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生是周香央着莫宁去挑的。
虽然说周香尊重，有意让莫宁给她挑好，但事实上她一无实权、二无人脉，即便是到了人事，基本上也是人事定人，她领人走。
所以说，周香还是聪明。
莫宁支颐，嘴角牵着笑，一页一页翻实习生的简历。忽然身边一阵风，汪荃过来半蹲下，小声提醒道：“快点，于总要回来了...”
话音还没落，于泽伟卷起来的文件就敲到了汪荃的头上：“就你机灵！”
扯起旁边的椅子坐下：“怎么有功夫亲自来挑人？”
莫宁看着他，似真似假道：“还不是小庙待不得大佛，我看看有没有特别优秀的赶紧给其他部门用。”
于泽伟：“挑吧，你是第一个过来的。”
莫宁把简历放下，白皙的手按压在上面，做了葡萄紫红的指甲泛着金闪：“于总，你给我定吧。”
于泽伟笑她：“我没来前翻得多起劲，我来了突然就讲礼貌了？这不像你啊...”
挺感慨的语气。
莫宁啧了一声：“我得来啊，不然小丫头怎么想我？”都求到她这里了，总不能真让她立刻独立。
但人事部长的面子也得给啊。
于泽伟：“你认真的？”
莫宁已经站起身了：“我还能骗你？行了，挑好了给我打电话，我领周香过来带人。”
于泽伟还坐在椅子上，手里还卷着拿进来的文件，在她闪身出门前道：“老聂挺难过的。”
人还是出去了。
于泽伟手里卷着文件，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聂晨阳的说客他是做了，关键人家没搭理。
汪荃看不下去，认认真真劝道：“于总您还是别管了吧，俗话说的好，劝人结婚、天打雷劈啊...”
于泽伟：...
实习生周三领过去设计一组。
出差那天周香不知道哪儿听到的消息，人周五下午走，她上午买了一大堆鸭脖和奶茶点心特特送到总经办来。
莫宁笑眯眯的接过去：“客气。”
周香目光真诚：“谢谢莫组长。”嗯，就一直喊着组长，即便现在喊一句莫总也可以，但是这也算是设计一组的默契吧。
莫宁个子不算高，但是今天穿了高跟鞋，周香比她足足矮了一个头，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周香：“别有压力。”
周香道：“嗯。”
乖乖巧巧，莫宁满意颔首：“回去吧。”
......
票是之前就订好的，莫宁既然来了总经办，工作中就不免要跟聂晨阳接触，何况这既然不是第一次，肯定也不是最后一次。
打工人，还是分得清主次。
她绕去茶水间泡了杯咖啡，高跟鞋走起来摇曳生姿，“笃笃”敲了三声门，聂晨阳在里面答了句：“进来。”
她才拧了门走进去。
时间逼近正午，11点的阳光不吝惜的从落地窗折射进来，莫宁走进去，找了他办公桌对面的小沙发坐下来，把手里的咖啡往他那边方向推一推。
聂晨阳道：“无事献殷勤？”
事实上自从莫宁调至总经办，两人之间的相处算不得少，莫宁又是公私分明的主。
见面一口一个聂总，礼貌客气的挑不出任何毛病，偏他还不能说什么，毕竟她已经再三拒绝过他。
莫宁嗯了一声，后背往沙发上靠，留了一只胳膊搭在沙发扶手上，问他：“聂总，我可以周日下午过去吗？您先走亲戚，我迟点儿到，反正项目也是周一才展开。”
这话有点逾距，但怎么说呢？他们之间本就不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她不确定他所作的这个提前两日过去的计划目的。
但她既然感觉到了不舒服，自然还是要争取下。
聂晨阳手指从键盘上离开，椅子往侧边移了移，方便他看到莫宁略有些忐忑的神情。
半晌，他问：“票已经订好了？”
意思昭然若揭。
莫宁眸光往下，聂晨阳不拿过往说事的时候，不得不说，脑子还是够用的。
知道她既然掐到这个点才来讲，必然票已经分开订好了。
她嘴角扯起微笑，复又抬眼：“是啊。”
聂晨阳：“行，那我先过去。你到了打我电话。”
干脆利落。莫宁松了一口气，站起身便走：“那聂总您忙，周日下午我跟您联系。”
聂晨阳：“是因为男朋友？”
他的声音不高，却刚刚好飘到走到门口的她耳边，门的距离还有三五步远，忽视他的问话显然也并不合适。
她没转身，道：“是啊，所以得回去哄好再去出差。”
语气中有着刻意的宠溺，似乎在向领导解释这次的错峰出差实实在在是情有可原。
聂晨阳轻笑一声：“那行，周日见。”
莫宁说了句好，提步出门。
门被关上，前后不过十分钟，聂晨阳盯着小茶几上的咖啡看了眼，直起身走过来。
端起咖啡慢慢啜。
唔，还没冷，味道也尚可。
莫宁下午没上班。
笑话，全总经办都知道她要跟聂晨阳去出差，她下午还出现在公司，这是明晃晃告诉大家她还搁这避嫌呢？
没必要。
新时代女性不干这种留人话柄的事儿。
于是，秋日午后，莫宁到家冲了澡，给顾奈发微信。
莫宁：周末有空吗？
......
顾奈正在图书馆啃法条。
既然决定要重新读书，他就不可能坐等那一纸文凭。选的专业也跟之前的一样，同是法学。
他心里清楚明白，律所现在的入职门槛有多高。不夸张的说，现在前台行政都要求五院四系的。
之前选择法学，是因为家里要求。
南城顾家，不缺职业经理人，但起码得懂法。
重来一次，他还是选择法学。
一则是因为已经入门，再来会简单一点，二则...
下午三点钟的图书馆自习室，安安静静，座位倒是全都坐满了。
莫宁信息过来的时候，他正对照之前的笔记塞着耳机上网课，摊开的书本清晰明朗，他拿着马克笔勾勾画画。
这条信息带了勾子，让青年不自觉地嘴角漾起笑。
他回她：有的，我晚上过来说。
莫宁已经知道他在同小区租了房，但两人的相处还是以他过去为主，她只在散步时去过他家一次。
青年男人的住处干净整洁，到处都是折起的书本。
久未学习的莫宁感慨男大学生的精力充沛，同时关心的晚上给他点了二十个生蚝。
顾奈吃完生蚝就捏她手心，试图证明学习只能让他更强，并不会让她的担心成真。
自习室宽敞明亮，青年的笑容仿佛给他的冷然渡了层温柔，于是飒飒然开始飘起了絮。
这股子痒意从枝头蔓延进心里。
成睫用0.38mm的白雪笔认真写好自己的心意，然后叠成一个小爱心，怯怯地走至顾奈身边。
顾奈还沉浸在愉悦里，眼皮上抬的时候，那笑意还挂在脸上。
成睫被这一眼再次惊了心神：“学...学长。”
女孩儿手里递出小爱心，指甲盖都因紧张的捏纸而泛起红晕。
顾奈拿下耳机。
低头的时候，笑意已经隐没。
再抬头的时候，他于是身上又覆了常见的森冷，道：“谢谢，我有女朋友了。”
倒是不需要接过看，这信纸叠的这形状，猜都能猜出来写了什么。
成睫脸色一下白透，自习室大多数人这时候已经看好戏一般的将眼光投了过来。
她强作镇定：“那我可以...”
顾奈：“谢谢你，不可以。”温柔有礼，却阻断了她将要出口的要求。
......
成睫木然出门，刚被拒绝过，她自然不可能继续在自习室学习。今天的纸条她预演过很多。
有可能失败。
也有可能...会成功。
但至少...至少不是这种纸条都没被接过去。
顾奈的名字她不是第一次听，她是统招本科，自考生跟她们不是一幢楼，但顾奈这个人，天生就万众瞩目。
报名那一天，就已经有人将他的照片发到了表白墙。
后来，她知道，他周五下午没有课，会来自习室整整半天，她做了两周的思想准备。
今天一过来，看到他，心里就灌满了蜜意。
她坐在他右边前座，回头看他时，正巧他从手机界面抬眼，那一瞬，仿佛亘古的佛音自她额前低语。
她沉浸于此，想也许这就是暗示吧。
南城还处于秋老虎盛行的时候。
她穿着短袖短裤，一双细白长腿亭亭玉立，长发被风吹着飞舞，她苍白的脸色一如此刻干涸的内心。
唔，失败了啊。
往前十几年都没有如此失败过。
养尊处优，从小就生活在蜜罐里的成家小公主，成年后上了大学，恋爱一门，遭遇到了前所未有滑铁卢。
滴答。
一滴眼泪落在地上，瞬间被燥热烘干，痕迹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