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澄心手持捣衣杵,她出神地翻动盆里的衣物,捣练间溅出水滴落在她鞋袜上,可她无心顾及。

    澄心又一次看向五小姐的房门,她从画舫回来之后,已经在房中躺了两天,比往常更加沉默,偶尔望着窗外,或是伸手去摘房前垂下的桃花。

    她大概也心有不甘吧,毕竟从前五小姐可以嫁给永州的贵族公子,现在却只能对一个商人强颜欢笑。

    澄心挂念着六小姐交代她的事情,萧蕴意和五小姐关系不好,澄心不可能全然听从六小姐的话,而且背主在誉王府是很重的罪名,她不敢赌。

    可她也想要博一个前程,五小姐明明有机会和沈将军在一起,却不愿意争取,澄心觉得很可惜。

    五小姐的性格太优柔寡断了,还不如她勇敢,如果她帮助五小姐嫁入京城世家,五小姐会感激她的。

    -

    萧蕴龄不知道澄心的心思,她的手指摸过绣好的嫁衣,她在对王万利的厌恶中绣成了这件嫁衣,远看喜庆,凑近了便能看到不平整的针脚和隐秘处随意的花纹。

    王万利不似她想象中不堪,可她现在的情绪却比当初还要低落,随着婚期越来越近而愈发浓烈。

    她摸着嫁衣上的鸳鸯,她想应该认命了,这是对她也是对姨娘最好的选择,她不该去妄图不属于她的宝物。

    晌午过后,萧蕴龄在榻上打盹,澄心敲响她的房门进来。

    她凑到萧蕴龄耳边小声道:“三少爷找您。”

    萧蕴龄睁开眼,她回府之后有打听萧敛竹的动向,他从那日出游后便没有回府,只派人送了口信,誉王还因此责怪萧蕴龄,埋怨她教唆兄长疏远家人。

    难为父亲看得起她,竟然觉得她能左右萧敛竹。萧蕴龄对父亲已经完全失望,心中毫无波澜。

    现下萧敛竹回府,难道他已经解决那日刺客的事情?萧蕴龄不自觉蹙眉,这是她不希望看到的。

    那沈策呢?他在萧敛竹这件事上不知道进展如何,从湖边回来后萧蕴龄便没见过他,她像避着洪水猛兽般避着他。

    或许该去萧敛竹那打听一下。

    萧蕴龄将头发梳上,穿戴整齐离开幽宁院。王霓见她安分待嫁,最近不再管她,因而萧蕴龄离开小院十分顺利。

    跟随院外等候的侍女,她被引导静竹院,一路上那侍女未曾说过一句话,萧蕴龄无法从她口中得到任何信息。

    竹子环绕的清幽之地,竹香沁人心脾,似古时君子之风遗留之地。

    她上一次来静竹院是元康二年的秋日,九月植物枯黄的时期,也是她走向衰败的伊始。

    踏入熟悉的院落,萧蕴龄呼吸一窒,那日的记忆可怖地涌上来,耳边的指责轰鸣,膝上的寒凉渗入骨头,要将她敲碎。

    她虽然总花费心思谋算他人,内里也不似表面无辜,但她到底是脸面单薄的女子,却在那日丢失了一切,她几乎被从生活了十几年的环境抹杀。

    萧蕴龄面色难看地进入萧敛竹的书房,他正坐在书案前,忙碌地写着密信。

    “哥哥,你找我?”萧蕴龄在房门前站定,隔着一段距离问他。

    萧敛竹将手中的信件折叠封好,很快有下人进门接过离开。

    她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那些信件上,又不在意地移开。以萧敛竹的性子,能在她面前写的信必然不会有什么重要的内容。

    萧敛竹起身,他神情凝重,在见到萧蕴龄时克制地露出几丝笑意,温声道:“现在随我出府一趟。”

    萧蕴龄感到莫名其妙,她当即拒绝道:“我须得在姨娘醒来前回去,出府时间不够。”

    他忘记了面前的萧蕴龄,已经不是半年前从不质疑他的妹妹,他脸上的笑意卸下。

    事发突然,萧敛竹来不及和她解释。马车已经备好,他拉着她往外走,语气强硬不可抗拒:“先离开。”

    萧蕴龄此时也察觉他的不对劲,她扭动手腕,挣扎着不肯和他走,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听话!”他呵斥她,脚步不停,萧蕴龄力气不敌,被他拽着走。

    “救命……”她的话未出口,便被萧敛竹捂着嘴,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眸中情绪惊恐不安。

    发生什么了?让萧敛竹加快计划。

    后门不见其他人身影,一辆普通马车停在门口,杌凳来不及准备,萧敛竹抱着她上了马车,门窗从外面阖上,随即马车快速前行。

    离开大路后,马车驾驶得几乎飞起。

    “我们现在离开永州。”

    萧敛竹松开她,萧蕴龄惊慌地打开窗户,他们正在往城外去。

    她抓着窗沿,勉强维持声音的冷静,“不是要等我出嫁那日离开吗?”

    萧敛竹有一双神似誉王的桃花眼,与誉王总是含情的眼睛不同,他周身总是萦绕冷清之气,像对世事不感兴趣。可这样一双缱绻多情的眼眸,即使再冷,看人也带着一分柔情。

    他眼神无波地盯着萧蕴龄,眼底藏着探究审视,她神情仓惶不解,对当前形势毫不知晓。

    萧敛竹为自己的怀疑感到可笑,不是萧蕴龄泄露的消息,他的妹妹没有这个能耐。

    “计划有变。”他对身后无法甩开的尾巴感到烦躁,这几日他的势力被不断捣毁,又有如影随形的追杀,萧敛竹被折腾得身心俱疲。

    “我们要去哪里?”萧蕴龄试探着问他。

    他好似遇到了大麻烦,此时阖上双眼,眉毛紧紧皱着,不愿意和她解释太多。

    萧蕴龄安静下来,萧敛竹睁开眼看了她一会儿,她悲伤地坐在窗边,认命了一般,他闭上眼,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得到暂时的安宁。

    -

    “将军,发现踪迹了。”手下在地上抓起一把沙子,随着手指捋动,沙子从指缝流下,掌心留下细密的香粉。

    “几乎每隔一丈,地上便有这些标记。”

    沈策在他递过来的香粉中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他策马进入曲折的山路,冷声道:“追上去。”

    -

    马车在深山处的木屋停下,屋檐下挂着猎户的蓑衣和弓箭,几张兽皮摆在石凳上。

    萧蕴龄被颠簸地双腿发软,一下马车便急忙扶着车辕干呕。见萧敛竹走向木屋,她回望一眼来路,便提着裙角紧跟着他进屋。

    这里从外面看是一间山中猎户的木屋,里边却另有天地,从阶梯往地下走去,泛着冷光的兵器堆满着屋子。

    萧蕴龄呆愣地站在阶梯上,寒气自脚底迅速往后背蔓延,她第一次具象地知道萧敛竹在筹谋什么。

    如此大逆不道的场景,偏偏被她瞧见了。

    萧敛竹平静地看着她,她从来没见过他真实的模样,见他看过来,脸上的震惊害怕无处遁形,目光颤颤巍巍与他碰撞。

    “龄龄,我答应过你。”他缓缓说着,声音回荡,“你会是皇后。”

    萧蕴龄抓着扶梯才没能摔下,他的野心太大,不是她能承受的,她不敢回应萧敛竹的话。

    见此萧敛竹只微微一笑。

    他带她到后面的一处小房间中,屋内虽不比静竹院的构造,但一应用品俱全,“你先在这里歇息,不要离开。”

    他说完匆匆离开,暗格的门被他关上,留下萧蕴龄在四处不透风的密闭空间中。她瘫坐在椅子上,环视着这处空间,激烈的心跳声在耳边不断回响。

    -

    萧蕴龄是被叫醒的,她等了萧敛竹许久,地下这处密闭的屋子让她心中沉闷,不知不觉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看到了萧敛竹,他俊秀的面庞因愤怒而扭曲,他绷紧着声音道:“我们被追上了。”

    他低估了身后苍蝇的能力,这里是他最隐蔽的藏身之地,竟然不到三个时辰便被他们追上。

    面前的萧蕴龄闻言慌张失措,她站起身跟随萧敛竹离开,行动间撞到了一边的茶壶。

    瓷片在地上跳动,发出刺耳的声响,萧敛竹停下脚步,他牵过萧蕴龄颤抖不止的手,是他吓到她了,安慰道:“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他们刚出木屋,便和外面的一行人狭路相逢,他们骑着马,气氛肃杀,萧敛竹看着端坐在马背上的沈策,冷笑道:“竟然是沈将军。”

    萧蕴龄躲在他身后,她被萧敛竹牵着,像待宰的羔羊,她求救的目光看向沈策,雾蒙蒙的。

    萧敛竹的人护着他们,剑鸣声嗡嗡,与沈策无声对峙。

    沈策居高临下,与这个先皇血脉对视。

    先皇遗留在外的儿子,这个消息被有心人推动已经在各地传播开,皇帝的叔叔们对这个流落在外的孩子表现出巨大的“怜惜”,纷纷上书为他求取爵位。

    皇帝年幼,执政长公主本就被他们怀疑控制帝王玩弄朝政,他们不满听从一介女流的命令,便乐于寻她的不痛快。

    先帝驾崩时,太子不到十岁,公主萧华扶持太子登位,以镇国长公主身份辅佐年幼的皇弟。

    她不希望现在冒出一个成年的皇子,但局势不容许她将萧敛竹的存在压下。

    沈策不能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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