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以妲一睁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白色浓雾当中。
白雾在脸上翻滚。耳边传来沉闷的巨响,绵延不断的隆隆之声远远地荡开。
烟雾里叮叮当当滚来一个铁皮罐。
萧以妲用脚踩住,捡起来察看。
很快,她顺着烟雾散发的源头,又找到了两个相同的铁皮罐。
每个铁皮罐的造型都一样,背后贴一张黑色标签,印着歪歪扭扭的文字。
萧以妲从未见过这种文字,却意外能理解上面的意思。
这是一颗烟雾弹。
没有标明生产商,没有成分介绍,只有简单的使用说明。
为什么会有烟雾弹?
谁丢的?
不对,问题难道不应该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按照最后的记忆,她应该是趴在电脑前,呼呼睡大觉才对。
五感非常清晰。萧以妲确定,不是做梦。
梦不会这样真实。
突然,音爆响起,盖过所有的声音。
地面涌来热流,把白雾吹得四散,却又很快汇拢,重新变得浓郁。
随着声音震动的频率,整个空间正轻微摇晃。
地面开始倾斜,滚落着碎石微尘。
仿佛有什么潜伏在地底的怪物,正要破土而出。
还没等她摸清状况,一名穿着灰色休闲裤、黑色紧身T恤的型男,突然冲破烟雾,从天而降。
他迎面朝她走来。
宽肩窄腰,英挺健硕,手里端着一把精准步-枪,脚踏一双黑色马丁靴。
厚重的鞋底随着矫健的步伐,在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响声。
他看上去……太有安全感了。
像极了英雄主义电影里的男主。出场方式帅气到让萧以妲一时间忘记,对待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应该保持十二分警惕。
何况他还带着枪。
奇怪,她好像莫名有点信任他。
男人在她身前蹲下。他的长相非常有型,剑眉成锋,眼窝深邃。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双桀骜难驯的眼睛,好似燃烧着一场扑不灭的山火。
萧以妲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
“萧以妲!为什么不跟上来?你**真的收钱了吗?”男人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冲她怒吼。
萧以妲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在说什么?
她收了什么钱?
“这里马上会变成交火区!先离开这里!”
“交火区?”
此时,烟雾正缓缓散去。
萧以妲这才发现,她们原来是站在一条街道正中。
街道尽头,有两座倒塌的大厦。
倒塌的部分交叠在一起,形成一个塔尖状。远远看去,就像是两个战斗至力竭交颈而死巨人。
大厦顶部有势力不明的两方正在火拼。
弹道激射来去,仿若明亮的五线谱,炮火在空中跳跃,如同耀眼的音符。
这里不是音乐厅,演奏者们却共奏着一部世界名曲,战争。
四周一片残垣断壁,烟尘滚滚,满地的玻璃碎块,连折射出的日光都变得危险锋利……
面对此情此景,萧以妲一动不动,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愣着干嘛?”男人叹了口气,接着用力摇晃她的肩膀,为她招魂:“说话啊!你想要毁了这场比赛吗?你难道忘了——”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停下来,僵硬原地。
“你是谁?”萧以妲被他摇得浑浑噩噩,周遭一切都让她感觉莫名其妙。
奇怪,他的语言明显和她的母语不同,可她却能听懂。
不对。
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
萧以妲看见一缕鲜红的血液从他的额头,一路流至下颚。
他好像,被空中飞来的流弹,贯穿了脑袋。
过了好一会儿,萧以妲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眼前的男人被爆头了!
他挂了!
“不是,兄弟,你的遗言就这么潦草吗?起来说清楚啊?你谁啊!”
这么帅气的出场?就这么挂了?!
萧以妲看着男人目光涣散,缓缓栽倒,下意识伸手想去拉住他,可是没来得及。
毫无实感的画面。
眼见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死去,萧以妲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她摸了摸胸口,心跳异常的平缓。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死人这种事情,产生了一种习以为常的漠然?
萧以妲放下手。
管不了那么多了。不论如何,她都更应该先警惕自己的处境。
又来了!
意识还没汇拢,身体残留的肌肉记忆却先一步做出反应。
萧以妲一把扯起男人的衣领,敏捷地躲避开溅射而来的流弹。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她连滚带爬地将男人拖离了敌人的交火区域,躲进了一间倒塌了一半的房屋。
萧以妲打量着这间屋子。
一进屋她就觉得奇怪,从内部装潢来看,这里像是某R国的高级居酒屋。
墙上一副色彩艳丽的浮世绘被子弹扫得千疮百孔,随着空间的莫名震动,到处掉落着针尖大小的石屑。
萧以妲趴在墙边,眼睛贴着弹孔,看向房屋外。
街道虽然破败,却仍然能看出某R国曾经最著名的歌舞伎町的影子。
问题是,据历史记载,某R国早已覆灭于一场海啸。
海平面上升,连带整座岛屿都沉没于海水之下。
萧以妲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早已灭亡了的国度。
并且……萧以妲摸了摸脖子。
经历了刚才一系列的剧烈运动,她的体表竟然没有一滴汗水。
好像有用不完的体力,再扛男人去百米跨栏十个来回都绰绰有余。
“算了,先不管这个。”萧以妲蹲下来。
眼下最重要的是查看同类的情况。
萧以妲看向躺在地上的男人。想要获得更多信息,只能通过他。
在确认房屋的结构稳固、周围环境暂时安全后,萧以妲掀起男人额头凌乱的碎发,用袖子擦去他满脸的血迹。
她再次看清了他的脸。
不是她所认识的人,她完全没有印象。
有关这人的前后记忆一片空白。
——难道,她失忆了?
也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萧以妲再次看向男人,她伸手抚摸他的脸,努力回忆,以求想起些什么。
然而男人额头的弹孔触目惊心,扰乱了她的所有注意力。
“到底怎么回事……”
她还是不愿意相信他死了。
萧以妲将手指放在他的脖颈查探脉搏,一会儿摸摸他的鼻息,一会儿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心里忍不住猜测。
一定是整蛊素人的综艺节目吧?
前段时间,在网络上还很流行。
他长得很帅,肌肉练得也不错。
很有可能是哪家娱乐公司的型男演员。
一定是整蛊节目吧,不会错了——否则,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死了呢?
然而,几颗在不远处爆炸的□□,让萧以妲意识到,周围……的确是真枪实弹的战场。
而战场,往往伴随着死亡。
死神可不会看脸下菜。
可最令萧以妲细思极恐的是,她身处这惊心动魄的场景,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呢?
萧以妲默默起身。
看着男人那张帅得有点过分,却被一个血窟窿破坏了美感的脸,十分痛惜,也十分茫然。
没有鼻息,没有心跳,没有任何活着的生命体征,他真的死了。
她得先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总不能像这男人一样死不瞑目——
“萧以妲!”
耳边突然响起了熟悉的怒吼。
萧以妲瞪大眼睛,舌头打结,“……不是,你……”
他不是死了吗?
萧以妲真是没想到,她刚震惊完一条生命的消逝,死去的人居然复活了。
还复活得这么快。
还扛着个看似炮筒的新武器,火速杀回来了。
萧以妲怔怔的看着男人一炮轰开了居酒屋所剩无几的墙,再次从天而降。
她却抱着他的“尸体”,正考虑要不要给他哭丧。
萧以妲觉得自己像个被人欺骗感情的小丑。
“我有个问题……”
能不能先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到底是整蛊游戏还是真人魔术?
她要生气了啊。
“闭嘴。躲起来,别死了。”
然而这一次,男人不再理会她,腿部发力,一跃而起。
巨大的黑色翅膀在他背后瞬间张开,他肩抗炮筒,肌肉臌胀,神勇好似天神。
武器在输出,他的嘴也在输出:“记住了,你要是打假赛,回去了*不死你。”
他骂骂咧咧,两连炮轰烂了想要偷袭萧以妲的敌人。
鸟人在天,她在地。明明距离很远,他的声音还是清晰汇入耳膜。
“他刚刚好像说了什么……打假赛?”萧以妲想说点什么,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耳后。
她摸到了一个类似按钮、并且随着男人的声音正在轻微震动的微型设备。
萧以妲懂了。
她能听见男人的声音,是因为这个植入耳后的通讯器。
周围的枪声越来越多,交火区似乎正在朝他们这边蔓延。
萧以妲躲在居酒屋角落,无法理解事件的诡异走向。
抛开男人死而复生,还会展翅飞行以外,她也被莫名植入了某种科技产品。
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离谱的事?
[报告,发现厄里芬队的女护士。目标躲在歌舞伎町右侧街道居酒屋内,请求支援。]
[支援就位。探测完毕。女护士身边只有自由人,武器为远程炮筒。]
[突击手收到。厄里芬队两名突击手被其他队伍牵制,趁此机会,我先干掉他们的女护士。]
在她纳闷思索之际,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朝她的所在地摸了过来。
这些人,似乎出于某种原因,对萧以妲格外关照,想要优先处理掉她。
萧以妲听见了这些陌生的声音。
是谁?其他的队友吗?是通讯器里面队友发出来的声音吗——不对,耳后的通讯器并没有震动。
那么是谁在说话?
萧以妲在脑海里快速检索着关键词:【厄里芬队】【女护士】【自由人】【突击手】
检索失败。
【远程炮筒】倒是有符合的:男人手上的武器。
因此,肩抗炮筒的男人,一定是他们口中的自由人了。
自由人是友军无误。那么,从对话内容可以判断,刚才说话的是敌人。
所以,他们嘴里的击杀目标,女护士是?
……萧以妲看向自己的装扮。
坏了,敌人是冲她来的——头戴白色护士帽,身穿一条粉色的紧身连衣裙,妥妥的护士装扮。
裙子上半身是低胸设计,裙摆刚好遮住大腿,外面套了件白色长袖衬衫。
衬衫是敞开的,在腰间系了个蝴蝶结,更显得胸脯鼓鼓,屁股浑圆。
谁家上战场的护士穿这丢人玩意?
又显眼又容易走光!
“算了,没时间吐槽了。”萧以妲放下男人的“尸体”,准备先撤。
虽然状况不明,但也不能坐以待毙。
敌人还在沟通,拟定针对击杀她的策略。问题是,在她周围大声密谋,就不怕己方听见吗?
抱着一丝怀疑,萧以妲看向天上。难道,敌人的声音,只有她能听见?
男人的确没有察觉。
他居高临下,通过战场环境的轻微变化,又有所感。
因而一直观察着周围,像是一只盘旋在天上雄鹰,偶尔有弹道朝他射去,也被他敏捷地侧身躲过。他就是她的贴身保镖,在这里逗留的唯一目的就是保证她的安全。
“有点帅啊。”萧以妲恍惚了一瞬,莫名心跳加快。
“萧以妲!闪开!”
男人大喊。
他敏锐地察觉到敌方突击手的接近,目光微凝,双脚刚落地便再次跃起。
炮筒启动,朝着萧以妲发射了一颗炮弹。
“什么?”
萧以妲下意识想躲,却知道来不及。
那可是炮筒。
萧以妲又没有瞬移的超能力,除了紧闭双眼等死,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她的身体异常倔强。男人的话音刚落,铭刻在她身体里的肌肉记忆,让她立即做出了一个前滚翻,躲过了火炮的中心落点!
虽然躲得不够完美——以男人肩膀上的炮筒型号来说,正常情况下,萧以妲大概会被炸掉一条腿,一只手,或是整个人的二分之一。
然而,预想当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