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马甲声线毫无起伏地讲了下来龙去脉，原来人间之外还有灵界，居住着许多上古大妖和开了灵智的小妖，眼前的熊猫幼崽，正是灵界万圣星君的长子，封号【囫囵大王】，近年不知哪里传来的风声，竟不断有些来过人间的小妖中妖，在灵界四处宣扬人间事迹，大王闹着也要来，否则就绝食，星君不忍幼子受苦，只好以“历练”为名允诺它游玩三年，而红马甲则是灵界在人间办事处的总管。
……
“所以就是你们都是妖怪呗，”司羽平时也是看网络小说的人，理解起来不算困难，“那为什么会选中我呢？今天这算面试吗？”
红马甲木着脸：“若不是我这些年疏于经营……也轮不到你来伺候大王，你的姓名八字我已上报星君，只要你尽心服侍，自然不会亏待你。”
“等会儿，我这就面试成功了？”司羽试探地讨价，“这位……领导啊，我能不能不干大熊猫饲养员……”
话音未落，红马甲指缝就弹出两片锋利的薄刃，贴着司羽的耳侧飞过，钉到了她身后的紫竹上。
司羽回头看了看，紧张地吞了口口水，那分明只是两片……竹叶。
“领导，你这是干什么呀，有什么事好商量么，呵呵呵呵……”
前有飞叶大盗，后有咬人小妖，司羽进退两难，僵在原地。
大熊猫还在后面翻书包呢，把里面的东西都掏了出来，也没找到什么吃的，它有些沮丧地坐下，小声说：“我饿了……”
红马甲从口袋里拿出一截干巴巴的竹笋，俯身尊敬地递了过去，大熊猫接过嗅了嗅，啃了一口就扔到地上，“报吃。”
他在家都是喝奶水、饮冰泉、吃紫灵竹的！
红马甲：“大王请多担待，实在是这人间空气污染严重，化肥农药滥用，属下一时未寻到更好的。”
大熊猫一指司羽：“她会做吃的！”
司羽摆摆手连忙澄清：“那包子不是我做的，是从动物馆食堂拿的！”
大熊猫见她拿不出更多食物了，也不哭闹，自己伸手拽了把身边的竹子，连叶子带枝桠直接往嘴里塞，嚼几口就呸呸呸的吐出来，然后继续嚼。
红马甲的神色有些松动，说：“大王因突破隔界，被强行压制了修为和心智，如今好不容易托关系才能在九黎欢乐世界的动物馆展出兼……吃饭，你在动物馆工作，正好和毛竹内外接应，方便大王行事……”
要不是星君严令在人间不得影响人类正常生活，不得引发人类恐慌，又何须在人间找这么个小胖丫头做媒介。
所以眼前这只小埋汰熊猫，就是昨天看到的那只？！
不过就它也能称“大王”？比狗也大不了多少，连她一个人类都打不过呢，司羽表示对这位“大王”的能力存疑。
“领，领导，”司羽举手示意要发言，“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懂，可是我在动物馆只是兼职赚点小钱啦，而且我也不会照顾小动物……是吧，你看要不你们还是换个人？”
红马甲：“每个月一万。”
“啊……是啊，”一万块？她两份工作加起来也才赚五六千呢，司羽话锋立刻转了，“人民币吗？是月初就发？签不签合同？”别想弄些什么冥钞之类的糊弄她。
“招你只是为了在这里多个人照顾大王，并不会影响你正常工作生活。”
“哦，我可先说好啊，我就只能做做后勤打个杂，而且工资得预付，我拿到钱才干活儿，你别想拖着赖账……”
红马甲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暗色的小圆圈，给司羽套在中指上，“这枚指环不得无故脱下，戴着便能和大王沟通，”又给她看自己的同款腕镯，“这是星君座下的标记，大王在人间的名字叫默默，你唤我水竹便是。”
“哦，”司羽臊眉耷眼的看了看自己小了不知道多少号的“工牌”，“那我叫啥？”
红马甲奇怪地看着她：“你不是叫小厮？”
司羽：“……司！司马缸砸光的司！不是杂役小厮的厮！”看着岁数也不小了，那么没文化呢！
红马甲：“……若你不愿用本名，就自己想一个吧。”他只是普通的竹子精，在星君的竹园里还从没见过这么泼辣鲜活的小姑娘。
司羽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来，就随口说：“那就叫齐天大圣吧。”
反正在她了解的神话里，大圣就是最厉害的，取经路上遇到的妖怪谁敢不服，就通通抡棒子打到服为止。
水竹：“……你认真的？”
默默插话问：“齐天大圣哪里有，好吃不好吃？”说着爬过来抱住水竹的一条腿，还想往上攀爬。
司羽惊奇地发现她居然听懂了默默在说什么。
水竹只能作罢：“这里离动物馆太远，大王又刚到这里，不适应环境，有些应激，得回去多吃点东西先将养两天，等会儿你把他抱回动物馆附近，毛竹自会来接应你。”
司羽打量了下默默，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开始干活儿，“它会不会变身？抱一只大熊猫到处走，估计没几步我就得被逮起来……对了，咱俩加一下微信，你记得把这个月的工资先转我。”
水竹：“……委屈你帮忙遮掩一下吧。”
俩人鼓捣手机，默默在一旁烦了，躬身团成一团打了个滚，变成了一坨更脏的滚滚小熊。
土黄色的圆脑袋、两只圆耳朵、短嘴筒、四肢短粗肥胖……
司羽转了转眼珠，说：“也不是不行，真有人问我就说是松狮呗。”
水竹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雨停了，司羽穿着件T恤，身后背着个大书包，里面塞了不少竹枝竹叶，胸前抱着她新兼职的服务对象-一只脏兮兮的大熊猫，怕人看见还拿外套给它盖上了，方便它躲在里面干饭。
司羽换了下手臂重心，走得有些气喘：“你现在有五十斤了没有，怎么这么沉呐……”
默默毛茸茸的小爪子蹭得司羽脖颈痒痒的，不停地往嘴里塞竹叶，还能抽空回应她：“那你坐车呗。”
“公交车也不让宠物上啊，再说我跟别人咋解释，说你是狗，你能保证在车上不吃竹子吗？”
默默：“……”
一路走走停停，有路人见司羽浑身的泥巴都干了，小圆脸也花的，同情地跟她打招呼：“小姑娘这是摔跤了吗？没伤着吧？过来坐会儿歇歇。”
“不用了大姨，我家狗腿瘸了，我得抓紧带它去治呢，呵呵呵呵……”
好不容易走到了公园后门，司羽累的一屁股坐到台阶上，“给你送到了哈，快找人来接你。”
默默从外套里钻出来，跳到地上先甩了甩头，脑袋和腰腹上的毛眼瞅着就蓬松了不少，它努力抬高脑袋，两个前爪爪搭到墙上，把身高拔高了……五厘米左右，低声“呜”了一声。
“……这就完了？”
怕有经过的人看到默默起疑，司羽想了想，还是搂着它的肚子从后面把它抱了起来，一人一熊躲到围墙侧面的假石后面等。
默默很习惯被抱的样子，乖乖的靠在司羽怀里，两只黑色的小爪爪软绵绵的耷拉着。
还挺……可爱的……
可惜再可爱也没用，“小笨蛋，你的毛竹呢？”
司羽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来，想了想掏出手机，给水竹打了个语音电话，对方说了句什么就挂断了，果然过了没多久，就见一个身穿蓝色工作服的人从里面跑了出来，焦急的四处张望。
这，这不是那个新来的大熊猫饲养员吗？
司羽抖抖怀里的毛团子，“这就是你的毛竹侍者？”
默默看也不看，“不知道。”
“啥，你自己人还不认识啊？”司羽惊讶地问。
“本，本座……看不清，”默默哼哼哧哧的坦白，“你抱我过去，近了我能闻出来。”
“……行吧。”
眼睛又大又黑的，原来也不顶什么用啊，还是个近视眼。司羽照旧拿外套盖住小熊，往起站的时候小腰一酸，好么，这一路可真是累得不轻。
童佩文急得快哭出来了，大王给他发信号，他被绊住了一时没出来，水竹说明明半小时前就到了的！这要是被有心人或者……抱走了，把它放火里烤出青竹沥液也抵偿不了罪过！
正想着要不要去找外援，就见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抱着团衣服走了过来，问他：“你找啥呢？”
童佩文看她有点眼熟，但司羽脸上还有泥块，身上也脏兮兮的，他一时想不起来，就挥了挥手，“不扫码、不要广告单、没钱。”
司羽无语，就这警惕性，难怪水竹不放心他，还要额外每个月花一万块雇自己打下手……
默默躲在衣服里钻出个湿乎乎的黑鼻头来，叫他：“毛竹。”
童佩文狂喜的冲过来，红着眼圈对衣服喊了句：“大王……”
司羽往后退了一步，“毛竹是吧，你是几级服务员？我今天刚入职，咱俩也算同事了哈，那个动物馆里不让带宠物进去，你打算把默默怎么偷渡回去呀？”
对了，她又抖了抖胳膊，问怀里那个，“你咋偷跑出来的，安检门没叫么？”
很快她的疑问就解开了，童佩文连衣服带大熊猫一起小心抱了过去，随即从怀里掏出一节晶莹碧绿的小竹筒，打开盖子，默默便缩小再缩小钻了进去。
司羽看得目瞪口呆：“我觉得你们俩如果去马戏团，门票肯定能卖爆……”
随即反应过来，“小王八蛋，你恶搞我！明明能变小，这好几里地的路非让我把你抱过来，我胳膊断了你给不给医疗费啊！”
默默得意地吐了吐粉粉的小舌头，又扭过头，留个黄黄的圆屁丨股对着她。
童佩文看了眼她手指上的竹环，说：“……刚才一直悬吊吊地害怕，今天多亏你，改日我们一起吃莽莽哈。”
“啥？”
童佩文把她试图探进竹筒去弹熊猫屁股的手拉开，改用普通话说道：“水竹都跟我说了，平日我在动物馆照顾大王，只是有些许忙不开的地方，就要麻烦你帮忙了。”
司羽悻悻地只好作罢，她其实也并不会真把一只小熊怎么样，看体型它也就一两岁，比市动物园里的成年大熊猫小太多了，怎么看都是个调皮的未成年儿童，再说大熊猫可是正经国宝，不管哪个世界吧，都得爱惜保护。
童佩文满眼宠溺地掏出一根玉米笋，塞到了竹筒里，这才问她：“在下毛竹，人间的名字叫童佩文，还不知怎么称呼你呢。”
司羽还没等说话，默默嘴里嚼着玉米笋抢答道：“叫她小厮就行。”
司羽：“……胡说八道！”
她拉长了脸，说：“我叫司羽啦，今天在紫竹公园随口说代号叫齐天大圣，其实也是开玩笑，既然我们是双重同事，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叫我小司也行，不过是司马的司哦。”
童佩文点头，说：“我在动物馆申请了宿舍，有事来201找我即可。”
两人同样交换了微信，司羽说：“那个水竹还说让我听你的呢，我至今没搞明白我要做些啥。”总归不会运送一趟熊猫就给一万块吧。
童佩文观察四周无人，低声说道：“既然你已入职，我也不多瞒你，大王昨天刚到这里，就有小妖暗中作乱，被大王一爪抓伤了后背，但它本领高强，一时不查竟被它逃脱，现已探明它就躲在馆里，我待要捉它回灵界，正需要人手帮忙。”
“哦，我今天休息，明天晚上才上班呢。”抓妖怪这种恐怖的事她就不多参与了吧。
童佩文：“……那就明天晚上再行动叭。”
司羽看了眼竹筒，据说能抓伤小妖的默默大王，此刻已经吃饱，抱着半截玉米笋睡得四仰八叉了。
司羽：“……还能商量呢哈……”
你们灵界是不是没人……没妖了，才会被这么个能吃能睡不干活儿的玩意出来当显眼包。
而且感觉这帮人……这帮妖做事也挺散漫的，这要是放他们这儿，一旦知道犯罪嫌疑人下落，五分钟内就能来两车片儿警。
童佩文：“……默默是上古神兽，祖先曾是蚩尤上神的坐骑，血脉珍贵，它的母亲窈窕星君能一掌劈断西岭上的千年铁树，有万夫不可挡之勇。”
难怪甫一见面，默默就送了她好几十毫升的鼻血。
童佩文又说：“对了，我们出外勤都是有补贴的，水竹是不是忘记告诉……”
司羽精神一振，问道：“一次补贴多少钱，能预付吗？”
“每次一千，如果难度大还会有额外困难补助……”
“哦，我只需要在外面帮忙把风就行，对吧？补贴是跟你收吗？”
童佩文：“……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