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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州风云(二)

    那贪得无厌的高管家夜盗李三小娘墓,本来已经把值钱的东西搜刮的差不多了,又看到了李三小娘脑袋下的金缕玉枕,取那宝贝的时候,这李三小娘却突然张嘴,长吐了一口气,此时高管家和李三小娘脸对着脸,这一口气直接吐在高管家脸上,吓得高管家起身就要跑,可他忘了脖子上还有一根绳子,他动,李三小娘也动,他起身,李三小娘也起身这下真的给高管家吓坏了,手忙脚乱的甩掉绳子,什么都不要了,爬起来提着裤子就跑,刚出棺材就听后面一个男人\"哎呦\"了一声,那高管家本来就慌乱,一听后边这位还\"说话\"了,一个跟头摔在地上,只觉得嘴上一阵剧痛,嘴里腥了吧唧的一股热流,感觉好像嘴里有什么东西掉了,战战兢兢的高管家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一手攥着裤子,一手捂着嘴头也不回的跑了。

    他一口气跑回家,怎么都觉得自己嘴上别扭,抓过来铜镜仔细一瞧,原来是门牙被磕掉了两颗。这高管家心里可真是五味杂陈呀,饭碗没了!家底没了!今天小命差点也没了!这偷鸡不成蚀把米,脑中浮现着明天债主打上门来,自己无处可躲,无处可藏的情形,瞬间恨意更胜,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响,一屁股坐在床上狠狠说道:\"别让高爷翻过身来,都等着吧,早晚一起算账,挨个放血!\"这越说越气拿起手边的铜镜对着大门用力丢去,原本铜镜落地应该传来\"当\"的一声,可却半天没听到动静,起初高管家运着气,就顾着咬牙切齿了,并没有在意,只是觉得哪有点不对劲儿,过了好一会儿,慢慢平复了,才返过想来:门和铜镜相撞应该有声响啊,那摔在地上也会有声响啊,可是四周静悄悄的,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高管家疑惑之心这会儿倒大于愤恨之气了,站起来走向大门,来来回回找了一圈,那扔出去的铜镜却踪迹不见,转头回到屋里坐在椅子上低头琢磨,这奇了,头一抬,猛然发现,铜镜竟然在桌子上,仿佛它一直在这里,从来就没有动过!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高管家在墓园里被李三小娘那口气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刚刚平复,这镜子又莫名其妙的自己回到桌上!高管家头皮发麻,瞪大眼睛一动不敢动盯着镜子,好像一眨眼这个铜镜就会凭空消失一样。无一丝风,空气都快要凝结了,而桌上烛台中本来旺盛的火苗却开始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弱,眼看着就要灭了,高管家盯着铜镜的眼睛转向了烛台,目光到达,那烛台的火苗忽然变成了绿色!是的,变成绿色!接着本来静止的火苗忽然开始晃动,晃动的周围的影子跟着火苗忽大忽小,摇摆不定。桌侧窗台外面突然多出了一个影子,一个猫形状的影子,一个凭空出现的猫形状的影子,就见这个影子明显有个转头的动作,随后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传了进来:\"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高管家原本的贼胆包天已经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吓破了,这会儿认定是李三小娘的鬼魂附到猫身上找自己索命来了,直接从椅子上摔下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哆哆嗦嗦的念叨着:\"三,三,三小娘,您,您饶了小的吧,小的,小的不是人,小的一时糊涂,您放了小的吧,放了小的吧!\"窗外的黑影两爪往前,俯下前身,头仰起张大嘴好像打了个哈气,然后身子缩回来舔了舔爪子,阴阳怪气的说道:\"好大的狗胆呀,不积嘴德、挖坟掘墓,你个狗奴才,今天我就带你受那挖心油炸之苦。\"高管家听了这会儿,对李三小娘找自己索命的想法更深信不疑,带着哭腔说道:\"三,三小娘饶命呀,小的,小的再也不敢了,求您了,您只要放了我,我当牛做马,您让我干什么都成!\"\"嘿嘿嘿嘿…\"外面的黑影仰头冷笑起来,不过笑声简直比哭还难听,接着那黑影跳到地上,一直走到门口,借着月光隐约可见那是只黑色的猫,月光把黑猫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猫头的影子甚至已经延伸到高管家的面前。只见这只猫嘴一张一合的继续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狗奴才,本神是五方夜游神,今日巡查到此,恰逢你这奴才不积阴德,按天条该受油炸之苦,姑且念你苦苦哀求,今日就给你个活命的机会,这几日有一伙妖人路过绛州,本神恰逢要事缠身,你把这瓶药粉放到为首之人的茶里,切记最后要一把火把这些妖人都烧死,事成之后本神自会安排你离开此界,去那小须弥山过神仙般的生活,不过,要是办不成…嘿嘿嘿嘿嘿嘿…\"话说完黑影转身走了。高管家跪着头低下不敢看那只黑猫,垂着头连声允诺,直到四周安静了很久,他才敢用余光扫视四周,见无任何异样,才缓缓抬头看向门口,只见门口地上放着一个白色小瓶,小瓶旁还有十锭黄金,黄金下压着一张白纸,高管家走过去把黄金拿起来,用牙咬了一下,顿时面露喜色,他捡起小瓶揣进怀里,把白纸拿起凑到烛台旁细细看去,白纸上俨然画着三男一女一行四人。

    高管家收了黄金,记住了白纸上那几人的体貌特征,一心想着要完成神仙交代那件大事。于是每天就游走在这绛州的各个客栈酒肆,好在他替李家管理酒楼茶肆有些年头了,再加他安排他的狐朋狗友在各个城门守着,否则就是他有三头六臂也休想能查到。今日就是有人告诉他有一伙人很像他要找的人,来到\"安居丙店\",他抓紧赶了过来,又拿出白纸比对,发现崔伯翰几人正是他要找的人,只是怎么多了一个女人,不过也不管了,杀4个人和杀5个人也没有什么区别!这个高管家也算是有些小聪明,怕这伙\"妖人\"也有法术在身,就装作去吃饭的样子,直到进了最里面的包间他才拉住向他献殷勤的那个小伙计问道:\"刚才跟你说话的那几人登记完了吗,一会儿出去看看,他们都住哪几个房间,如果他们登记完了,你就把账房给我叫进来,我有事要问他\"。“好的好的,您老稍等\"小伙计答应着转头刚要走,高管家又一把拉住那伙计,用低低的声音说道:\"不要让别人知道,要是敢传出去,我把你嘴撕烂!\"小伙计出去不一会儿,账房低头哈腰走了进来,一进门先深施一礼:\"管家,您有什么吩咐?\"高管家低声问道:\"刚刚登记的那几个人为首的是何人?\"\"这个…应该是那个年轻的崔姓郎君吧,我看其他人都是围着他,而且那个套房就是他住进去的。\"高管家眼珠一转,说道:\"咳!我就说看着眼熟呢,果然是我那远房表弟,只是多年未见,不敢贸然相认。这样你不要告诉他,明天中午准备十桌上等酒席,多要炖菜,明天我要给他们接风!可不要让他们知道,我要给他个惊喜。\"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金元宝,甩给了账房先生。这账房本来想着着高管家酒钱都佘了不少呢,这十桌酒席钱可不少,又不敢得罪高管家正为难着呢,这会儿有了这金元宝,平了帐付了酒席还绰绰有余呢,愁眉苦脸顿时换成了喜笑颜开,握着那锭金子满口应承着走了出去。此时包间内就剩下高管家和他的一众狐朋狗友,其中一个就问道:\"高爷,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您外边还有什么亲戚啊?你这真是义气、讲究啊!给备那么多酒菜!\"高管家阴阴的笑了笑,缓缓说道:\"当然,不吃饱了怎么上路呀,高爷我点了十桌酒席,还要了炖菜,这可都是费火的,费火就要用柴,我不就省的去搬了吗,今夜三更咱们就…嘿嘿嘿\"。果然,天还没黑一车一车的干柴就运到后厨了,紧接着客栈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开始忙活起来了,好在这李半城在这绛州城里家大业大,客栈酒店都有固定的送货人,否则还真不是半天就能张罗起来的事。

    再说崔伯翰等人,这一路风尘仆仆,风餐露宿的,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大客栈,终于能好好洗漱一番。崔伯翰收拾完毕,照呼着大虫出门逛逛,走出房间就见每个伙计对他们都格外客气,有的还指指点点,留心一听还隐约传来什么\"十桌\"\"亲戚\"的字眼,二人一脸茫然,和紫草打了个招呼后,就走上这绛州的街道。要说这绛州作为河东道第三大城镇确实也名不虚传,街道上车水马龙,再加上现在都是返家高峰,买的卖的人流穿梭摩肩接踵,不时还传来忽高忽低的叫卖声…好不热闹。二人正行走间忽见前方鸣锣开道,瞬间本来就拥挤的街道更加局促了,大虫边垫脚张望边和崔伯翰说道:\"奶奶个熊,这当官的就不能换个时间出来吗,人这么多,还要给他让道!\"话音未落,就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乘四人抬的轿子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边上挑着灯笼上写着一个斗大的\"李\"字。崔伯翰转头对大虫嬉笑说道:\"这个可不是官府中人,看这家打扮,还有那灯笼,莫非是那个传奇人物—李半城?\"这还真叫崔伯翰说中了,这轿子里真不是官老爷,正是这绛州城有名的李半城。

    李半城本命叫李大成,本来是这绛州城北二十里达官营的人,自幼无父无母,全凭着一膀子力气给人家扛活儿卖苦力活着,有一天他家来了个神秘人,告诉他给他出钱做买卖,但是要完全听他的,当时的李大成吃了上顿没下顿,别说有人给出钱了,就是能让吃顿饱饭他也愿意呀,就这样他吞下一个据说不听话就会毒发的药丸,按照这个神秘人的指示开始买房置地,先是建了那个奇怪的火神庙,接着包铁矿,开饭庄,说来也巧,别人办事可能有困难,但是他只要一出马,总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如有神助。就这样一来二去,买卖越做越大,终于成了今天的\"李半城\",连绛州驿呈也跟他称兄道弟,俨然到了在绛州只手遮天的地步。这么多年这个神秘人总是隔三差五让他挖出一部分铁矿单独运到城外的一个院子里,而且还要把马车伪装好,对外只能说是他背着大房在外面包养了小妾,那是给小妾的别院。这\"李半城\"买卖做大了,见识也广了,早就不是那个卖苦力的李大成了,他知道朝堂对这铁矿石管控极其严格,如果有朝一日被查出他没按实际上报,是个满门抄斩的罪过,他也想过要脱离神秘人的掌控,但是一来确实舍不得这偌大一片基业,二来又怕腹中之毒发作,所以只能提心吊胆的忍着。那一日听到这个高管家酒醉后四处宣扬他金屋藏娇,还一车一车的运货,他才大惊失色慌忙把高管家赶出了府门。晚上躺在床上夜深人静他越想越怕,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琢磨几天,终于想出一法,安排他的\"三女儿\"诈死瞒名准备来个金蝉脱壳。这个三女儿其实应该是他的三儿子,一出生他就对外宣称也是女儿,其实\"李半城\"早就想好的,有朝一日事情败露,他是肯定活不了了,只能安排这个儿子给他传宗接代,这次他敏锐的感觉到似乎危险就要到了,赶紧给他的三儿子吃下\"假死闭气丹\",本来想等过十二时辰再去挖坟救人,结果他还没去却被高管家抢先一步。这\"李半城\"却不知道是高管家捣的鬼,以为是自己这点小心思被神秘人发现,事情败露了。这几天惶惶都不可终日,今日是匆忙处理完买卖的事准备回家思考对策,刚巧走到街中间,忽然从轿子的窗口投入一枚金色的蜡丸,上面还刻着一簇火焰。\"李半城\"赶忙拿起蜡丸,双手握住半响不敢打开。他很熟悉这个蜡丸,这么多年神秘人都是通过这个方式指示他下一步安排,可是今天情况确不一样,\"李半城\"不知道因为他三儿子的诈死瞒名会引来神秘人怎样的惩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良久,李半城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渍,颤抖着捏开蜡丸,取出一张白色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今夜三更,安居丙店,奴才纵火,秘密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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