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给我再摆出那一副死人脸！”
正午，日照当头。
男人沉重暴怒的责骂声响起。
祁微双手抱臂靠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乌黑浓密的长发大片地散落在胸前，衬的肌肤愈发白皙透亮。
长翘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扑闪，她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远处的地板发呆，看上去没什么精气神，仿佛被斥责的人不是自己。
一阵脚步声传来。
女人看起来不到四十，脸部皮肤紧致细腻，保养的十分自然。
她及时地拉过沉浸在怒火之中的男人，温柔体贴地开口，一副说好话的样子，“阿山，这事你别怪微微，也是我没和学校那沟通好，手续一直没办下来……”
解释的话语还没说完，就被男人先入为主地打断。
“要是她自己真的想上学会发现不了吗？你别再给她掩饰了，我看她就是自己——”
“我怎么了？”
不太爽利的反问止住了祁镇山的话头，祁微眼神终于聚焦，直直望向和她眉眼有三四分相像的男人，嘲讽地开口：“你没听见朱秘书说是她自己的问题吗？”
话音一落，朱子曼挂在脸上的柔和僵硬了一下。
男人像被戳到了痛处，面上浮现出一瞬间的难堪，巴掌重重地拍在茶几上，“我看你真是无法无天了！敢这么和长辈犟嘴，你还知不知道自己姓祁！你……”
手机铃声隔着口袋响起，男人刚被激起的强烈情绪被迫终止。
硝烟味还弥漫在空气中，他拿出手机往阳台走，声线也在转身的同时恢复冷静，和刚刚的样子判若两人。
朱子曼立马观察起祁微，对方正没骨头似的窝在沙发里看手机，不知道和手机里的人聊到了什么，蓦然发出一阵轻笑，笑的没个正形。
原本放在大腿上紧握的拳头逐渐放松，朱子曼微不可查地吐了口气，客客气气地朝祁微开口，一副长辈说教的口吻，“微微啊，今天我和你爸已经帮你办好转学手续了，等后天周一你就可以直接去学校上学了，之前……”
“好了知道了。”
祁微很不耐烦地打断她。
朱子曼笑得更得体了，“你爸爸生气也是为你好，你看你以前多么优秀啊，他看到你现在这么自暴自弃也是心急了才意识口不择言，千万别因为一场意外而毁了自己的人生啊。”
空旷的客厅里很是安静。
祁微正在打字的手顿住，视线从手机屏幕上转向朱子曼保养精致的脸。
“意外？”她冷笑一声，轻飘飘接话，“那你怎么不替我妈去死？”
少女清冷的嗓音说出刺耳又难听的话语。
朱子曼抖了抖唇。
“还有我转学的事，难道不是你扣着我的档案没交学校吗？非要把话撕开说是吧，想让我没学上？还是想让我爸对我失望？”
朱子曼被堵得彻底说不出话来，尴尬地收回视线。
祁镇山已经恢复好情绪从阳台回来。
他冷眼看向祁微两秒，随后又敛了情绪，对朱子曼招招手，“公司有事，你先和我回去，老徐说要吧项目账单核对一下。”
说完，他又转向祁微，狠声警告她，“你最好别让我周一再接到学校电话。”
祁微目不斜视地淡淡“嗯”了一声，身形依旧懒散。
九月二十一号，周日。
怀海地处沿海，晚上七点的天气温度宜人，路边的桦树被风吹的沙沙作响。
文茵和王一凡喊祁微出来吃烧烤。
因为是周末，美食街上格外热闹，街边的大排档人满为患，欢闹声充斥着整片天空。
文茵长得清清冷冷，但性子却很咋呼，一听说周一祁微就要来学校上课，激动地手舞足蹈。
祁微自从母亲两个月前意外车祸去世，她就被祁镇山从沪城接来了他的老巢怀海，并且和以前的秘书朱子曼闪婚，无缝衔接得让人措手不及。
来到怀海是在七月中，正值暑假。
祁镇山直接给她在怀海外国语附中附近买了一套房子，并让朱子曼把她的学籍也转过去，如果没有朱子曼故意做的手脚，估计祁微现在已经要上快一个月的课了。
而文茵和王一凡还有其他几个同样是怀海的学生则是她在酒吧蹦野迪的时候认识的。
祁微长得好看，和人玩起来也没什么架子，靠着自己转学生的身份，一群怀外附中不学无术的富二代立马和她熟起来，时不时约她出来玩。
王一凡穿着一身logo名牌，很有二世祖气质地结了款，好奇地问祁微，“那你现在入学手续办好了，知道自己几班吗？”
“高二七班。”祁微手里还拎着听汽水，“你有认识的吗？”
王一凡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怎么这么巧，你和路杨一个班啊。”
路杨也是祁微在怀城认识的狐朋狗友之一
“什么嘛，”文茵不满地嘟起嘴，“为什么在七班啊，那在三楼诶，离我好远。”
祁微喝完最后一口汽水，把空罐子丢进门旁的垃圾桶，安抚似的环住文茵的肩膀，带着笑意开口，模样很是轻佻，“那有什么，我周一肯定下楼找你玩好吧。”
她眉梢扬起，有些落拓不羁，文茵心脏立马怦怦乱跳起来，眼冒爱心看着她，语气夸张地开口，“小姐姐，你有点太霸道了呜呜。”
王一凡被她俩的表演恶心到，有些跳脚地骂骂咧咧，“你俩搁这演校园剧呢？还gl版的？”
文茵翻个白眼，不服气地怼他，“我的演技可是得到李麦子真传的好吧。”
“李麦子那表演学的也不咋地。”
文茵气呼呼：“待会我就告诉她你背后说她坏话。”
王一凡对着文茵做了个贱嗖嗖的鬼脸。
文茵懒得理他，把视线转向马路对面，像是看到了熟人，脸上闪过惊讶，赶紧招呼王一凡。
“哎哎你看对面，是不是一班那群人？”
王一凡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几道人影混乱地晃动着，祁微慢一拍地跟上他们的视线，只看到几辆空了的出租车正准备回到马路中央，街边上是一家门店干净的茶餐厅。
“好像是吧，我和那群学霸也不是很熟啊，我不是很认得他们。”
“那白色上衣的不是柏赫吗？我都看到朱若乔了还……”文茵一思索觉得不对，“你怎么和他们不熟了？体育课不是老跟那群男的打篮球吗？”
“仅限打球啊，平时可八竿子打不着，人家好学生的圈子哪带我们玩啊。”
王一凡默默掏出了一根烟点上，又给文茵和祁微一人散了一根。
每次咬碎烟头爆珠的感觉都让祁微感到很解压。
青白色的烟雾中，烟头火星闪烁。
王一凡估摸着祁微不了解，又刻意和她补充道，“我们学校顶楼那几个班的人可不太好相处，尤其实验班和提招班的，又傲又拽的，之前路过一班去办公室，几个人在门口一看到我和路杨，立马把班门关上了。”
文茵没怎么和一二班的人接触过，听他描述后有些不可思议，“真的假的？你说的我以后都有点不敢上楼了，现在转到国际部还有没有机会？”
怀海外国语附中分本部和国际部，虽然是私立中学，但师资力量雄厚，设施先进一流且环境优美，升学率也高，因此成为了不少从商为官家庭的首选学校。
祁微撇嘴，“你们学校还有成绩歧视的？那我要考零鸭蛋的话会不会被校园霸凌？”
文茵一听，更惊恐了，“别说了，再说我真的要转校区了。”
祁微：“……”
“那也还没那么夸张，”眼看局面有点失控，王一凡赶紧挽救，“就一班，提前招生那班，他们班全是学神，可能看不惯我们这些混日子的吧，反正就每次看到我们都避着走。”
祁微观察着王一凡吊儿郎当叼着烟的痞子样，她寻思她要在学校里看到这个样的小混混，大概率也不太会迎着他面走吧。
她又看了眼玻璃门上反射出来的她的影子。
嗯，她和王一凡还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文茵在一旁弱弱地问：“那柏赫不也是一班的吗？”
这已经是祁微今晚第二次听到文茵叫这个名字了。
王一凡“啧”了一声，“那你怎么不看看人家什么背景，家底多厚啊，他傲那多正常啊，反正他们那个圈子我们是真融不进去，人家根本看不上我们。”
“切。”文茵又翻了个白眼，“我看朱若乔也没多优秀啊，不就老跟在柏赫屁股后面……”
王一凡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了，摆摆手。
回到家已经很晚，家政阿姨早早下班，大平层里只剩下祁微一人。
暖和的水流顺着花洒落到祁微的发顶，滴滴答答的流水声在浴室里回荡，身上的烟酒味被馨香的沐浴露洗净盖过。
耳边没了打闹嬉笑的聒噪，只剩下一片宁静。
静的祁微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吹干头发，祁微瞥到床头立着的精美相框，照片上的女人娴静温柔，她穿着华贵的连衣裙，笑得让人如沐春风。
她直直盯着那照片很久，久到脚底发麻，这才回过神来。
莫名的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思绪如潮水涌动。
书桌上叠放着几本用过的教材，祁微随手翻过，一张泛黄的试卷飘出来，纸上的字迹不太规整，一撇一捺都透着劲。
她没把试卷塞回书里，只是随意地放置在了书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