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血治病

    宁星萝自己也不知道,她带着傅观辞来到宁府门前,到底是无奈之举,还是打心底里,其实也想来看看……

    “……既然他不在,那我就不打扰了。”宁星萝抬头,朝那宁府小厮笑了笑,然后转身拉住傅观辞便打算离开,口中还在分辩,“人不在,什么也说明不了。”

    那宁府小厮却愣在原地,他家少爷说过,若这娇俏红衣的星萝姑娘再三追问,他便告诉她……

    可她怎么……一句都不问?

    “姑娘!”小厮见她真的要走,急得从那门缝中迈了出去。

    宁星萝闻声回头,“……有事?”

    小厮面露难色,心里挣扎片刻,一跺脚,看向宁星萝,“星萝姑娘,我们少爷不让说!可小的不忍心!你快去看看我们少爷吧!”

    宁星萝脸色一变,转过身,行至小厮身前,“怎么了?”

    “小的也不晓得姑娘你知不知道,我家少爷七年前差点死过去,幸得仙人相救,之后却——”

    “我知道,你快说!他怎么了?”

    那小厮回头看了眼宁府,又看向宁星萝,“这月,少爷刚醒,算是过了本月一劫,可少爷他昨儿出去了一趟,回来刚进府门便倒在了地上!到现在也没醒!”

    出去了一趟……可不就是和宁星萝去了趟茶馆吗?

    “他……”宁星萝视线越过那小厮,看向宁府,脚下动作,恨不能立刻进去看看宁亭澈。

    “星萝姑娘莫急,少爷他晕倒的时候,身旁有下人,没怎么摔着!只是……大夫看了,查不出晕厥之因……怕是又犯了那一睡不醒的邪症……”小厮拦住了宁星萝,有些心虚道,“小的知道少爷与姑娘你关系匪浅,咱们府上后院都备上棺材了,小的想着……少爷大抵是盼着见姑娘……最后一面的……”

    “什么?这个月还未过半啊!不是一月一次吗?这是……你快带我去看看他!”宁星萝关心则乱,丝毫没有察觉小厮的异样。

    “好,小的带你去——”

    “等等。”傅观辞拉住了宁星萝,却因身体太过虚弱,一用力,险些站不稳,反被宁星萝扶住了。

    宁星萝一脸不解地看着傅观辞,他没等她开口,看向那小厮,“你是如何识得,她是星萝姑娘的?又为何起初与她说,你家少爷,不在?”

    “那是少爷说……”那小厮惊觉说漏了嘴一般,立时止了话头,“我,我是听少爷说过的!少爷现在说不定再也醒不过来,老爷夫人此时伤心,不见外客。”

    他转而看向宁星萝,“星萝姑娘还去不去看少爷?”

    “去!”宁星萝将傅观辞拉到身后,压低声音,“别疑神疑鬼了!他昨天回来就晕倒了,那密牢里的人,不可能是他!是你看错了。”

    “嘶……”傅观辞似是吃痛,脸色又白了几分。

    宁星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扯到了他手腕上的伤口。

    “活该!”

    她口中虽然如此说着,手却已经松开了。

    毕竟就是他这个伤口,才治好了她身上的……

    治好了她身上的业火灼伤!对啊!连业火之伤都医得,这呆子的血,会不会对亭澈哥哥的怪病也有医治之效?

    宁星萝心中琢磨着,脚下已经跟着那小厮进了宁府,来到了宁亭澈的院子。

    天色已晚,宁府里灯火通明。

    推开卧房的门,那小厮将二人引进去,便退下了。

    “他……是你什么人?咳咳……”昏暗的烛光中,傅观辞看着床上昏睡的宁亭澈,方一问完,便扶着门边,轻咳起来。

    宁星萝的目光从宁亭澈身上移到了傅观辞脸上,看着他,出了神。

    这呆子身体这么弱,她要这时候取血,他受得住吗?亭澈哥哥说过:要天地孕育之人与仙门中人心意相通,阴阳调和,合力施法,方能解他怪疾……所以,会不会是他的血加上自己的血,阴阳调和,更有效?

    只是……她没有肉身,即便割开皮肤,取出来的血却是离体便消散。或许……和这呆子的血融合一下,会不一样?

    试试吧!

    她将手藏在身后,凭空取出一柄匕首握在手里,想了想,又换了一把小刀,刀身不过手指大小,可她仍觉不妥,掌心翻转间,一根绣花针被她捏在了指尖。

    这个不错!

    “你在看什么?”傅观辞见她不回话,只愣神似的盯着自己,不禁有些警觉。

    这宁星萝的狡猾,他是一路见识过来的。

    宁星萝眨眨眼,目光重新聚焦在他脸上,“你身体好些了吗?”

    “你又想干什么?”

    “我什么也不干啊!我就是看看——”话音刚落,宁星萝一个闪身,出现在傅观辞身旁,抓住他的手,刺破了他的手指。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傅观辞还没反应过来,指尖血便被她拿走了。

    宁星萝不敢碰到他的血,怕被自己吸收,用术法凝结在掌心之伤,接着又划破了自己的手掌。

    “你到底在干什——咳咳咳……”许是情绪激动,傅观辞咳的越发难受。

    “你别激动,我又不害人性命,我这是在做好事,这不就是你所谓的结善缘……”宁星萝走到宁亭澈身旁,将相融的血凝成了拇指大小的血珠。

    果然如此,这呆子当真特别,能叫她的血也有了形。

    床榻上的宁亭澈本就是装睡,他虽闭着眼,却竖起耳朵听着动静。

    此时,屋子里这两个人的对话,他愈发听不明白,正打算佯装睡醒,好打断这不受他掌控的局面,一股暖流自眉心处传来,生生将他蠢蠢欲动的眼皮又压了下去。

    这股暖流自眉心缓缓蔓延至全身,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在心底里弥漫开来,继而好像阻断了什么……接着,好似被暖流包裹住的身体,舒适且不可抗拒,宁亭澈逐渐失去了意识。

    “宁星萝!你——”这边的傅观辞往前两步,想看清楚她在干什么,身体却已然支撑不住,昏倒在地。

    宁星萝看着倒在地上的傅观辞,有些惊恐。

    不是吧!不过就用针扎了一下,那么一丁点儿血,也晕?

    她看向床榻上的宁亭澈,此时在这儿干等着也不是办法,这呆子又随时小命难保,要是这血没用,还得靠这呆子做她的心意相通之人呢!

    思及此处,她拉起傅观辞,施法回到了东城医馆。

    东城医馆的老大夫正准备关门打烊,却见一道银光“唰”的一下飞进了屋子。

    他定睛一瞧,正是宁星萝和傅观辞。

    傅观辞此时气息奄奄,靠在宁星萝小小的肩膀上,昏迷不醒。

    “快,先让他躺下。”

    宁星萝点头,将他放在了床上,自己则站在一边,看着老大夫为他医治。

    心里乱糟糟的。

    她怎么会不知道宁亭澈不对劲,只是不愿承认罢了。她六岁偷跑下山遇见他,相识四年,不是亲人,胜过亲人。她怎么会看不出,宁亭澈有问题。

    可她忘不了七年前那个声音,那是亭澈哥哥绝望的呼救声,但彼时,她刚被剥离肉身,囚于业火,自顾不暇……

    也许宁亭澈所有的不对劲,都是因为那个怪病,治好了就都好了!

    老大夫诊了脉,给傅观辞手腕伤口换了药,便去抓方子准备煎药。

    宁星萝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开口问道:

    “大夫,他怎么样了?”

    老大夫停下抓药的动作,看了她一眼,“……要好生休养一阵了。”

    “你说……让人睡不醒的病,要怎么医呢?”

    “未曾耳闻,老朽不知。”老大夫叹了口气,“你且放宽心,他不会睡不醒的,只是身体未愈便跑了出去,费了诸多心力……累着了。”

    见老大夫有所误会,宁星萝也没有解释,出神地看着傅观辞,又问道:

    “那……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人,愿意做另一个人的心意相通之人呢?”

    老大夫笑了,“男女之间,要想心意相通,那便只能是夫妻了,便是寻常夫妻也做不到心意相通,要想真正的心意相通,需得相互了解、彼此信任,要毫无保留的爱……”

    宁星萝皱起眉头,“夫妻?那岂不是还要……”成亲?

    她想起了昨天在东城林子里看到的异族娶亲……说来也怪,她分明闻到了新娘的情绪,新郎官怎么不见踪影?而且那雨……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和小仙长做夫妻的话……岂不是也属异族结亲?也会落雨吗?这雨也会叫人失去意识吗?

    老大夫抓好药,面上带笑,捋着胡须走了过来,“……小姑娘,这闺房之事是你们小夫妻之间的秘事,不好随意与他人谈及的……”

    闺房之事?什么叫闺房之事?成亲关闺房什么事?

    没等宁星萝想明白,那老大夫接着说道:

    “先将他安置回房里吧!让他好生休息。这副药,你稍后在后院看着火就成,文火煎半个时辰就可以端给他喝了。”

    宁星萝点头,手中施法,带着傅观辞进了内堂,也就是那老大夫归乡的小徒弟的房间。

    这房间不大,两扇窗户,很是敞亮,床铺整洁,一方书案上医书垒得老高,还有一张小饭桌,一旁墙边还立着水盆毛巾,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宁星萝将傅观辞安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转过身,抬眼间疾风骤起,“砰”的一声关上了门窗。

    她看向掌心,灰雾凝聚,接着,她冷声道:

    “哪里来的妖邪鬼魅?敢招惹你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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