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关于相对论有一个段子,说是有一次,一群青年学生包围了从德国移居美国的爱因斯坦的住宅,要他用“最简单的话”解释清楚他的“相对论”。当时,据说全世界只有几个科学家看得懂他关于“相对论”的著作。

    爱因斯坦走出住宅,对这些青年说:“比方这么说——你同一个美丽的姑娘坐在火炉边,一个钟头过去了,你觉得好像只过了5分钟;反过来,你一个人孤单地坐在热气逼人的火炉边,只过了5分钟,但你却像坐了一个小时。——喏,这就是相对论!”

    容玉轩以前觉得这不算严格的笑话,因为完全不能令他发笑;但是当他枯守酒店,掰着指头算日子的时候,他才觉出这个段子其中的精妙之处。

    他从前心思绝大部分投放在了工作上,常常觉得事情太多、时间太短,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时才好,可是现在眼看顾小姐芳踪杳杳,无处可寻,心中真是煎熬,可谓是好好领略了一下度日如年的滋味。

    可越是心切,时间仿佛越是过得缓慢,到后来他实在呆不住,干脆回到公司,又重新投入到工作之中——反正工作是做不完的。

    他处理事情向来高效,极少有需要返工的时候,此时各项重要决策早已定案,其他事务性的工作也都妥善分配下去,并没有什么要劳动他亲自办理的特别事项。他那些下属们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趁机好好休息,反倒去而复返。

    也不怪众人暗自揣测,甭管是什么级别的打工仔,当有老板在后方坐镇的时候,总不免压力山大。虽不见得是想要偷懒摸鱼,但总也不自在,不时觉得芒刺在背,令人心中惴惴。

    偏偏容玉轩在公事上从不开玩笑,谁也不敢去问他,都只在心里苦思冥想。唯一知道点内情的是林志文。但他能跻身于容玉轩心腹之列,自然也不是管不住自己嘴巴的多事之辈。

    眼见几个高层在周围眉来眼去,几乎凑合成一出默剧,他愣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微笑着跟这些人打太极,一问三不知。这份定力也是让人叹为观止,惹得众人都忍不住心中暗骂。

    不过,林志文面上虽是稳如老狗,心里却早已猫抓一样,简直快要好奇心逼死。可他毕竟只是特别助理,而非贴身助理,即便知道容玉轩大体动向,具体行踪也是无从得知的。

    自从上次见识过自家上司无中生友的本事之后,林志文本以为对方会趁着闲下来谈情说爱,但现在看来自己的猜测显然没有成立。也不知道是不是出师不利,但看他前几天还有些低气压,这几天下来又渐渐阴转多云,又实在不像。

    林志文也不愧是容玉轩带出来的人,对着一点微不足道的迹象就能脑补出好几场大戏。可惜得不到印证,总有种脚不着地的空虚感,到底是没真吃过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真问到对方面前。

    众人老老实实地在老板陪伴下埋头工作好几天,不知不觉又到了周六,忽然发现这尊大神今天竟然没有过来监工,都是长吁一口气,心情轻松得简直想要撒欢。

    林志文一开始并没放在心上。毕竟他也是很忙的,决策层政令传达下来,具体落实到地,却是依靠下面的人来执行。从工作量上来说,其实要比高层要大上许多。强将手下无弱兵,工作狂手下自然也都是奋斗逼,脑补归脑补,做起事情来他也是对得起上司那分看重和自己那份薪水。

    等到林志文忙完下班,回到酒店,就准备好好松快一下,先犒劳犒劳自己可怜的胃。他是留过洋的海派精英,口味上有点偏西化,因此选择在西餐厅用餐。刚进大门,目光一扫,就看见视野极佳的落地窗边正坐着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不是容玉轩又是谁?

    林志文自然不是那等见到老板就躲的菜鸟,神情轻松的就走过去打招呼,结果刚一靠近,一句“容总”将将出口,就卡住了,眼睛嘴巴都快张成O型。

    只见容玉轩今日不同往常,穿了件亚麻面料的心型领休闲款衬衣,下面搭了条款式简单但版型极佳的休闲裤。

    看似简约低调,剪裁上却处处精细,尤其是容玉轩闻声抬头,那一眼看过来,顾盼间神光离合,真是说不出的优雅矜贵,气韵天成,又有一种出尘脱俗之气,仿佛一个低调游玩的翩翩公子模样,那容貌那气质将方圆三丈之内的同性别男士直接秒成了渣渣。

    林志文险些闪瞎双眼,何曾见过对方这副模样显露人前?他心中真是大吃一惊,原本想好的话都被他忘了个精光,只顾呆立当场。

    这时容玉轩见是他,已微微颔首,示意道:“坐。”

    林志文一个激灵回过神,麻利收拾好表情,在对面落座。他现在是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犹如百爪挠心,面上一本正经看着菜单,心里却是看什么菜品都像是一片瓜田,简直要被强烈的吃瓜冲动压倒。他赶紧胡乱点了几道菜,将侍应生打发走,开始在作死边缘试探。

    他毕竟是聪明人,不会真的送上门找削,只装作并未注意到容玉轩与完全不同,一脸恰到好处的惊讶,笑道:“没想到您今天也来这里,真巧。”

    容玉轩不好口腹之欲,平时在哪里用餐纯粹是随机,林志文借此寒暄,分明是想着迂回曲折,婉转行事。哪知道容玉轩魔高一丈,轻轻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事情都忙完了?”

    这话一出,林志文看着面前刚刚送上来的精致美食,突然就失了食欲,少不得打叠起精神,挂起营业性质的笑容,开始认真汇报一下工作进展。

    容玉轩没有说话,不紧不慢的用餐,谁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在听。但只要他不打断,林志文就不敢停,尽量精简语言将话说完,见对方轻轻点头,顿觉松了口气,微微瘫在了座椅上。

    林志文此时宛如遭到精神暴击,受到一万点伤害,血条直接见底,丧失了吃瓜的力气。他垂下头陪着顶头上司默默进餐,空气中只有刀叉偶然碰到餐盘时的轻响。这一顿饭真是吃得食不知味,他开始后悔今晚为什么要来这里吃饭。

    就在两人不尴不尬的安静用餐之时,林志文突然觑见容玉轩看了看表,他心中一动,终于找到机会打破死一样的沉寂,故作惊讶道:“咦,您换表了?这好像不是夫人送的那块百达翡丽。”

    容玉轩“嗯”了一声,道:“不合适。”

    林志文呆了一下,见他手腕上是块时尚钢带浅草色表盘石英腕表,正与一身穿搭相映生辉,这才意识到他是在说那块表跟这身衣服搭配不合适,突然就有种目睹钢铁直男秒变精致男孩的惊悚感。

    容玉轩见他神色不对,蹙眉问道:“有什么问题?”

    “哦,哦,”林志文倏地回神,求生欲极强的连声道:“没有,没有,只是没想到您的品位这么好,不瞒您说,刚刚看到您的时候,我真是吃了一惊,还以为认错了人,难怪您平时那么低调,若是让公司的女员工看见您现在的样子,只怕都要无心工作了。”

    这话固然有恭维之意,但林志文也确实是发自真心,更因为一向敬佩容玉轩能力,此时就免不了有“明明能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才华”之叹。

    容玉轩从小到大受到过的赞誉不知道有多少,早已不会为旁人的恭维动容,可现在听到这么一番颇为粗糙的马屁,竟然眉目舒展,看上去竟颇为受用。

    林志文看在眼里,又是惊讶又是不解,不知道自己恰好拍在了对方哪个爽点上。

    他却是不知道,像容玉轩这样的天之骄子,向来不懂自卑是何物,但只要一关涉到那位顾小姐,饶是容玉轩,也自觉不过是一个普通男子,总是欠缺了些自信。眼下见林志文如此反馈,他又找回了一点底气,对于引起顾小姐关注多了几份信心。

    容玉轩径自慢慢转着念头,林志文已经顺着话题聊了下去,笑着问道:“您这块表好像是阿玛尼?前几天似乎看到过推送,应该是当季新款吧?”

    容玉轩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林志文赞道:“还是您有眼光。您不知道,我第一次看的时候也很喜欢,可惜我女朋友坚决不肯让我换表,说什么她送的才有纪念意义,害得我每天戴着块旧表,都不好让人看到。”一边微微捋起袖口示意,却是一块国产腕表,表带上略有些磨损痕迹了。

    容玉轩是知道他个人情况的,还知道他那女友管他管得很严。容玉轩以前都是不予置评,心下却难免觉得林志文太过儿女情长,在感情方面缺少主见;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却突然心生不悦。

    他心想若是自己与林志文易地而处,有幸得顾小姐相赠,哪怕是再普通不过的小物件,自己也必定会珍而重之以对,绝不会像这样背后抱怨。

    如此一想,他看着林志文就有些不顺眼。这种微妙情绪既不是生气,也不是讨厌,大概隐约有些像是羡慕嫉妒恨,但他毫无自觉,皱眉道:“她也是一番心意,你不珍惜也就算了,还背地里说这些话,未免也太不知好歹,若是让旁人知道,少不得要觉得你人品有瑕。”

    林志文目瞪口呆,他不过是借题发挥,想打听些八卦吃点瓜,没想到竟然引来一顿削,还上纲上线到快要人身攻击的地步,真是比窦娥还冤,又因为是自讨,还不好分辨,只得唾面自干,强笑道:“您说得是。是我轻狂了。”

    容玉轩见他认错态度良好,稍觉满意,仍不忘叮嘱道:“是非多从口舌生,这一点上,你还要多加磨炼。”

    这就有些告诫的意思了,林志文敛容沉声道:“是,我记住了。”

    他连连吃鳖,现在就是有瓜也没胃口消化了,只想赶紧把这位爷送走,便破罐子破摔问道:“容总,您今晚是约了人吗?”

    容玉轩撇了他一眼,道:“怎么,你找我有事?”

    “没有,没有,”林志文连连摇头,小意殷勤提醒道:“就是刚刚见您看表,担心您忘了时间。”

    容玉轩懒得计较他话中真假,招来适应生买了单,扔了句:“你慢慢用。”便扬长而去。

    留下林志文对着餐盘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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