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惜晚听到熟悉的声音顿住脚步，眼中很快升腾起一层水雾，她嘴唇翕动，满含希翼的转过头去。
“是你啊。”虞惜晚看清楚来人后，笑容清浅宛若远山雾气。
来人赫然是秦祈安。他较那日在街上看到时略有些不同，即便是穿着粗布衣裳也掩盖不了他的气质。少年身量颀长，眸子幽深迷人。
她很失望。
得知虞惜晚的情绪，秦祈安紧抿唇角，眼眸微敛，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握起：她不想见到自己。
“你身上的伤可好了？”
“嗯。”
“我听掌柜的说你去书塾念书了，可还适应？”
“适应。”
“缺什么给掌柜的说。好好念书。”
虞惜晚询问了几句，秦祈安也都一一回答了。虞惜晚点点头表示了然，随后带着丫鬟欲往外走去。
秦祈安见她要走，不由走上前一步，张了张嘴：
“夫人。”
虞惜晚扬眉疑惑的看他。
“夫人那日救我，祈安感激不尽。”秦祈安手不自在的动了动：“若是有用到祈安的地方......”
少年似乎很少说这种话，至最后时已经是低不可闻。
饶是这样，虞惜晚还是被秦祈安的声音晃了晃。
许是怕虞惜晚再往外走去，秦祈安说完后眼睛牢牢盯着虞惜晚，宛若一只唯恐被抛弃的小狼狗。
虞惜晚无法拒绝这样一双暗含乞求的眼睛，她走上前：“还真有一事要你帮忙。”
秦祈安抬起眸子，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你帮我读话本子吧。”虞惜晚走进书肆后院。
如夏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虞惜晚，张嘴想要说话。却被虞惜晚一个淡漠的眼神憋了回去。
掌柜的是个机灵的，当即在书肆后面露天院长里支了一张美人椅，一旁的小桌上放满了时新的水果和茶点。
虞惜晚半倚在躺椅上，纤细修长的手指微微撑在太阳穴间，皓腕随着袖子滑落而露出。
秦祈安坐在下首杌子上，翻开虞惜晚新拿的话本子，读了起来。
少年嗓音纯净动人，抑扬顿挫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不急不慢。如同清风拂过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虞惜晚失神，她的思绪都随着秦祈安越过了京都，到达了辽阔无垠、战火频起的北疆。她好似又看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他遥坐马上，身披麒麟甲手拿红缨枪。笑容疏朗，眼睛明亮如黑曜石。他喊：
“晚妹妹。”
而后又是一眨眼，少年将军白衣红血，红缨枪断，他手撑枪半跪在地，一双好看的眸子涣散，嘴唇微动：
“晚妹妹。”
虞惜晚豁然起身，她晶莹剔透的眼睛微微泛红，手指缓慢的触碰在相似的眼角。小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在触摸稀世珍宝。
“你......”虞惜晚眼泪盈眶，一遍遍仔仔细细的描摹着这双眼睛，“你....”
话还未出口，虞惜晚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泪水滑过脸颊，溅在地上。
秦祈安怎么也没想到虞惜晚这般反应，他慌神站起来，把书放置一边连忙欲要上前扶助虞惜晚，却被如夏抢先一步，
秦祈安担忧：“夫人，你怎么了？”
一声“夫人”，瞬间让虞惜晚回神。她接过如夏递过来的帕子拭去泪水。
“祈安讲得太好，我也为书中的人物难过。”虞惜晚想要笑，可却实在扯不出来一丝笑。
秦祈安微微低垂着眼眸，他低声道：“话本子里的故事都是假的。夫人莫要太过伤心。”
“话本子里常讲鬼魂一事，祈安觉得会有人死复生吗？”虞惜晚没理会秦祈安宽慰的话语，她坐在美人椅上闭眼缓缓回复心情。
“不会。”秦祈安不假思索，直截了当的回道。
虞惜晚没再开口，静静的躺在椅子上闭目。一旁的秦祈安有些无措，他有些后悔方才快言快语。
正当秦祈安想说些什么时，虞惜晚从椅子上起身，她向外走去经过掌柜身前道：“帮我留意着好的话本子，改日我让如夏来取。”
掌柜的忙不迭的应声，点头哈腰的送虞惜晚出去。
徒留秦祈安一人站在原地，他紧咬着嘴唇看着虞惜晚的身影渐渐走远。一向倔犟的脸上罕见的流露出偏执和无措。
他抬手碰了碰方才虞惜晚触摸过的眼眸，一言不发。
出了书肆，门口赫然停着一辆马车，德全见到虞惜晚出来，极有眼力劲的撩开帘子。
虞惜晚步入马车，季时晏早已经在内等候多时。
“怎么耽误这么长时间？”季时晏从奏折中抬头。
虞惜晚轻嗯一声：“方才在书肆中选书耽搁了些许时间。”
虞惜晚淡漠的态度让季时晏有些拧眉，平日里虞惜晚见到他从未有过这般冷淡，不过进了书肆一趟怎得变化如此大。
季时晏放下奏折，他凝视虞惜晚好半晌，蹙着眉：
“哭了？”
虞惜晚有些不耐，却还是耐着性子对季时晏解释：“在书肆看了会话本子，有些难受。”
季时晏不可置否，“少看些无用的书。”
“太子觉得哪些书有用？”虞惜晚嗤笑一声，头一次毫不客气的对季时晏道。
季时晏没想到向来温柔似水的妻子与他呛声，他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鹰隼般的眸子探询看向虞惜晚。
虞惜晚深知自己今日情绪失控，抿抿唇不再言语。
正当两人焦灼之时，外面传来秦祈安的声音：
“夫人，您的话本子忘记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