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天边红日西沉,霞光万道。

    萧知愿在厅房中来回踱着步,时不时往院中张望几眼。

    这个时辰了,雪儿竟还没有回来。

    萧知愿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想着自己是否真就如女儿所说,对他们太过独断专横了呢?雪儿是不是真就记恨上了自己?

    萧知愿烦闷地坐下,端起桌上早已放凉的浓茶一饮而尽。

    等雪儿回来,他定要平和语气,与她好好谈谈。

    就在这时,院中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萧知愿急忙起身,却见他的副将萧万捧着一个方形木盒急促赶来。鲜血顺着木盒边缘不断外渗,看起来相当可怖。

    “将军,这东西在门外,不知是谁送来的。”

    得到允许后,萧万打开木盒,里面赫然摆放着萧辞雪的贴身婢女春桃的项上人头!

    萧知愿与萧万皆是一惊!

    待看清春桃脸上被剑划刻出来的标记时,萧知愿的脸色变得极为复杂。

    那标记是一根羽毛,只不过像是被剑劈中断成了两截。

    断羽——这是曾经横亘于大魏与西孟之间最大的杀手组织暗风阁的标志。

    只不过因暗风阁过于强大,甚至威胁到了两国皇室的安危,魏帝与孟帝才决定联手,于十四年前在苡宿城将其彻底剿灭。

    “这是……暗风阁?”萧万道,“难道……他们死灰复燃了不成?——还有这个。”他将连同木盒一起送来的那块绛红色绒布递给了萧知愿。

    这布是自萧辞雪衣物上割下来的。上面还写了三个大字——翠竹山。

    萧辞雪在他们手上。

    萧知愿握着绒布的那只手渐渐收紧,“我绝不能让雪儿出事——备马!”

    萧万上前一步将他拦下,“将军三思。若真是暗风阁,恐怕……不好对付。”

    萧知愿踏出房门,望着远处逐渐暗下来的天色,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疲惫。

    “雪儿在他们手上,我非去不可。”他手扶佩刀,将腰间令牌解下交给萧万后翻身上马,对萧万道,“事关暗风阁,你马上入宫请旨调集一千龙骧军前往翠竹山。”

    夜色降临,翠竹山上青竹密布,遮住了大半的月光。

    萧知愿提刀而来,在层层叠叠的竹林中,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双臂环抱、倚竹而眠的年轻男子。那男子一身玄衣,墨发仅被一根黑发带束着,听到动静,他懒洋洋地掀开眼皮,侧头瞟了萧知愿一眼。

    薄唇缓缓勾起,年轻人来了兴趣,“你就是萧知愿?”

    萧知愿见是一晚辈,就收起了与他对战的打算,将刀入鞘,问道:“雪儿呢?”

    “雪儿……”年轻人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这样温情的称呼让他很是陌生,但又觉得很有意思。

    “放心,你的雪儿可是无比珍贵的药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事的。”他难得大发善心多说了两句,“我们阁主还需用她研制长生丸呢。”

    “雪儿在哪儿?”萧知愿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

    年轻人“啧”了一声,皱眉道:“还要问?你有些不知好歹了。”

    只见一阵疾风凭空而起,年轻人犹如鬼魅般瞬间闪现到萧知愿跟前,萧知愿凭借本能侧身一躲,却仍是被他划伤了肩膀。

    仅这一招,萧知愿就知道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他身为大魏最精锐的部队龙骧军之统领,领兵打仗二十余年,不说武功盖世绝伦,但也难遇对手。即使年岁渐长,不复当年勇武,却也不是一般小辈能战胜的。

    可眼前这人年纪轻轻,身手就如此了得,实在不容小觑。

    “萧知愿,有人花一百万两黄金买你这条命。”年轻人左脚缓缓后撤,躬身举剑,阴鸷的目光如毒蛇般钉在萧知愿的脸上,“这是我云策接手的第一单,你很荣幸。”

    凄厉的鸟鸣划破夜空,翠竹山间荡漾起阵阵回音。黑云笼住月色,吞噬了山间最后一丝光亮。

    许久之后,乌云四散,幽幽月光洒于林中,映在满地的竹叶上。风过无声,林中一片死寂。

    翌日破晓时分,麒麟山庄。

    一辆寻常马车停在了无人小巷。

    “大师兄,少主来了。”麒麟山庄的门童小跑着进了前院。在他身后,时恒沉着脸,疾步而至。

    云策本半卧在榻,拿着块玉佩把玩,闻声撑起身,一见是时恒,嗤笑一声又懒洋洋地躺了回去。

    岂料一道寒光闪过,他当即偏头一躲,一枚飞镖直直钉进榻中,若他没躲,飞镖必入眉心。

    “时恒,你疯了?”云策“腾”一下起了身。

    “萧辞雪呢?”时恒收起往日的平易近人,脸上面无表情,周身气温低到仿佛裹着一层浓重的寒气。

    但云策只是无谓一笑,显然没把时恒放在眼里。

    “制药是毒圣干的事,想要人,你找他去。”云策转身欲回榻上,另一枚飞镖却自他背后袭来,削断了他几缕发丝。

    云策终是怒了。他回身瞪着时恒,活动了活动手腕,低声道:“你是要跟我动手吗?别以为担着个少主的头衔,我就不敢杀你。”

    时恒有伤在身,他深知此时动手并非良策。况且云策功力深厚,即便他全力出击,也没有十足的胜算。

    但他心系萧辞雪,无法顾及太多。

    时恒解下披风,往脚边座椅上一扔,“今日若你不把人交出来,那便动手吧。”

    “呵……”云策气极反笑,他瞪了时恒许久,见人毫无退缩之意,便认了怂,“行,我怕了你行吧?一个娘们而已,至于吗?”他打了一响指,门童立即推门而入。

    “去,带少主到寻香居。”云策吩咐道。

    他没任何心理负担地给时恒指了路。毕竟他的任务只是杀人,萧辞雪仅仅是他利用的工具而已。

    但很巧,毒圣的人发现了萧辞雪的特殊之处,他便给对方送了个顺水人情。如今时恒找来,如此不依不饶,那便让他们互掐去好了。

    云策倚着门框,扬起了唇。

    寻香居位于山庄东南角,面积很大,入口前一丈远就已铺满了各色花草,再往里便是小桥流水、柳烟花雾,装扮得极为清雅别致,在山庄中别具一格。

    时恒到时,萧辞雪还未醒,在她身旁立着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那姑娘名唤青篱,一身苗疆打扮,头发编成一根根细小的麻花辫披散下来,颈间还戴着银项圈。

    萧辞雪的胳膊搭在床边,上面密密麻麻的伤疤触目惊心,如今又添了一道新伤。

    暗红色的鲜血滴滴答答尽数落于地上的瓷罐中。

    时恒的目光从萧辞雪的侧脸移至胳膊,在触碰到她皮肤上不断涌出的鲜血时,眸色瞬间冷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青篱见这人未打招呼便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抽出腰间软鞭,对着时恒甩了过去。

    时恒冷冷地凝视着她,那目光莫名让青篱脊背一凉。就在她晃神间隙,软鞭已经离手,下一刻,她的脖子就被时恒狠狠箍住。

    青篱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景象渐渐模糊成一片。

    一个阴冷到极致的声音传来,“看在花随的面子上,我不杀你,若再敢伤她,小心你这条命。”

    青篱挣扎着,忽而颈间一松,那只手已经撤了回去。喉间猝不及防灌入大量空气,她弯着腰猛烈地咳嗽。

    自她七岁那年遇见毒圣花随开始,就还没再受过此等委屈!

    青篱恨恨地盯着时恒,掌心一翻就要出手。引时恒过来的门童见状赶紧上前安抚道:“青篱姑娘,这位是咱们暗风阁的少主,切勿冲撞了少主。”

    青篱咬着牙,不甘地放下了手。

    原来他就是那位从未露过面的少主。

    青篱不得不被迫咽下这份委屈。

    时恒并未再看她。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萧辞雪的身上。他取过一旁的药粉和纱布,仔细将萧辞雪腕上的伤口包好,将人拦腰抱了起来。

    临出门时,他淡淡道:“解药。”

    青篱压下心底的愤怒,拿出一枚药丸塞进萧辞雪的嘴里,不情不愿道:“半个时辰之内人就醒了。”

    时恒没再说话,抱着萧辞雪转身出了寻香居。

    上了马车后,时恒一直托腮望着萧辞雪。在萧辞雪清醒时分,即便他一个劲儿往她身边凑,也极少有能如此静静看她的时候。

    “萧萧……”时恒轻声唤了唤。

    路途颠簸,萧辞雪被扰得皱了皱眉。但很快她就像是做了可怕的噩梦,猛然惊醒。

    “我爹呢?”萧辞雪骤然起身,见到时恒后也顾不得追问其他,一心只想知道她爹的情况。

    她记得有个武艺高强的江湖杀手,扬言要杀了他!

    “我得赶紧回家告诉我爹一声。”萧辞雪作势就要出去,“这是在哪儿,骑马的话是不是快些?”

    时恒默然许久。

    云策刺杀萧知愿这件事,他本不知情,即便他知情,以他的处境,虽然名为少主却始终被防范猜忌,所以他也未必有那个能力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但时恒因自己的身份很难不对萧辞雪心怀愧疚。

    “好,我陪你一起,我们骑马回去。”他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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