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山庄的包间很大,今晚聚餐的包间是一个大套间,由明显不同分工的三个空间组成。刚进门踏入的是一个茶室,里面摆放着一个深色紫檀木桌,桌上铺着长条的浅白色茶席布,布上点缀着淡淡的水墨翠竹图案,与木凳上的坐垫和抱枕是一套花纹。

    茶席布上摆放着一套天青色的汝窑茶具,衣着素雅清丽的张女士动作舒缓从容地泡着茶,她细长眉梢和清亮的眼眸间流露出温和的浅笑,几乎很难看出岁月雕琢的痕迹。两个少年坐在她的对面,陪合地品着张女士刚泡的茶。

    其中一个便是许子渊。

    许子渊留着一头微分碎盖刘海,深邃的眼眸里似乎难以看到过往的明媚,他礼貌地浅尝了一点张女士刚沏好的茶,微微点头。

    记忆中熟悉的脸庞终于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在看到许子渊的那瞬间,秦可言感觉到就连自己的呼吸也有了短暂的停滞。

    旁边的林栩生用修长分明的指节轻拂着翠色的茶杯,他清秀的眉眼与优雅的张女士有几分相似,但又平添了几分英气,高高的鼻梁使得其整体五官有了浓颜系的感觉。

    倒是一个很惊艳好看的男生,秦可言心想。

    “你们来了,”张女士见到秦可言一家,便放下了手里的茶盏,“老林他们在最里面的禅室,估计在等你呢。”

    秦父听到张女士的话,简单打过招呼后便向房间里面走去。

    简单寒暄后,苏曼和秦可言坐在了张女士旁边。几个同样身穿青色旗袍的服务员开始在包间中间的餐厅布菜。

    “你家女儿暑假打算干点什么呀?我家儿子自从高考完都在家闷了好几天了,我打算给他报个夏令营,免得他老闷在家里”,张女士好奇地向苏曼发问。

    “我女儿也还没安排呢,夏令营挺不错的,什么样的夏令营啊?”

    随后苏曼就夏令营的课程和活动安排为主题,和张女士展开了热络的探讨,秦可言听着有些头疼。

    坐在茶桌对面的男生对于自己母亲关于夏令营的介绍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林栩生看来,比起每天在家里听张女士念叨,他倒乐意去夏令营里躲个清净。

    此时茶桌上只剩下两位女士关于夏令营和探讨孩子教育的声音,林栩生感到无趣,他缓缓起身,找了个借口,向包厢外走去。

    温和柔亮的光线透过茶室的大落地窗涂抹在他的身上,他的白色T恤显得更加亮眼,整个人散发出温文尔雅的气息。

    但秦可言的注意力更多的还是在许子渊身上,这时两人虽面对面坐着,却隔着一张茶桌,隔着两位女士的交谈声。

    秦可言注视着许子渊,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扑面而来,她感受到胸口有节奏的律动正在逐渐加快,可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许子渊也往她这边看了过来,两人的眼神交汇到了一起。

    许子渊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好看,在他看似平静的眼神里,秦可言却感受到了如同黯淡深沉的池水似的幽涩,不再是从前清澈见底的明亮。

    随后一个衣着光鲜亮丽的中年女士走了进来,看到正在交谈的张女士和苏曼,她露出了明显过分热情的微笑和示好的神情。

    “哎呀,秦太太你们过来啦,这位想必就是你女儿吧,真是漂亮,”柳女士走到苏曼身旁,一只手搭在苏曼的肩上,一只手向秦可言的方向指了指,热情地笑道,“真是不巧,刚刚我去了趟洗手间,你们在聊什么呢?”

    苏曼有些不情愿地抬头看向柳女士,目光疏离又竭力克制着自己,尽力保持着礼貌。

    “在聊孩子们的夏令营呢”,张女士见苏曼没有开口,便接了话。

    “夏令营很好的呀,我之前也想着要给我们家子渊也报一个呢”柳女士说着便拉开许子渊座位旁边的椅子,顺势坐了下来。

    柳女士用手拨弄了一下头发,有点心虚地瞟了一眼身旁的许子渊,暗暗观察着他的表情。

    许子渊听了柳女士的话,手掌渐渐紧握,冷漠地扫了她一眼,转头看向桌对面的苏曼和张女士,他以礼貌平和的语气说明了自己要去趟洗手间,便离开了包厢。

    苏曼看着许子渊离去的背影,开始心疼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柳女士看到许子渊的反应,感觉面子上有点挂不住,生硬地岔开话题。

    秦可言眼看着许子渊离席,却不好在这个情形下马上追上去,等一了会儿,才找了借口开溜。

    “看来孩子们都不太坐得住呀,说不定啊是嫌咱们无聊喽”,张女士笑着说到,随即又和苏曼聊了起来。

    说来奇怪,虽和苏曼是第一次见,张女士却感觉聊天很是投机。

    柳女士在一旁听着二人的交谈,虽也努力插话,可终究还是聊不到一起去。

    秦可言走出包厢后,对于构造错综复杂的山庄感到有些发懵。

    时不时会有路过的服务员礼貌地询问,关心她是不是在找洗手间,她都摇了摇头。

    她知道许子渊不是真的去了洗手间,他应该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自己待会儿。

    许子渊会去哪里呢,秦可言在心里不停地思索着,逛了这么久却一无所获,心里顿时空落落的,感觉自己就像在迷雾中找不到方向的信鸽一样。

    这么久没见许子渊,秦可言本就感觉到自己有许多话想和他说。

    她想问问许阿姨的病怎么样了,想知道他为什么最近回南城,为什么会回到郑叔叔和他的情人组建的家庭里,为什么这三年都不回□□消息。

    秦可言心中有很多疑问,千思万绪的也缕不清楚,但她知道自己最关心的是许子渊怎么样了。

    他在家庭变故的冲击下,心里最后的防线会不会被击溃,又或者是被刺得伤痕累累。

    秦可言在山庄里像无头苍蝇一样走着,无意间她看到了一个很漂亮别致的凉亭,似乎是有人在那里。

    她不假思索地踏上了通往亭子的石板路,石板两旁的树木花草明显经过了精心的剪裁,金色的桂花散发出馥郁的芬芳。

    行至石板路尽头,凉亭里的图景逐渐清晰。

    古色古香的凉亭里坐着的正是刚刚在包厢里相识不久的林栩生,他安静地坐在那里正专注地研究着一盘棋局,他优越鼻梁和清秀的眉眼勾勒出一个极为好看的侧脸。

    微风拥着远处小径的桂花香扑向那温和沉着的少年,他清爽蓬松的头发也随之被风轻柔地吹动。

    “你在这里下棋?”也许是对眼前的少年不太熟悉,秦可言有些试探性地问道。

    她这句话显然只是一句正确的废话,林栩生当然是在这里下棋,只要视力没有问题一看便知。

    秦可言这么说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便用这句话向对方提醒自己的到来。

    “嗯”,许子渊闻声抬头看向秦可言,眼睛里泛着清亮的光。

    “我在想一个最近困惑住我的棋局”,许子渊扫了一眼棋盘说道。

    “可惜我不太擅长围棋,恐怕是帮不上你了”,秦可言看着眼前似乎沉浸在思索中的少年回复道。

    秦可言边说着话边坐在了林栩生对面,这使得两人接下来的对话可以保持平视。

    “其实我想问问你有没有看到许子渊,”秦可言真诚自然地注视着林栩生的眼睛,恳切地说道,“他在你走后不久出来了,可我找了他好久也没找到。”

    林栩生听到秦可言的话,表情微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间,失落的神色稍纵即逝,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我没看到他”,林栩生尽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淡。

    “这样啊,那我先不打扰你下棋了,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他”。

    秦可言说着准备起身,一位服务员姐姐在这时找了过来。“两位原来都在这里啊,两位的妈妈拜托我来找你们回去呢,马上就要开餐了”。

    于是两人便随着服务员的引导往回走去,林栩生感觉到自己心里竟莫名有点庆幸。

    回去的途中,林栩生主动和秦可言聊起了天,这秦可言觉得有几分意外。

    在学校时倒是听说过林栩生的名字,女生们讨论的无非就是他优渥的家世、令人惊艳的容颜、全国机器人大赛的冠军之类的。但秦可言没想到真正和本尊近距离接触时,对方如此平易近人。

    聊着聊着秦可言突然想起,好闺蜜喻思淇和林栩生在一个班,她曾经和自己念叨过林栩生。她说林栩生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对每个人都彬彬有礼、礼貌周到,但是心里对自己不熟悉和不喜欢的人总是保持着很深的疏离感。

    这样的疏离感就像是林栩生为自己建造的一道防御屏障,把他和大家隔开。

    喻思淇是这样描述林栩生的。

    秦可言看着此刻礼貌温和的林栩生,他积极的引导着话题,还体贴地关注着自己的反应。

    秦可言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林栩生对自己的尊重和照顾,这难道也是喻思淇所说的,仅仅是他疏离的礼貌与客气吗?

    秦可言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包厢。

    包厢里,许子渊已经回来,早在圆形的饭桌上落了座。

    饭桌上只剩两个相邻的空座位,秦可言挑挨着许子渊的那个位置坐下,林栩生便坐在了剩下的位置上。

    这时,秦可言的左侧是许子渊,右边坐着林栩生,三位女士挨着坐一块儿,三位父亲拿着酒杯不时碰杯,边喝酒边聊着项目,秦父和郑叔叔对着林父说着恭维话。

    秦可言看着觥筹交错的宴席,安静地吃了好一会儿的菜。过了一会儿,她看到场上的大人们聊天愈发投入,很少注意他们三个。

    “阿渊,你最近还好吗?”她向左侧转头,身体也向左侧微倾,对许子渊说道。

    “还行吧,”许子渊喝了一口饮料,淡淡地说。

    “许阿姨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秦可言关切地问。

    “医生说情况暂时是稳定了,”说到母亲,许子渊神情又黯淡了一些。

    “阿渊,你为什么会回北城啊?”秦可言语气有些试探小心地问道,“许阿姨不是还在南城吗。”

    许子渊用晦涩复杂的眼神看了秦可言一眼,沉默了几秒钟。

    “反正都被a大录取了,就干脆回来了,”许子渊从旋转桌上夹了菜,边吃边说。

    秦可言感觉得到,许子渊说话时,回避着与自己的眼神接触。

    和许子渊简单聊了几句,对方的谈话兴致显然不高,秦可言也觉得自己仿佛是不认识许子渊了一样,从前许子渊和自己说话都是开朗风趣的很,还会时不时地捉弄打趣一下自己。

    秦可言没有因为许子渊冷淡的态度而生气失望,她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不想过多苛责于他,可从许子渊冷淡的语气中嗅到的痛苦和挣扎还是让她感到担忧。

    那个曾经炙热温暖的少年,就好似树尖上清莹的露珠般,尽管闪耀过清澈的光华,却还是被无常的命运之风吹动,坠入了古井的暗水里。

    秦可言担忧地看着许子渊,许子渊却专注地在吃着菜,不再看向自己,秦可言最终还是回正了身体。

    坐在秦可言右边的林栩生注意到了两人的对话,眉毛微微往上挑了挑。

    “言言,我和张阿姨讨论过了,那个夏令营你和林栩生一起去”,苏曼脸上还挂着因为和张女士聊天而绽放的笑容。

    “言言,你放心好啦,那个夏令营很有意思的,你和阿栩一起去,还能互相照顾一下,”张女士的笑容更加动人好看。

    “是啊,干脆三个孩子一起去,互相照顾多好呀,”柳女士自顾自地加了一句,也陪着笑,还顺势看向了许子渊,还想继续说些什么。

    “可我并不想去,”许子渊骤然开口,打断了柳女士的话,“我以为这样的事,你最起码应该先问一下我。”

    许子渊扬起下巴,说话的音调强势中透露着冷漠,带着遮掩不住的怒气。

    他的话刚一落地,场面瞬间安静下来,刚刚还谈笑风生的三位父亲也停了下来,氛围变得紧张起来,柳女士的笑容直接僵在脸上,随即有些委屈地看向郑旭东。

    郑旭东用极其不满的眼神瞪了许子渊一眼,仿佛要把眼珠都给瞪出来,但是碍于场合,又不好破口大骂。

    “一个夏令营而已,你和言言这么久没见了,一起去参加一下怎么了”

    征战商场已久的郑旭东快速反应过来说道,语气硬中带软,一方面想安抚住自己的新妻子,一方面也不想刺激到自己叛逆的儿子,从而让场面变得更难看。

    秦可言转头看了看许子渊,她很能理解许子渊与柳女士叫板的行为,她知道许子渊不想让一个自己痛恨的女人摆布自己,利用自己来立善良后妈的人设,但是她心底里却确实希望许子渊能和自己一起去夏令营。

    许子渊对于自己父亲的话迟迟没有给出回应,场面一下僵住了。

    郑旭东刚刚调整过来的表情又开始慢慢变得难看起来。

    “说起来两个孩子一起长大,确实也好一阵没见了,阿渊帮苏阿姨去夏令营照顾照顾言言可以吗?”

    苏曼看出许子渊毕竟只是一个初中刚毕业的孩子,既无力反抗郑旭东到底,又不想向他们的威压低头,不上不下的,便出来给许子渊递了台阶。

    许子渊看着从小就对自己照顾有加的苏曼,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场面很快恢复到了之前的氛围,觥筹交错之中,聚会很快就结束了。

    三位父亲喝了酒,山庄安排的代驾早已在门口等候,苏曼和张女士交换了联系方式,不舍地告别后,各自离去了。

    秦可言坐在回家的车上,打开窗户,冷风灌了进来,让她更加清醒,她看着窗外变幻的夜景,开始期待夏令营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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