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

    顾卿眼神定在对方身上。

    可惜那位青年人的身影在后几排的座次上,从顾卿的位置极难看清楚他的模样。

    顾卿心中猫抓似的难受,可是身为南燕公主,她不能在这种场合,明目昭昭的情况下,直接去抓人看个究竟。

    顾卿暗中关注着那人,不知为何,她好似好几次感觉她与那人对上了双眼。

    幽然深邃的黑眸,似一深潭,波澜不惊。

    思忖片刻,顾卿召来身边的贴身侍女。

    “你去去查查在那边桌后的公子,看他所在位次,应当时北齐这次的随使。”

    侍女称诺离去。

    顾卿假装淡定地饮酒,实际上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位被掩藏在人群中地男子。训练有素地侍女很快送来她想要地消息。

    “北齐三皇子?”

    有意思,也是时候去会会这诸国使臣了。

    顾卿拿起酒杯,身后跟着捧着酒壶满酒的侍女。

    顾卿一动,整个宫殿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她身上。他们都想知道这位初出茅庐的公主殿下会做出如何的表现。

    顾卿拿着酒杯,先是走向了北齐那边。

    看了眼状态不佳,一脸不欢迎的北齐太子,顾卿转身对齐原不好意思地笑笑。

    “方才是南阳不知轻重了。太子殿下顾惜,南阳却是蹬鼻子上脸了。”

    齐原眼瞅着面前这位明显巾帼不让须眉地公主殿下都给了台阶下了,连忙和道。

    “公主殿下不必如此自贬,往事随风过,想必太子殿下也是不会介意的。”

    北齐太子气闷,眼前这两人都没问过自己的意见,就把这事儿给揭过了。

    刚想要反驳,却看见自家叔父齐原递过来的眼神。

    北齐太子僵了僵,撇撇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顾卿将他们之间的反应都纳入眼中,嘴角闪过一抹轻笑,啜一口酒,借酒杯掩过。

    相谈甚欢之刻,顾卿不经意间问起了齐原,

    “齐使臣舟车劳顿,南阳看您面色不佳,岂不是没人替您分忧解难,让使臣您累坏了。”

    齐原原还想着这公主还挺好打交道。

    此话一言。

    齐原冷汗一下就下来了。

    什么分忧解难,这次是自己随太子殿下过来么,若说自己累坏了,岂不是在怪太子没有处理正事。

    “不不,公主,此次随臣来使还有北齐的三皇子。”齐原越说越小声,“只不过三皇子殿下自幼体弱多病,此程路途遥远,三皇子殿下没过多久便病了。于是臣这才容颜憔悴。”

    齐原原想着,这么说就能揭过去,既不伤太子颜面,又显得自己兢兢业业。

    至于三皇子的名声。

    呵,反正此来南燕,北齐天子也只是想让三皇子走个过场。

    却不曾想......

    “什么,他病了?可是病的严重?”

    公主,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这......近些日子倒是休养好了一些。只不过三皇子殿下水土不服,身体不适,形容不整,于是便没有与公主请安。”

    “哦?来都来了,怎么不和本宫见上一面。”顾卿语气变得不可捉摸起来。

    齐原实在是不知道面前这位尊贵的公主是什么意思,只好唤身后的侍女,让她把三皇子请来。

    不多时,让顾卿好奇的那位青年便穿越人群,走到顾卿面前来。

    一袭月白色的金丝蟒袍,衬托得人如明月皎皎。

    面容如玉,皎皎君子,的确是面带病容,看着身体不好。

    而顾卿在看清对方得面容时,便已经僵住了,身后得侍女察觉到不对劲,担心地唤了声。

    “公主?”

    顾卿这才晃神过来,看着面前这熟悉的人却是陌生的身份,心中百感交集。

    林已,原来这不是他真正的名字。

    平民的身份也是假的。

    原来他是北齐的三皇子。

    难道在玉门关的那几年,他一直都在欺骗我吗?

    “臣,齐钧,参见公主。”

    一道温润磁性的声音响起。

    齐钧抬眸,看着面前怔忡的少女,殊不知,他心中也是一片复杂。

    那天,他在姑苏城门口看到鲜衣怒马的少女骑马而过,大惊,顾卿怎么来了京城?

    可是追着自己而来的?

    便立刻让属下去查。

    最后,却得知女皇陛下的唯一的南阳公主回京的消息。

    南阳公主。名唤顾卿。

    正和玉门关的少女顾卿,一模一样。

    心中乍喜乍忧。

    两人原是一人。

    原以为必须要遗忘的人,要割舍掉的感情。

    如今有了再续的机会,便再也硬不了心肠。

    可是,此次自己来到的南燕的目的......又该怎么办呢?

    在宴上,他便一直偷偷关注着她。

    看着昔日的少女,如今转身一变成了雍容华贵,金尊玉贵的南阳公主。

    齐钧抿下一口酒,掩去眼中的复杂。

    “祝公主殿下,顺颂时绥。”

    顾卿抬手扶起面前向她行礼的青年,细长的手指,搭在对方的手腕处。

    齐钧垂眸看着眼前莹白的手指上的薄茧。

    面前的少女在回京前一直在玉门关生活,而南燕的女皇陛下照这次宴会来看,并不是厌弃了她。

    那么这是为了什么,要把女儿从小养在宫外。

    看来不管哪个国家,宫中的腌臜事情是层出不穷。

    拂去脑中浮现的种种猜想,齐钧含笑起身。

    两人相视一笑,看上去还颇为般配的样子,站在旁边的齐原眼神闪烁。

    作为公主,顾卿不能在同一个国家这耽搁太久。

    很快,顾卿便起身离去,去问候其他国家的使臣了。

    特别是已经等候许久了的漠北使者拓跋宏。

    不多时,来使们便被顾卿千杯不醉的酒量给震惊了,特别时漠国的来使。由于风俗文化影响,他们对于酒量大,豪饮之士好感极佳。

    “哈哈哈哈哈哈,我与公主殿下一见如故,若是此后公主有机会去西漠,我定会好好招待公主殿下!”

    谈到起兴,拓跋宏甚至拍着顾卿的肩膀,大笑道。

    顾卿笑着抹去嘴角的酒痕,颔首。

    直至酒过三巡,顾卿拜访完所有的来访国家使臣。

    诸国都对这年少的公主留下了深刻的影响。

    举止得体,言谈得当,说话言之有物,非是池鱼之物。

    等到这批使臣离开南燕,南阳公主的美名便会遍传天下,这便是穆英的目的——为顾卿造势。

    顾卿虽然在边疆酒量得到充分锻炼,但是这一轮轮的酒下来,脑袋不禁还是有些晕沉沉的了。

    酒还是其次,和诸国使臣聊天时要注意的弦外之音格外多,话里话外的暗示与潜台词,让顾卿每次在开口说话前都得仔细斟酌,又不能太过于犹豫,以免冷了交谈的氛围。

    于是,身心格外的疲惫,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

    终于等到可以退场的时间,顾卿悄悄离场,打算在宫殿后的凉亭中消消酒气。

    明月高悬,清风徐来,吹动亭中央悬挂的轻纱轻轻拂动。

    一道脚步声渐渐在自己面前停下。

    自己等的人终于来了。

    顾卿睁开眼睛,一双上挑的凤眼揽尽这静谧之夜的光彩。

    齐钧被这明眸惊艳,愣在原地不吱声。

    顾卿冷静的站起身来。

    “你怎么来了?”

    齐钧愣住,遂低头无奈苦笑。

    “卿卿,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说完,翻手从袖中掏出一块白玉。

    “你让你的侍女把这块玉佩给我,不就是想让我来见你吗?”

    “那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见我的?”顾卿话说着,忍不住急了起来。

    “是林已哥哥,或者说,叫你齐钧殿下?”

    齐钧皱起长眉,无奈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卿卿,别这样,我这也是身不由己。”

    “哦?身不由己?是什么身不由己,才让你我认识七年之多,你连一句你的身份都没和我透露过,你之前莫名离开玉门关,什么都没和我说,只留下一块玉佩就走了。这就是你说的身不由己吗?!”

    顾卿忍不住激动起来,说到最后,轻轻的哽咽声已经抑制不住了。

    “卿卿!这种话怎么适合在这里说!”

    “这无需你担心,我早就命人封锁了这一片地区,不是你,谁都进不来。”

    顾卿狠不下心肠来面对这人,哪怕现如今,她已经知道了他欺瞒了自己很多。

    因为面前这个人曾经是她的林已哥哥,与她相伴七年,从小护着她,哄着她的林已哥哥。

    林已,是与她相伴七年的邻家兄长。相伴日长,日久生情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之前,顾卿也觉得林已哥哥和她心意相通,早就定好长大之后,互许姻缘的约定,结果一天下午,顾卿去林家院子找她的林已哥哥。

    却发现人去楼空,院子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少,却少了那个如清风明月的少年郎。桌上只留了一块白玉。

    顾卿曾经派人去查这块白玉的底细,却被告知,这只不过是最最普通寻常的玉佩。

    顾卿不信,她时常能看到林已哥哥时常摩挲这块玉佩。这白玉肯定对他有很重大的意义,只不过是现在自己查不出来而已。

    却没想到,三年之后,在这完全想不到的地方见到了已经长大的林已哥哥。

    世殊事异,情随事迁。

    没想到再次遇见时,两人却再也回到从前。

    顾卿看着面前的男人,从他张开了的脸庞上企图找到当年那个温柔少年的影子。

    却发现,三年之后,不仅自己已经是可以上阵沙场迎敌的年龄了,面前的男人也成熟了太多。

    仿佛这三年迅速抹去了昔日少年的身影。

    顾卿看着看着,眼圈渐渐红了起来。

    齐钧看着面前的少女,微微叹了口气。

    面前的少女,还以为这是三年前,自己还是那个住在玉门关清贫的白衣少年,是她的林已哥哥。

    可是这三年,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齐钧伸出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终究是没有擦掉顾卿脸上的泪痕,只是轻轻拂去少女鬓边洒落下来的桃花瓣。

    “夜已深了,公主还是尽早回去休息吧。小心天凉伤身。”

    顾卿深呼吸,调整好自己的状态,随手擦去自己脸上的泪珠。

    “罢了,看来你成了北齐皇子之后,早就不想承认自己的曾经了。是觉得丢人吗?”

    顾卿忍不住挖苦面前这个看上去毫不在意的人。

    殊不知,齐钧藏在衣袖下的手已经把掌心都握出了一道道的月白印子。

    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地说。

    “卿卿,今晚你累了,还是早点去休息吧。”

    顾卿恨恨地看着面前始终无动于衷的人,终究是负气离开了。

    就在马上要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男人低低的叹息声。

    “卿卿,小心齐原,来者不善。”

    顾卿一顿,确实冷哼一声,走了。

    这寂寥的空亭里,只留下男人一个人。

    不多时,男人终于动了,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花瓣,小心地用手帕收到自己的胸膛里。

    夜凉如水,无人看清静水底下的深流是有多么的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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