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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鸟孤飞冲出层云，落在银楼玉宇之上，惊啸长鸣。
“阿舒，我这吉服是什么颜色？”
“红色呀，少仙。怎么了？”
“浮姬妹妹也是红色？”
“不是的，浮姬夫人是其他颜色，夫人不比您高贵，仙主吩咐了不让穿红。”
“换了吧，把我们都换成白色，她说过她喜欢白色。”
青荷玉兰的金屏风后，男子伸长双臂与身边的侍女交谈，他们同时停下试穿婚服的动作，侍女抱着红腰带皱起眉头。
“能行吗，明日就大婚了，仙主一看你们穿一身白服出现，还不气昏过去……”
侍女直言，扶他坐下，递上茶水。
男子缓慢斟茶，眉宇间温润平和，只是那目光涣散无神，红衣褪下后里衣单薄，甚像踌躇失意的白面书生。
“他现在正忙着会见神族，哪有时间管这些。非要逼着我举行婚宴，不就是为了名正言顺，邀约神族下来示好么。如今神族来了，我的一切自是不再重要了。”
“……您想多啦。咱们「至清少仙」雅致天下，你穿白色肯定好看。仙主盼您成婚已久，就算是白喜服他也一定会高兴的。况且您待仙民如亲朋一般，咱们也都爱戴着你，您的婚礼只管自己喜欢就好！谁也不会说什么的！”阿舒连忙把吉服都抱在怀里，“我这就给您换白的去！”
侍女跑出房屋，脚步声逐渐远离。
至清微微抬手，将脸朝向窗外。
上层仙域是一座空中之岛，如果他没有失明，应该看到已有大批来贺的人陆续登岛。
仙贤们盛装出席，各个武力深厚，都昭示着这场婚宴的隆重宏大。
凤鸟又从他的屋顶长啸一声，而后腾飞，子时已过，他的大婚日到了。
接着一阵紧扣的门声，忽然焦急打断他的思绪，令他心口一惊。
“至清少仙！少仙！”
“浮姬妹妹？？怎么了，快进来！”
他的未婚妻子边叫喊着边跑进来，身后跟着她十六岁的妹妹。
“……少仙，我，我……”
杨浮姬身上穿着玲珑珠饰的新衣，似乎也正在为婚礼做准备。她的声音急切，清丽的面容覆上惨白，如受伤的落水白鹭。
“怎么了？慢慢说。”
至清也变得慌张，眼睛朝着她的方向，好像就能看到女子容颜。
“少仙你摸，你摸她手上！”
杨浮姬的妹妹杨亦瑾看姐姐踟蹰，赶紧把至清的手，搭在姐姐出事的右手之上。
“……这是！”
至清瞬间蹬大双眼，面色变得煞白震惊，他抚摸到那纤细掌中的异物突起，仿佛一只恶魔之眼，撕咬着他的手指。
如果他能看见，那东西一定闪着摄魂夺魄的光，让所有见到它的人都浑身一颤。
他心如战鼓，不敢呼吸。
那是他第一次碰到她的手，似乎也是最后一次了。
他的未婚妻，即将遭到灭顶之灾。
他颤抖着从桌上拿出一条红色手帕，将那手掌层层缠住，边缠边问。
“凤鸟鸣过，是不是到了你的生日？”
“是的……都说这个东西，是在拥有者成年之日长出来……没想到，没想到会长在我的手上……我该怎么办至清少仙，要告诉仙主吗……”
“不行！绝对不行！”至清尖叫，“你来时还未成年，按仙律不可成婚，我爹实在着急，就将婚期定在你成年的今日。但如若你现在拥有了这颗东西，便不能留在这里了！”
“什么？？”
“我爹一旦知道此物出现在你手上，一定会想方设法控制你，让你成为他制衡仙界的武器和傀儡！到时候，你就会活在地狱之中！没有人比我了解当今仙主，我不能让你赔上一生……你必须离开……”
至清话毕，浮姬突然感到掌中物开始阵阵刺痛，甚至波及全身筋肉骸骨，仿佛在不停生长脉络，力量涌动。
令少女疼痛又无助。
“可是，我们马上就大婚了，婚礼怎么办……”
“这不重要了浮姬妹妹！你是被你出身的「合贤门」门主，与我爹做交易而来的，本来哪个花季少女，会看上我这样的人呢，可我们哪有反抗的能力……但眼下你突然有了这个！你就有能力逃脱了，你还可以拥有自由的未来，所以还等什么？留在这里，跟我成婚，就是留在牢笼之中啊，听我的快跑吧！”
“是啊阿姐，我们能同意婚事是因为仙门的人答应我们，寻找失踪的爹娘下落。可这么久了，他们根本就没下功夫去找过，非要成婚以后再给我们结果，这压根就是欺骗嘛！反正你和少仙还不是夫妻，也没什么感情，要不我们，走吧……”
“但是，我就这样逃婚，仙界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我们两个弱女子怎么生存下去，该去哪呢？”
少女一筹莫展，至清则攥紧杨浮姬的手。
“听我说，去「千山门」。”
“千山门？”
“对，仙主最恐惧的地方。你如若能成为千山门的弟子，我爹便没有办法再挟持你了。仙界唯一能与我爹抗衡的仙门，就只有那里了。”
“……这……”
“别再考虑了，趁着知道这件事的人还不多，我爹和大部分重要人物都在朝见神族，你和瑾儿妹妹快走！”至清从腰间解下一块金色字牌，“你拿着这个下仙域，不会有人阻拦你们的。下到仙域后找条船走水路，一直往西，等看到层层群山，那就是千山门的地界了。运气好天黑之前就能上山，我们的婚礼在晌午，你们一定要抓紧时间。”
浮姬听后拿着他的手牌，跌坐在凳子上重重喘息，她愣愣瞧着满屋子的红色喜庆物什，还有端坐的堂堂少仙。
“那……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不要紧的，能与你相识一场，就足够了。”他的声音平静下来，“你才十八岁，还这么年轻，该去看看这个世界最高的风华，我看不到的，你都替我好好看看。你还有很长很长的以后，你的掌中物会帮助你成为了不起的仙贤，等有一天你能够独当一面，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到时候无论你与谁在一起，我都会很高兴。”
他们最终互相松开了手。
“好。那这个……你昨日交给我你娘的遗物，我还给你吧。”
浮姬站起来，拿出那枚至清昨天郑重送给她的玉佩，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是不是，你亲手给我做的锦囊，也要交换回去？”至清问。
“不用不用，锦囊你想留着可以留的，我做的东西，哪里有你娘的东西贵重呢。”
“浮姬妹妹如若觉得稍有亏欠，可否就别再还与我了。我想保留交换这个念想，可以吗。如果我们偶尔彼此想念，可用交换的东西来回忆。”
至清的脸始终在确认浮姬的方向，试图听到她的表情。
“……好吧。我会永远记着至清少仙的。”
“真的吗。”
“真的，您对我特别好。今时今日，我本该唤您一声夫君。”
“原是我没有福气。”
他涣散着眼神轻笑。
黑暗笼罩，他们成不了婚了。
“快走吧，一定要活下来啊。”
少女们离开了，至清跌跌撞撞走到房门口。
像一个连天空都没有颜色的人，放走了一朵被囚禁的云霞。
浮姬在跑出主城区时突然停下，回望着最高处，那至清的雅楼。
最近几个月的相处触动，纷纷袭来，而后又在不能回头的风中，纷纷散去。
“再见了，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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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仙域入口不停有驾着奇珍异兽的高雅仙人到来，人群中只有浮姬和妹妹逆向而行。她们手牵手赶到港口边，刚想靠近附近的船只，就被看守拦住。
“什么人？”
“啊，我们是少仙的女仕，有些事想出去一趟。”
“什么事情要走水路？这水路险阻，江岸边甚少有城宇，你们一来一回还赶的上婚宴吗？”看守谨慎，“你们到底去哪，要做什么事？”
姐妹俩互看一眼，紧张地拿出东西来，“这是少仙的手牌，我们办的是重要的事，你最好别问。”
看守见到那金色泛光的复杂图腾后，赶忙单膝下跪，“见过少仙！姑娘请走。”
远处一条蛟船上的年轻人，远远侧目。
通行还算顺利，可她们根本不知道仙域外出的船只要怎么坐，问了几只船都是其他仙门的客船，不载外人。
焦急之时，便看到那个一直盯着她们的年轻男子投来的目光。他躺在船顶上一言不发。
“请问你是这船的船夫吗？？”
杨亦瑾大声问。
“……”
“我们可以搭你的船吗，我们有钱。”
“……”
对方坐了起来，却一直不回话。他很快看出了她们因不熟悉出行的方式，露出的慌张。
一再疑惑的看守又谨慎地靠了过来。
她们也发觉危险，焦急走到那人跟前。
“求求你了！船家！我们就去千山门，送我们去到那里就可以了！”
“你们要去千山门？”
年轻人终于开口。
“是的！”
“上来吧。”
上了船后路途变得风平浪静，杨亦瑾在船里走来走去，不住感叹。
“你这蛟船虽然不算特别大，但真是精致漂亮啊。”
“还好吧。你们去千山门做什么？”
对方大概与杨浮姬年龄相仿的样子，少年刚长成的身体，散发着朝日般的青葱宽阔气息。
“啊……”杨亦瑾回头看姐姐。
“我们想去拜师。”杨浮姬实话实说。
“去千山门拜师？？”
“怎么了？”
“没，没什么。”他骚骚耳朵掩饰吃惊，又疑惑道，“千山门很难进的，至今只有不到十位弟子，并且整个「覆雪城」寒冷无比，都没几个人，你们当真要去？”
“嗯。”
“我可以问吗？”
“什么。”
“你们怎么会有少仙的手牌？就算他要派人出来做事，大有其他物件可以给予，这东西不是偷的就是本人送的。”少年直接揭穿，“再加上你们根本就不熟悉这港口的样子，根本不像仙域本地仙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我们不是说了，不是替少仙出去办事，是出来拜师的……”
“今日就是仙君少主大婚的日子，为何这个时候派你们出来拜师，千山门可是仙域的死对头，少仙让你们拜师对家，闻所未闻。”
姐妹二人被问得哑口无言。
杨浮姬奔跑中松开的右手红色丝帕，似乎漏出了缕缕光影被少年瞥见，他的疑惑更加，直白感叹。
“这位姑娘好像身手不凡。”
杨浮姬猛然抬头看他，碧色的双眸闪着惊慌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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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该不会是，新娘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