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

    一盆冰冷的水泼下来,唐梨猛地睁眼。

    “好,醒了!她醒了!”

    两个人围在唐梨上方,唐梨被刺眼的阳光一照,费劲的眯了一下眼睛。

    恍惚间众多记忆纷繁入脑,一时间激的她太阳穴针扎似的疼。唐梨见眼前有人挪动着为她遮了遮光,鼻中嗅到一股浓浓苦药味,不自觉略歪了歪头。

    坐在河边茶坊与友比试糖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此刻思绪混乱,竟让那日子变得仿佛前世一般。

    “说媒的已经候在外面了,阿默,去鸡笼里拿些蛋来,好好谢谢人家。”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还使唤不得你了?!快去!”

    这是谁,这是哪……

    唐梨还未作出什么反应,自己的手腕突然被人捉住,她被强硬地拽着胳膊站起来。

    她费劲地睁开眼睛,却见自己歪在一间似是厨房的墙角,衣服已经湿透了,发上脸上全是水,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在她身旁聚起一摊水洼。

    而她面前,一个妇人正叉着腰,嬉皮笑脸地走出厨房,像是去迎接什么人。

    “诶哟您可来了!您可不知,我家这不省心的见天儿的寻死觅活诶,必须要尽快找个夫家,好好管教她才行!”

    “放心,今天啊我可带了好消息来,这门亲事,已经给您说妥了!”

    “那可太谢谢您了!阿默,鸡蛋呢?怎么磨磨蹭蹭的。”

    唐梨挣扎了半晌,才终于适应了自己的身体,慢吞吞爬起来,方才涌入的记忆抽丝剥茧般放映,唐梨终于搞清楚了现状。

    她穿越了。

    原身和她同名同姓,自小生活在富裕人家,被锦衣玉食的养到了及笄那年,父母却出了意外。她独自带着哑巴妹妹流浪漂泊,被远房亲戚何氏收养。

    谁知这亲戚看似好心,实际是为了用她还清自己欠的巨额赌债,要将她嫁入岭城第一富商家,做那五十岁老爷的妾室!

    那老头子孩子都生了四五个,最小的也有十七了。原身自是不肯,把心一横,当即找了根绳子吊死在自己屋中,如今再醒来,却是阴差阳错穿过来的现代唐梨了。

    唐梨抖着手爬起来,踉踉跄跄走到井边灌了几口水。感觉脖颈上的皮肉火辣辣的疼,她伸出指尖轻碰了碰,估摸着是被粗硬绳子磨破了皮。

    这都什么事啊啊啊啊啊啊啊!

    何氏正在里屋和媒婆说话,远远的见唐梨出来,以为她要跳井,竖着眉毛就奔了过来,一把拽住唐梨的小臂往里屋拉扯:“别折腾了,你知不知道差点浪费了老娘给你找的天大的好姻缘。”

    唐梨被摁着进了里屋,还有些不太习惯地动了动自己略显僵硬的手指,心想什么天大的好姻缘,见鬼去吧。

    她心里的吐槽如果能变成实体,恐怕已经掀翻这个屋顶了。

    唐梨未施粉黛,肤质偏冷,两瓣薄唇似乎也因这白冷皮肤失了颜色,是一副病态柔弱的长相。

    唯一与她气质格格不入的,是脸上那一对又大又亮的招子,浓墨重彩地给整个人添了精神气,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媒婆凑近打量着她,头点了又点,赞道:“是个标志的。”

    唐梨想回什么,刚张开嘴,听见身后“咚”一声响,回头见是一个小女孩抱着一篮子鸡蛋站在门口。

    那小女孩无意义“啊啊”两声,将鸡蛋篮放在矮桌上,随后飞快窜到唐梨旁边,拿湿漉漉的眼睛担忧地看她。

    这就是她的哑巴妹妹阿默了。

    唐梨看着,心里起了些怜爱,一手轻拢住阿默的小脑袋,一手冲媒婆比出一个“耶”。

    媒婆看着她手指看出了斗鸡眼,愣愣问:“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唐梨手指微弯,笑道:“不、嫁。”

    阿默闻言高兴起来:“啊啊唔,啊!”

    何氏一听,当即暴跳起来,指着她鼻子骂道:“说的什么浑话!这样的好姻缘,给了旁人感激涕零都有的,怎么到你这里,就好像受什么委屈了一样?你给我听好了,今日这亲,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唐梨揉了揉被她这一声暴喝吓得不安的阿默,站起身来,朝媒婆一礼:“家父母新丧不久,小女还在守孝期,恕我不能接受这门婚事。婆婆,请帮我回绝了人家吧。”

    他们这动辄鸡飞蛋打的家庭氛围把媒婆吓得够呛,她搓了搓手指,想到自己做中间人能拿到的赏钱,又定下心来。

    “唐姑娘,话不能这么说,你不知婆婆给你说的是什么样的好亲事。那陆家世代为商,一家人才济济,财富数不胜数呢!你做了陆家媳妇,不知道有多少荣华富贵在等着,为何不愿意?”

    这的确是寻常人求也求不得的好亲事,但唐梨知道原身不愿意,她也不肯接受古代包办婚姻。

    况且话说的好听,她嫁过去,上有一干夫人妾室打压,下有一票少爷小姐欺负,去了才是蠢。

    只不过亲都说下了,陆家几大车聘礼都快送到家门口了,她这一退婚,恐怕陆家那边也不好回绝。

    得先行缓兵之计。

    “要我嫁,也不是不可以。”

    “只不过大铭律法明文规定,父母丧后两年不得嫁娶,您现在要我嫁过去,这是违法呀婆婆!还得麻烦您再跑一趟,替我和陆家说,两年守孝期过后,我自会遵守婚约。”唐梨不卑不亢地说。

    两年时间我早跑了,古代信息不发达,改名换姓天高任鸟飞,看你们怎么逮我!

    不过独自在外打拼也需要时间,她想要重拿回前世画糖画的手艺,卖出去见回头钱也不是一两日便能成的。

    “如果陆家不同意,要告我们违约赔偿这笔彩礼,可以按市面上最高利息先欠着,”唐梨算了算,道,“两年之后,连本带利,我会如数奉还。”

    突然“啪”一声脆响,唐梨头猛地偏向一边,何氏怒气冲冲吼道:“你这狗娘养的兔崽子,还有没有良心?”

    阿默抄起鸡蛋篮子就要砸她,唐梨一手制住,抬眸看她。

    那是一双极亮,又极暗的眼睛,眼神里没有任何情感,如同深渊里禁锢着巨兽,含着万千冥火幽光。

    何氏险些被这兽吃了,本能地打了个哆嗦。

    唐梨道:“良心?大表姨,这话要问你自己。”

    何氏一怔,抬手又要打,这次唐梨有了防备,拎着阿默噔噔噔后退几步,笑着说:“婆婆,我看表姨并不想把账记我这里,那就让她自己还钱罢!”

    她脸上皮嫩,右脸上顶大一个巴掌印,却浑然不觉似的,一把抱起“啊啊”直叫的小阿默,从窗户翻了出去。

    何氏耳边似乎还能听见唐梨混不吝的笑,头疼地想要和媒婆解释,谁知媒婆被她一巴掌的泼辣吓坏了,也不知蹿到了哪里。

    半晌,何氏狠狠一跺脚,骂道:“唐梨,你这给老娘回来!”

    但直到入夜她也再没能逮到那两只小崽子,后来在厨房发现一张字据,正面以规整书法写着欠条,清清楚楚列好欠款总数和归还日期,担保人为唐梨。

    这份欠条即使拿到官府去也是有效的,何氏顿时心里有了底,翻到背面,看清上面字的一瞬间,差点直接把这份欠条给撕了。

    “大表姨,下次这种好姻缘,还是您亲自嫁最好。”

    大表姨很生气,并且想再给这混蛋一个大耳刮子:“不识好歹的东西,居然敢带着阿默逃婚!!!”

    此时大混蛋正带着小混蛋一起,在一辆去往城镇的拉货车上,阿默趴在唐梨腿上,已经睡熟了。

    唐梨看着古代满天繁星的夜空,心知现代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既来之则安之,将此刻的日子过好才是最重要的。

    她心态平了,哼出一首自己那个时代的家乡小调,在夜幕下轻拍着阿默瘦弱的脊背,被这孩子的骨头硌到手指头,吓了一跳,心说必须得给她好好补补了,还在长身体呢。

    .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一夜,次日午后终于到了鹿原镇,唐梨从拉货车上跳下来,抹开一脑袋草屑。

    城中商铺繁多,来往人影不断,居然颇为热闹。刚一进城,就有热情马夫上前来问他们往何处去,唐梨一一回绝了。

    自穿过来,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人,不禁起了玩心,但腹中饥肠辘辘,自己与妹妹尚且没地方落脚。她拉起正在抖衣服的阿默的小手:“走,咱们先吃东西去。”

    父母出事后,家里亲戚瓜分了家产,但她毕竟是嫡出小姐,身上衣服首饰当了还留下不少钱,没被表姨发现。

    唐梨打算将这些钱用作摆糖画摊的本钱。

    她在一家人不多的摊前小桌坐了,买了两碗水豆腐一碗热粥。桌上还有上一位客人留下的脏碗筷,唐梨也不讲究,随手拨开,将碗放在木桌上。

    阿默估计是饿狠了,吃水豆腐都能吃出狼吞虎咽的态势,唐梨哭笑不得地把粥给她推过去,嘱咐道:“欸,不用急。”

    她慢吞吞用完自己那份,观察了一番鹿原镇的摊子。

    这边的甜食种类不可谓不丰富,糕品酥点甜糯饼子应有尽有,更甜一点的,还有冰糖葫芦蜜饯。

    但这些甜食,都不算纯粹的糖食,总有些媒介隔着,叫人吃起来总觉得不爽利,专门买饴糖回去,又总觉得差点什么,总没有那种完全的甜味,可以好好滋润咸苦的味蕾。

    糖画纯靠糖浆做成,或许在这里,有她大展身手的地方。

    她在镇郊看上一套还不错的房子,听说前一个屋主是中过举人走的,留下一个吉祥如意的名字:“福来”。

    她的好兆头就在这里,有滋有味的好日子就在眼前,唐梨二话不说完成了交易。

    谁知她前世就懒得打理自己钱包,现在这毛病还在,总共没几两银子,硬叫中介比市价贵两成的价格坑了她一把。唐梨之前的朋友嫌她花钱心里没数,空有手艺,脑子却是个傻的,钱包都不让她自己保存。

    如今生活拮据,唐梨意识到被宰了之后不得不哭着收紧裤腰带,暗暗下决心日后有钱了一定要请个管钱的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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