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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 皇帝的病

    师兄弟几人低声交谈时,殿门突然打开,激涌的天光搅动殿内的尘团,一位道童走了进来。

    “师父回来了。”他说:“无为师兄,请随我去拜见师父。”

    申无为随这位道童进入正殿,大殿内所供三清,中央供奉的是玉清圣境元始天尊,左侧供奉为上清真境灵宝天尊,右侧供奉为太清仙境道德天尊,座前层层香烛垒放划一井然,贡品丰厚规整,这几日祈神多,香炉里积了厚厚一层新灰,在三清大神肃穆的注视下,冲虚子掐诀打坐,酽酽的火光映在紫金道袍上,丝织与金线散发柔泽。

    申无为伴着冷郁的风进入大殿,烛火被风团扰乱,摇曳如拖。

    “师父,无为来了。”申无为垂首恭敬道。

    冲虚子潜心入定,未发一言,申无为见状也随师父在殿中打坐,真一殿中只有灯油燃烧时哔剥的火息,连二人的呼吸都落地有声,申无为闭目在心中默背感应篇,透过窗棱的阳光渐弱,不知过了多少时辰,直至夜幕四合,打了两遍更,冲虚子突然唤他:“无为,随为师走。”

    “是。”申无为连忙起身。

    真一殿外,几位宫人提着明晃晃的灯笼刚走到殿前,见冲虚子出来,为首的宦官连忙俯首作揖:“真人,叨扰了,圣上想请您去看看。”

    冲虚子并未看轻老太监,对他还礼,向申无为介绍到:“无为,这是圣人身边的郑大监。”

    申无为冲郑大监俯首行了一礼,冲虚子继续说到:“不知可否让徒儿与贫道同行”

    “这……”郑大监露出为难之色。

    “敝徒不才,但可与贫道一同做道场。”冲虚子如此说到,郑大监这才点头应允。

    申无为就这样随冲虚子加入了面圣的队伍,虽然有些稀里糊涂,但他明白皇家威严,言寡行慎是宫中的保身之道,所以并未询问,郑大监也没有对皇帝的深夜召唤做解释,一行人提着火光橘黄明晃晃的宫灯在漆黑深静的宫中穿行,白日里宏伟迤逦的宫城,到了深夜活物罕见,竟然比深山老林还要凄冷。

    皇帝的寝宫乾元宫在高台之上。

    师徒二人跪在百尺长阶前等待郑大监前去通报,得到应允后才拾级而上,申无为恐生事端,一路垂目俯首跟在师父和郑大监身后。

    乾元宫内并没有他预想的奢华堂皇,厅堂大而空荡,没有多余的器物,两旁的枝形灯台燃着寥寥几点烛火,但每隔几步就能看到一个袅袅生烟的香炉,室内蒙着一层肉眼可见的薄雾,浓稠的熏香麻痹了嗅觉。到处都是厚围幔和屏风,可能是怕皇帝经了寒风,也可能是圣人不想让人看到他的病态。

    跪伏的宫女拉开层层围幔,像剥开一层层壳,引导申无为步入大梁权力的中心。

    寂静之中突然传来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一位身着丁香色衣裙的艳妆女子怒气冲冲地摔开帷幔从内室走出来,险些和一行人撞在一起。

    冲虚子和申无为急忙避退至一旁,郑大监赔着笑脸弯腰对那女子说到:“问怡妃安。”

    怡妃没能见到皇帝,正在气头上,瞪了郑大监一眼愤懑离去,身后两个宫女弓腰提着裙摆紧随在怡妃背后,郑大监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又领冲虚子师徒走过两重幔帐,说到:“二位真人,陛下和皇后已经等候多时了。”

    冲虚子一点头,掀开最后一层幔帐走了进去,里面的香气更浓,但压不住一层冷苦的腥臭气,殿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油润的橘红色烛光映在黑檀木地板上,如满地流火。

    申无为和师父远远地跪在地上叩首,皇后说到:“冲虚子,请起吧。”

    皇后坐在榻前,她已年逾三十,苍老刚开始爬上脸颊,在皇帝的病榻前侍奉的久了,妆容遮不住疲态,皇帝躺在榻上,身上盖着一层宽大的丝被,宽度超过了寝榻本身,一直垂到地上。

    申无为随师父朝榻前走去,愈近那股腥臭气愈浓。

    是死气。

    沉重黏滞的死气是香薰掩盖不了的,而死气的来源是皇帝本身,申无为心尖一颤。

    申无为从师父身后看到了皇帝的全貌。

    皇帝刚过不惑之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可形如枯木,头发和胡须几近全白,一层失去弹性的薄皮贴在骨头上,口中已经没有牙齿了,大张着嘴巴,干枯的舌头在口中分成几瓣,末端生着青黄的棘状芽藤,迫不及待地想要从口中钻出来,鼻孔和耳朵的孔洞中爬出新鲜嫩红的植物根须,和杂乱花白的长发纠结在一起,甚是诡异。

    “如冲虚子所见,皇帝的病越发重了。”

    皇后从容地掀开那层宽大的丝被展示给冲虚子师徒看,圣人手臂上裂痕层生,像树干一样粗粝,已经分不清五指的形状,取而代之的是无数茸根,鲜红血色的根须抱成丝缕从皇帝的四肢百骸中钻出来疯狂生长,垂在榻下,为了掩人耳目只能用丝被盖住。

    皇帝身上突然传来“啵”的一声。

    原来是一株幼芽顶破了眼皮,柔韧的芽叶突破禁锢,纤细的嫩芽源源不断地从眼皮中钻出来,像蜘蛛的细脚一样向四周摸索着生长,很快覆盖了半张脸,眼球从眼眶中挤出,滚落在皇帝枕边,留下一线血痕。

    皇后怜爱地用一方锦帕蘸掉皇帝脸上的血,然后用锦帕包住那颗眼球放在掌心中,圣人在熊熊的烛光中狞动着身体,微弱的呼吸中夹杂着几声用意不明的“咯咯”声。

    “不知冲虚子是否有医治之法。”皇后说,语气里有一种浑然的不容置否。

    “回禀陛下,此病非同寻常,需静养。”冲虚子波澜不惊。

    “需静养?”皇后反问,然后继续说道:“皇帝需要静养,可是国家需要皇帝,百姓需要皇帝,冲虚子,你让本宫左右为难啊。”

    “臣不敢。”冲虚子闻言跪在地上,申无为随师父一同跪倒。

    “起来吧,本宫知道冲虚子对皇帝忠心耿耿,只是偌大的梁国,竟然都没有让皇帝解脱之法吗。”

    “治愈此病,需要举世罕见的珍奇之物,微臣已经派徒弟去找了。”

    “烦请冲虚子快些,国家危难,不要让大梁的百姓久等。”皇后说。

    “是,微臣谨遵皇后圣意。”

    “皇帝乏了,退下吧,去把今夜的药方开出来。”皇后最后说。

    冲虚子师徒二人一同退出内室,皇后从榻前起身,用手指从茶盏中蘸了些水点在皇帝唇边,然后低头附在皇帝耳边轻声说到:“怡妃今日又来看陛下,臣妾怕陛下现在的模样吓坏了她,所以还是没让她进来,不过怡妃这份心意放眼整个后宫倒是忠贞无两,不如国丧之时,让怡妃长伴君侧。”

    皇帝的身体剧烈地抖动,喉咙深处发出粗浊的嗡鸣,皇后戴着金质长护甲的弱手抚在皇帝胸前,温柔地轻拍几下,然后安慰道:“陛下不必心急,假以时日怡妃必能与陛下长相厮守,又怎是臣妾能够阻拦的。”

    郑大监在帷幔后通报道:“陛下,药好了。”

    “拿进来。”

    郑大监捧着一楠木托盘走进内室,托盘正中是一道朱砂描画的黄裱纸符,是冲虚子的亲笔。

    “郑大监,你去侍奉皇帝服药。”皇后吩咐他。

    “是,娘娘。”

    郑大监点燃了纸符,将符灰浸在盛满水的玉碗中,然后用一柄银汤匙将符水喂至皇帝唇中。

    符水与皮肉接触到一瞬发出滚油一般的刺啦声,皇帝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身体像沸腾的水一般上下震颤颠簸,不断有水从喉口呛出,周身的根须叶脉蜷缩溃烂,淋漓滴血。

    郑大监面不改色地继续喂食,穷尽碗中最后一滴。

    皇后从容气定地看着这一幕,稍一用力,握于指掌之间的一颗弹硬之物爆裂开来,汁液洇红了包裹它的锦帕,她不动声色地走向一旁的熏炉,用一柄错金拨棒挑开掐丝炉门,熏炉内松针炭的火光猩红残酷,她将锦帕和包裹之物掷在炭火上,一边听着它在火焰的炙烤中嘶叫,一边含笑目视着皇帝吞食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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