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连跟了表公子几天都未见异常,连江清念都开始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为了迎接江南姨母,江父特地包了京郊的宅子,带上一行人钓鱼踏青,一大早便起来,她困倦地在马车上一路睡到目的地。

    直到马车“吱呀”停下才瞌睡起神,撩开帘子,一只手突兀停在眼前。

    “表哥未免太偏心,两个妹妹都在这竟然只扶姐姐一个。”江嘉怡刺耳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胡晟睿被调侃的不好意思,整张脸涨红,嘴笨得想要辩解却怎么也说不出,支支吾吾无法反驳。

    江清念睨了一眼二人,只觉得聒噪,手帕搭在他的掌心,不冷不淡说了句“多谢”,胡晟睿还想说什么,见她不愿多言的模样也就咽下了。

    现下江边玩水还是有些冰凉,扫了眼江边,唯有胡姨母身边还有个位子,原是在等她。

    抬步过去,身旁嗫嗫喏喏的男人终于开口:“表妹可是我哪里做的有错?”

    “表哥多虑。”

    胡晟睿:“为何表妹总是对我如此生疏?”

    江清念抬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而后收回视线叹了口气:“清念太困倦,今早还没清醒,得罪表哥了。”

    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借口,那人委屈的表情没憋住,一下轻笑出声。

    “怎么了?”她被笑得莫名其妙,昂头不解。

    “没什么。”眼神中奇怪的情愫划过,大掌抚上后脑,在她头上胡乱又轻柔地揉了两把,语气中沾惹了不易察觉的宠溺,“觉得表妹有些可爱。”

    男人粗粝的手指扫过她的额头,一阵战栗,过于亲昵的动作立刻引起她的警觉,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快速向前走了几步与他刻意拉开距离,别别扭扭地说:“我去那边钓鱼了,表,表哥。”

    说不上来的奇怪,那一刻江清念感觉胡晟睿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湖面平静,时不时有人钓起巴掌大小的鱼,江父坐在不远处同胡晟睿攀谈甚欢。

    江清念垂着鱼竿,钓鱼这件事她不擅长。

    “钓鱼就跟人一样,往往勉强不来。”胡姨母忽然在旁开口,翡翠玉珠的耳饰在光下冉冉生辉,“竹竿始终是竹竿,钓大鱼那叫痴心妄想,你说呢?”

    她微微垂眼,不慌不忙开口:“姨母说的有理,不过清念愚昧,向来不爱钓鱼也无鱼竿,想要大鱼直接去市集买更方便,姨母若是爱吃,下次清念必定提前备好。”

    江面跃动,一阵漪涟猛烈晃动,稀碎的水花破坏了平静的湖面。

    “有鱼!”

    胡晟睿惊喜地看向这边,三步并作两步跑来从她手中拿过鱼竿,极其熟练的抬杆收线,一圈又一圈,动作麻利干练。

    江边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来,很快随着鱼尾最后一次拍打湖面,一条青黑的大鱼甩到空中,整整一晌午众人也不过钓一些巴掌大的鱼,可这次上来的却是长约三尺的大鱼。

    江清念顿在原地瞪大眼睛,她刚刚明明什么都没做,怎就钓上来一条大鱼?好像不是她钓鱼,仿佛是鱼来找她一般。

    江父爽朗的笑声传来:“好啊,不愧是吾女,垂钓技术比我们这群人都要高超!”

    “父亲过赞,是女儿运气好。”她勉强笑笑,看着草地上仍不停翻涌扑腾的鱼眼神暗了暗。

    一旁的胡晟睿也忍不住开口:“运气是有,但实力表妹也有,我以为京城溪水里是不会有鲢鱼的,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碰到……”

    “既如此,不如我们晚上烤鱼吃?”江嘉怡扔掉手中的鱼竿,坐了一晌午她腰酸背痛,恨不得现在就结束这件无聊的事情。

    江父点头同意。

    傍晚,篝火而起,荧荧星火下众人其乐融融。

    “姑娘,二姨娘做的鱼羹,你尝尝。”文春捧着一碗刚做好的鱼羹坐过来,自顾自念叨,“表公子又去捡火棍了,老爷这几日对表公子越来越亲近,明显很喜欢这人,感觉胡姨母也没有很苛刻了呢……”

    她停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悄悄又看了眼身边沉默的女孩,声音放的更低:“感觉表公子是个可靠的人……”

    碗里的鱼羹鲜美滑嫩,可惜她食之无味,搅着鱼羹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轻叹口气,将碗放下。

    “文春,陪我走走。”

    她心里很乱,或许自己之前过多的猜测与揣摩只是因为自己从一开始就排斥这个人,平心而论这几日胡晟睿对她、对江府属实不错,也并未做任何出格的事,胡家与江氏尚有亲缘,她嫁过去未尝不是好事……

    “姑娘,小心脚下。”

    晃神间没看到荆棘丛,察觉到脚腕的刺痛时已经晚了,猛吸一口凉气,文春赶紧蹲下去查看。

    她既懊恼又心烦,正想着该如何处理,抬头透过高高的芦苇丛看到不真切的两个人影。

    “……那还要到何时!我现在到底算什么!”似乎是女子哭诉的声音。

    “姑娘我们……”

    “嘘。”

    文春立刻双手捂住嘴巴,静悄悄起身,跟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睛瞬间瞪大。

    月光下,一男一女站在里面,女人哭得好似泪人,男人背对着他们看不见脸,可熟悉的身姿又让人一瞬间认出。

    “再等等,快了,就快了,等我与她成亲,必定将你迎进门,你放心,江家那姑娘我看过了,绝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必定容得下你。”

    “假若她容不下我呢?”

    “她都嫁到我家了,岂有她放肆的份儿,一个朝贵不要的女人怎么会嫌弃你。”

    “……那你可要快点,我都快等不及了!”

    接下来就是二人亲亲热热的画面。

    文春又气又羞,脸涨的一阵红一阵青,看看江清念又看向胡晟睿,一双眼都要转不过来。

    反倒是他们嘴里的人没什么太大的波澜,神色平静地指了指身后的位置。

    文春会意,两人同时转身放轻脚步慢慢退出去。

    “咔哒”声起,夜里寂静,树枝断裂声格外明显。

    文春僵住,手脚一瞬间冰凉。

    “什么人!”

    怒喝声响,下一秒手腕被紧紧拉住,江清念脑袋一片空白,拉着文春漫无目的地飞奔在荒野中。

    耳边疾风过,抬眼不远处赫然停着一辆红色的马车,来不及多想,她拉着文春直接蹿进马车中。

    “劳烦贵人相助!”她急得眼泪都要逼出,连眼前人都没看清,马车座椅内有一人蹲下隐蔽的地方,先将文春安置下。

    这才缓口气抬头,马车内温而不燥的龙涎香具有抚平人心的功效,座椅上的男人对她们的到来毫不惊慌,端着不常见的竹条制书,翻动竹条与玉戒发出轻碰声,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注视,挡住容颜的竹简移开。

    像晨间所见的第一抹初雪,一尘不染。

    “幸遇,姑娘。”

    朦胧月光下她看清他的模样,狭长如竹叶般的双眸深邃清冷,过于白皙的容颜不免让人怀疑是否有些病态,一袭白裘华衣,黑色狐绒更衬此人华贵疏离。

    穿进马车的光影落在她手边,一面沉静端庄,一面落魄慌张。

    “何人靠近马车!”

    马车外传来呵斥,刀划过刀柄声透着寒气。

    “公子莫误会,我与家人走散,特来寻找。”胡晟睿装作温和地拘礼,他刚刚只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至于是何人并不确定。

    听到这个声音她一下紧张起来,重新向座上的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公子,求你帮我。”她颤着音,眼眶微红,声音又哑又软,凌乱的发髻贴在脸侧,实在狼狈。

    座上的人静静盯了她片刻,向她招手:“过来。”

    江清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莫名信任眼前这个从未见过的人。

    “劳烦公子让我看一眼马车内。”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知不知道这是谁的马车!这可是……”

    “十鸢。”马车内低沉的声音打断外面的争执声,“他看便让他看。”

    江清念心头一惊诧异抬头看向她,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眼前突然一黑,厚厚的衣裘盖在她头上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清雅的荷香环绕周身,肩膀被人揽住,她低头靠在那人的怀中完全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这个距离……她清楚地听见剧烈的心跳声,不知是他还是她自己,连呼吸都刻意放缓,悬在半空的手根本不知放在哪好,她就像座石像,不敢随便乱动。

    胡晟睿锐利地看向马车,帘子掀开,她跟着轻轻一颤,反倒肩上的手抓得更紧。

    车内昏暗,隐约看见两个人亲密无间地靠在一起,他立刻放下,不自在地捂嘴咳了声:“……叨扰公子,我寻家人心切实属不该打扰公子。”

    说罢,不再回头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衣裘从身上撤下,头顶传来淡淡的声音:“你出汗了。”

    经此一番,她分不清是刚刚跑得还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怅然抬头对上那人漆黑的乌瞳,泛白的粉唇刚想开口,忽觉现在二人现在的距离未免太近,连连退后。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日后必定报答。”垂眸,又忍不住偷偷抬眼看那人的反应。

    男人悬在半空的手顿了一番,刚刚还温热的触感仍在指尖逗留,他轻笑一哂,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好像有些失望,是她哪里说的不对吗?

    抿了抿唇,她将手腕上绑着的红绳摘下双手递过去:“小女乃江氏嫡女,日后公子若是有需要小女帮助的地方可凭借此信物。”

    红绳是今年新春江父同老太太在太府庙为整个江府求来了的,细绳挂着一枚桃木鱼,鱼身上刻着“念”,除了她之外不会有其他人有。

    男人轻扫了眼她手中的东西,伸手不动声色地收到袖口,缓缓开口:“女公子吃鱼吗,我这里有好些鲢鱼还没吃完。”

    “啊……”她微微怔了一下,迷迷糊糊地说,“如今鲢鱼都游到京城了吗?”

    “女公子说笑了。”他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看向她,“在下脸上可有不妥?女公子盯好久了。”

    被发觉,江清念瞬间耳尖通红,慌乱移开视线:“小女冒犯,只是觉得公子长得有些眼熟。”

    “像故人?”

    她摇摇头,有些心虚道:“像名人,公子可知道当朝国相?”

    “……”他缓缓挑了一下眉,刻意咬重字眼,“裴——贺?”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