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期筹备的工作繁琐又繁忙，邬乂堪完景已经晚上十点了，下午垫巴的饭已经消化完了。她把文件保存好，将笔记本装进包里出门去找点夜宵吃。

    酒店在曼谷的河边，下过一场雨，柏油路面反烁绚丽灯牌的拖影，像电影画面一样朦胧有距离感，又有令人踏实的烟火气。

    邬乂喜欢扫街，目的是记录每一个项目阶段，将九宫格的景色分享到朋友圈，并配文“新项目泰国行，快来看看我新熬的烟熏妆是不是更靓了！”

    她几乎不在朋友圈分享自己真正的生活，朋友圈就是她的打造出的一张完美名片，几乎每一条都是有关项目的剧照，定位和工作宣言更是必不可少，这是做他们这一行的常用技巧，适当展现自己的工作能力能争取到更多的机遇和工作。

    邬乂打了车到一家清吧，这家店的酒很有特色，她来之前做过攻略。店里人还不多，邬乂找了个位置观赏就着窗外的夜景填饱肚子。

    雨夜、嗨歌、昏暗的灯光容易滋生不一样的情绪，邬乂后面几桌男女拼得很热闹，听口音是香港人。

    邬乂下意识看过去，人堆中间坐着那个狂野的谢总，好好的正装衬衫他硬要解开几颗扣子，端着酒讲话笑起来一股劲很带感，正派脸上表情气质又拽又狂，又勾人撩人。

    原来他是香港人，上次听他说话没有一点口音。

    想起上次的被自作多情，她觉得还是装作没看见得好，这种高手段的男人她玩不了，收回眼，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孩过来拼桌。

    “Are you travelling here. ”

    邬乂笑着回应“I’m on business here.”

    意大利男孩叫Mattia，他热情的介绍自己是过来旅游的学生“邬，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一定是中国女孩。”

    邬乂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Mattia深情的看向她的眼睛“你不知道吗，你们中国的女生都很特别，眼神里有种迷人韧劲，像向日葵一样有生命力。”

    邬乂被不少人搭讪过，但这种评价但是第一次听见，她也是个夸夸人，何况Mattia的长相神似小李子，特别是他似醉非醉的桃花眼。

    “Mattia，有人说过你很像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吗？你跟他一样有迷人的气质，不过你比他帅一点，你的眼睛在中国是美人的象征，拥有这种眼睛的人，桃花运都特别的好。”

    两个人互相吹捧，开心得整个清吧都能听见他们的声音，最后邬乂把Mattia喝倒，扶着他送上出租车。

    上车前Mattia抱住邬乂，“邬，我喜欢你。”

    邬乂艰难地将醉鬼塞进车里，“快别喜欢了，Mattia你真是太重了，下次再见希望你的酒量能撑久点。”

    转回到清吧，邬乂在吧台坐下等外带的酒，她无酒不欢酒量还算不错，这家店是自酿酒，口感很特别，她明天就要走带几瓶路上解解馋。

    邬乂是湘妹子跟谁都能侃两句，等个酒的功夫，酒保已经开始跟她称兄道弟。

    “买单。”

    哟豁是狂野男，邬乂装作刚刚巧遇，热情打招呼“谢总，原来你也在啊，真是好巧呀，上次的事真是太感谢你啦。”

    谢敛漫不经心的用眼瞟着她，嘲了句，“邬小姐记性不好，下午已经谢过了。”

    这人性格果真劲劲儿的，客套话不知是不懂还是装不懂。

    邬乂无语，笑脸恭维：“谢总帮了我大忙，多说几句感谢话又算什么，不过是想表达一下我的心意。”

    他看着邬乂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一双深邃的眼，盯着人看的时候又显得凌厉。邬乂心想，看什么看，客套话懂吗。

    “如果你觉得口头不够诚意，也可以做出点行动来。不是说要请吃饭吗？”

    什么鬼？怎么扯到吃饭了，不是只接受心意吗？

    邬乂深吸口气，想了想本着多一个熟人多一条路，影视行业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可能涉及，说不定以后有合作机会，她笑出两个小虎牙：“那谢总，您看您这边明天晚上有时间吗？我提前订位请大家吃个便饭表示一下我的谢意。”

    “明天中午吧。”

    邬乂想了想，“明天晚上可以吗？中午我有工作估计腾不出空。”

    谢敛看了眼她淡淡道：“晚上没时间。”

    服务员递过来小票，谢敛接了，邬乂微笑：“夜宵行吗？”

    邬乂满脸歉意：“谢总，夜宵不行，早餐也可以，我明天中午是真没空。”

    谢敛起身：“没空就算了。”

    邬乂也是个有脾气的人，就算是她的领导她都不惯着，何况只是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谢敛这阴阳反复的臭脾气真是长得再帅都让她受不了，她面上还是一副笑脸“行，那谢总这顿饭就先留着，等我们有机会再约。”

    说完，率先从吧台上拿起打包好的酒，越过谢敛走出门。

    “谢总，我就先走了，喝了酒您夜路注意安全。”

    谢敛捏着小票靠在吧台上，看着邬乂带着气的离开背影皱了眉。

    一大早，邬乂从机场接到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工作真正的开始忙了起来，这次泰国的堪景地点很多行程也紧，为了方便邬乂干脆租了两辆车。这个网剧是谭导的第一部商业作品，青年导演身上有还没被打磨圆滑的棱角，固执、坚持、完美主义，这对一个作品是好事，但对于制片组来说这反而是“矛盾”，谁来妥协怎么妥协时常会成为两个组的矛盾。

    导演一落地就拉着大部队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邬乂为了满足导演的要求，每天带着大部队到处跑，大家边堪景边游玩，第一次合作提前熟悉起来磨合好后面的工作也好开展。

    芭提雅的四方水上市场，是一开始导演就选定的场景，导演带着人走了一圈选了几个点位定了下来，“这两场戏比较重要是重场戏，一开始要有缘分未到的错过，重逢后视听要做到那种在冥冥之中遇见，老邓，这两场戏的灯光我要从雾蒙蒙到穿透云雾的感觉。”

    邬乂带着新人助理在后面记录，“你用本子记记不过来的，这么多点位你过两天估计就记不清了。像刚刚说的灯位你用手机拍好在图片上备注就行，这样你后面去跟场地方沟通，也能一目了然。

    堪景真是跑断腿，大部队回了酒店邬乂带着助理和外联去跟场地沟通确认，好不容易有了休息时间，谁知道，当天晚上八点就起了大火。

    邬乂收到消息的时候是大半夜，她赶紧叫醒助理，一起找备选。

    邬乂打开电脑四处摇人找景。她困得不行，打开一瓶酒一边醒神，一边工作。

    果然没一会儿，工作群就炸了，影视民工大半夜没一个在睡的。

    邬乂拿起手机，手速飞快码字在制片群里安抚：“宝子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还醒着的叫醒其他人赶紧到我屋里集合，动动小手指重新找景哈～”

    制片人发过来消息：“什么情况？”

    邬乂又是一通重复的解释，立下保证：“老师您放心，我们这边不会耽误进程，一定按原计划的时间回国。”

    安抚解释完她的紧箍咒才算松了一半，邬乂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三点，只能先在各个平台发布找景求助信息了。

    邬乂给当地的外联制片开了门，“刚看到新闻里说烧得很严重，没人受伤吧。我们今天定的几个点位现在情况怎么样，还有能用得上的吗？”

    外联制片满脸疲惫黑眼袋很重，感觉整个人精气干涸拎着一袋子吃的往里走：“刚过去火还没灭，现在消防还在救火人也进不去，那一片都是木屋子一栋接一栋的烧，估计只能重新找景了。”

    邬乂崩溃的抓了抓头发，她还想着集市在水上情况也许不会很严重，如果能保留几个点位其他的再去说服导演，事情就能解决一半。

    现在所有备用场景都被否了，重新找景是个大工程又得赶时间，低成本的剧时间就是金钱。

    邬乂收拾好状态，打开iPad地图放在桌子中央，几个人围成圈，每个人分配几条路线开始找景。

    “今天导演定的几个点，图片都在群里发了，参考导演想要的感觉去找，之前几个场景备选被否的原因我都做好了标注。大家再坚持坚持，等到开拍了我们制片组就解放了。”

    收到Mattia消息的时候，邬乂带着连堪了一周景的大部队往曼谷赶。约好践行宴，邬乂跟助理都换了身漂亮的裙子，今天是最后一个场景，明天大部队回国继续筹备，最后旅程当然不能在酒店里呆着。

    到了酒店大厅摄影已经到了，邬乂跟摄影在校内合作过学生作业算是半个熟人，陈算靠在沙发上冲两个人吹口哨“打扮一下果然不一样啊，这乍一看咱们制片组都是大美女啊。”

    邬乂在他旁边坐下，“你的意思是我们不打扮就不好看？”

    陈算看她们两个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赶紧挽救：“我可没说这话啊，我的意思是不化妆自然美，化妆了一个赛一个都美到我心里去了。”

    小金跟邬乂对视一眼，笑眯眯看着陈数：“那你觉得我们制片组谁最漂亮？”

    “当然是，”陈数瞟了瞟小金又看向邬乂，打哈哈“哎哟，我这腰一变天就疼，摄影这口饭就他爹的费腰，我得出去走走，我滴妈呀，这可太疼了。”

    小金冷笑：“你这腰可不得了，四十度的天还会疼怕是不行了，赶紧去男科医院看看吧，省得彻底废了。”

    陈数瞪着小金，二人互瞪了一会，陈数败下阵来捂着腰灰溜溜出门。

    小金气哼哼靠在沙发上，邬乂拧开矿泉水递给小金，“别气了，腰不行的男人分了就分了，又帅腰又好的男人多得是，你为他生气还伤你的甲状腺，多不值得。”

    小金说着说着红了眼：“我就是气不过，一看到他那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嘴脸我就生气。”

    邬乂看到导演走了过来，将纸巾递给小金，“别气了，你先去开车下次有机会我给你找回场子。”

    邬乂迎上导演将水递过去，“谭导地方离这里不远，我们开车过去十来分钟就等到。”

    导演接了水，看向邬乂：“那个赛博风格的包厢可以做改装吗？我刚刚跟美术讨论了一下，现在的陈设还是太简单了一点，灯也不好看。”

    邬乂紧跟在导演的身侧，她语气温和解释：“经理那边我聊过了，他们毕竟还是娱乐场所大改不太可能实现，但如果我们这边只是简单的陈设，在不损毁原装的前提下可以稍微做下布置。具体的等到了酒店我和美术老师跟经理那边去沟通。”

    导演笑笑：“好，辛苦你了。”

    “导演，咱们坐这辆车方便沟通。”邬乂指着最前面的一辆依维柯，等人都上了车邬乂敲了敲后车的窗“小金，你跟紧点这个时间段很堵，别跟丢了。”

    曼谷的天气一如既往热得人发慌，车进行速度很慢，行人一波又一波横穿马路，邬乂晕车坐在副驾驶，车窗紧闭体味混在一起熏得人头晕。

    邬乂掏出柚子味的硬糖，嚼碎让酸味冲掉眩晕，她给开车的外联制片递过去：“吃吗？柚子味的。”

    外联制片看了眼，连连摇头：“不吃，太酸了牙疼。”

    她又往后递，陈数倒是爱吃抓了一把，谭导也嚼着问：“四方水上市场那边有消息了吗？”

    外联制片看了眼后视镜，笑着回答：“政府那边的熟人我都确定过了，他们十天左右就能复原，不耽误我们拍摄。”

    “不耽误拍摄就行，”谭导笑着看向邬乂的放向“我们这开机仪式可得好好准备，我们组不是演员受伤，就是定好的场地起火，有时候还是得靠玄学。”

    邬乂靠在椅子上，笑着给他们透密：“张总那边早就请好了人，那个道士给好多个电视剧都做过开机仪式，据说特别灵，他参与的每个片子都大爆。”

    陈数从椅子上激灵起来，满脸八卦：“我知道我知道，我去年的组就请的他，听说我们学校的李淳就是听他的改了名字才爆火的。”

    几个大男人挤在车里，互相分享自己听来的八卦，邬乂坐在前座，偶尔附和。

    很快，车就到了酒店门口。

    邬乂率先下了车，一下车就扶住车门捂着嘴要吐不吐，陈数拧开矿泉水递给她，笑看着她促狭道“这么点路也晕，你这体质不适合干制片啊。”

    邬乂强忍恶心，咬牙道：“不会说话就别说，腰废了嘴也废了吗？”

    “嘿，我好心来着。”陈数嘀嘀咕咕跟着秘书往里走，“先去五楼是不是，我去上个厕所啊。”

    邬乂喝了口水给小金发微信叮嘱，缓了缓才慢慢往里走。

    突然她眨了眨眼酒店右侧落地玻璃窗后，谢敛和他的那几个朋友围桌而坐，他端着酒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邬乂皱了皱眉，想起上次的不欢而散，不由得不想示弱让他看到她出糗的样子。她拎着包扯出公式化的笑脸，冲他点头打招呼，然后挺直背脊走进酒店，直奔电梯。

    谢敛看着邬乂的背影挑眉，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