌上的那个，半晌，似乎没想好要怎么处理，又慢慢地把那个小东西放回了自己桌上和林辰溪对称的位置。

    楼诚月还站在原地。

    他在感叹，来海川以后，遇到的人情绪变化可真多。

    难怪当初尹日升学姐拒绝他的时候，推荐他参加一些交流项目还要多和异性搭讪几次——

    楼诚月想，见过了这么多人，感受到了这么多情绪，原来“喜欢”这种情绪他真的不知道，甚至都不知道怎么观察诶。

    更不能肯定的说自己喜欢谁了。

    楼诚月扁扁嘴，放下心里淡淡的失望，有些担心地看向了林辰溪离开的方向。

    明明是收到了礼物的人，

    但刚刚林辰溪学姐离开的时候，

    怎么，好像很难过。

    -

    原野离开学生食堂后，就回了交换生宿舍。

    他在等。

    在等，林辰溪收到那个“木木”的缅因猫摆件后，会有什么反应。

    确实是他让楼诚月帮他带过去的。

    为什么不自己带？

    倒不是他会紧张，他是给林辰溪一个面子，别一下直接见到他本人以后太惊讶了，不是他自己紧张，这也正好楼诚月要去研究室很顺路，和他紧不紧张一点关系都没有。

    原野静静坐在桌边，双手都搭在桌面上，手里还攥着手机。

    就像他刚来的时候原清就有他号码一样，原野觉得邓老师当初一定是把他号码一起发给原清和林辰溪的。

    她会有什么反应。

    愤怒——愤怒他什么都没有说就突然出现。

    惊讶——惊讶他居然还能找到不告而别的她。

    反感——也许，她早就不喜欢什么缅因猫，更不会喜欢什么缅因猫摆件。

    ……

    连“反感”都能想到，但原野却不敢往“惊喜”上面想。

    尽管那个摆件它真的很讨人喜欢。

    原野告诉自己，林辰溪最好不要因为他送的这个摆件感到惊喜。

    原因嘛，很简单。

    如果她感到惊喜，那不就是还有“旧情”？

    那他的“报复计划”施展就太没难度了，

    他喜欢做有点难度和挑战的事。

    对。

    就是这个原因。

    原野垂着眼睛，一直盯着手机的人，视线打了个飘忽。

    落在了一旁一本打开的书上。

    “不喜欢你的人离开，想回就回。”

    “还喜欢你的人一旦离开，会用同样的理由离开无数遍。”

    说的什么鬼话？

    原野猛地把书一合。

    书名四个大字，《恋爱攻略》。

    原野：“？”

    什么东西？

    书不是他的。

    倒是让他想起来中午拿着本书来找他吃饭的楼诚月。

    原野嘴角抽动。

    楼诚月这么专心看的书，就是在琢磨这个？

    “嗡——嗡——”

    手机的突然震动，让原野一下就没心思考虑这本书有什么亮眼之处了。

    他猛地看向自己的手机。

    喉结甚至紧张地上下滚动了下。

    慢慢地把手机翻过来——一定要慢，这么快接电话，林辰溪还以为他送完东西一直在等她了——一定要慢——

    翻过来。

    再看来电显示。

    原清。

    原野：“……”

    从他来海川到现在就没这么无语过。

    原野接了电话：“喂？”

    他还没说话，原清先语气不善地喊了声：“林原野——”

    原野目光一抬。

    当年爸妈离婚的时候他没少说“那以后你们都别叫我原野了，我跟妈妈姓就叫林原野”，但不管原清又或者林女士本人，都从来没叫过“林原野”这个名字。

    他的这位好哥哥今天这是吃错了什么药，来挑衅他？

    原野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原清，林女士准你叫我这个名字的？”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甚至不在乎林女士怎么看他。

    但原清可就不一样了。

    就算是父母离婚后，原清还依然是林女士口中“懂事的哥哥”，甚至还在试图维持这个形象至今。

    原野懒得听原清还要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只觉得没意思。

    赶紧挂了也好。

    等下林辰溪的电话也许就要打过来了。

    这通电话刚挂断，原野还和楼诚月确认了一遍，东西是不是已经送给林辰溪了。

    在得到准确答案后。

    又过了半小时。

    还是没有收到来电显示“A林辰溪”的电话。

    原野又和楼诚月确认：

    [林辰溪看着，对礼物满意吗？]

    [楼诚月：原野，你又忘记叫林辰溪学姐的“学姐”了，你这样会在人际关系里吃亏的。]

    语重心长。

    原野：[？]

    半晌。

    在认真思考了很久“难过”到底该判断为满意还是不满意以后。

    楼诚月有了一个确定的答案。

    不满意。

    而且应该是很不满意。

    都不满意到难过了的那种不满意。

    楼诚月诚实地跟原野说出自己的判断。

    但想了想，还是用了尽量委婉的语气：

    [楼诚月：好像不是那么满意。]

    -

    交换生公寓里。

    原野还保持着坐在桌前的动作。

    好像，不是，那么满意。

    原野单手拿着手机的一边，手机被立着，相对的另一边抵着桌面。

    难怪他还是没有收到林辰溪的电话。

    沉默的空间里。

    原野用鼻音轻嗤了一声。

    不满意？

    他一点儿都不难过，反正早就猜到林辰溪有可能的几种反应了，有什么好难过的，几种可能性中也有不满意这一条啊，难过什么，什么事儿都没有。

    再说了，不满意正好。

    追回把自己当替身又不告而别的前女友再狠狠地也不告而别一次——这种事，正好靠实力，不靠旧情。

    原野收起手机，起身打开桌上的台灯。

    把刚刚合上并甩到桌子一边的书拿了过来——

    《恋爱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