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瑯王

    “勾引他?疆祈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秦凝摸着挎兜里的雪貉,想要是能回森罗山一趟就好,狐媚娘最擅长引男人上钩,她在山中开学时自己该去好好听一听,可惜她当时远远看了一眼,觉得过分矫揉造作,有失妖颜,真是痛悔万分。

    走出长长一段路,才发现芽柳儿和洛明渊不近不远地跟在后面。

    “砰咚!”回头望时,迎面与一女子撞在一起。

    “失礼了。”女子遮面薄纱被撞落,露出一张花容月貌的脸,云鬓高绾,鬓间珠花点缀,朱砂细钿,玉镮耳坠,魅而无骨。

    柳芽儿慌慌张张地跑上前趴在秦凝耳边低语:“小姐,她就是槐扬那天去清月楼见的女子,红腰。”

    秦凝微微一滞,女子已经走远。

    “她朝无极场去了……去找槐扬的吧?”

    “天呐!他们该不会是私奔至此吧?”

    “小姐,槐扬真的不跟我们回家了?”

    “哼!白眼狼,有了情人,忘了小姐。”

    芽柳儿一顿输出,吵得她脑袋懵懵的。

    “等等,你等我想一下。”秦凝捂住她的嘴。

    正真的秦凝死时,疆祈在这个世界一次次被重启,直到阿奈代替她活了下来,故事才继续发生,说明秦凝是槐扬痛苦中不可或缺的角色。

    故事并不像曾经发生的那样被一五一十的复刻,疆祈作为槐阳没有爱上秦凝,还离开了秦府,这点并未触发重启,说明只有在影响到结局的关键点上才会被回溯,比如秦凝的死。

    如果说原本爱着秦凝的槐扬变成疆祈后爱上了清月楼的红腰,也未触发重启,说明他仍然会承受这份痛苦。

    原本是世家贵女与低下的护卫相爱却难相守。

    变成了英勇少侠与花台的清倌相爱却难相守。

    “剧情改了,但他所爱求不得的结局不会变。”

    秦凝摩挲下巴,唇边勾起一抹笑,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此时不抽身更待何时?

    “小姐,你怎么笑了?你有点恐怖哦~”芽柳儿抱着肩膀,后腿脚步。

    “不错!那我只用等着结局就好!”她突然一身轻松,心情大好:“走,别鹤楼吃酒去。”

    “先去医馆!”洛明渊不由分说地将她拽进药铺,秦凝才想起来自己手上还有两道狰狞结痂的伤疤。

    晚饭时间别鹤楼云廊边挤满宾客,一行三人找了个靠近勾阑的位置入座。

    “对了,还没问洛公子因何而来化骨城?”相处下来秦凝突然对眼前的洛明渊好奇起来。

    “自然是要去幽州看你,路遇掖瑯府觉得颇有意思,遂来一探究竟。”

    “来幽州看我?”

    洛明渊点头:“你不回书信,我总要来看看未来洛府新娘子长什么模样吧!”

    秦凝心中咯噔:“你寄过书信?”

    “好家伙,我年年差人送去吾成长画像,原来你从未看过!”他无奈地看着她,薄唇浅笑,却平添一抹玄意。

    秦凝打量对面男人,倒是生了张颇为精致的脸蛋,眉眼修长,鼻梁高挺,整个人丰神俊朗。

    “谁让你不送点有用的来,送幅破画像谁愿意搭理?”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洛明渊眼神微微讶异,而后拍掌大笑。

    “那凝儿想要什么?”

    秦凝仰头张望,抬手指向四处:“千金裘,翡玉珠,黄金壁,青云殿……”彼时阿奈眼中的世间珍贵,也不过这些东西。

    还没等她说完,洛明渊笑逐颜开。

    “凝儿,你能说这些,我很开心。”

    “啊?”秦凝满脸不解。

    “因为你说的这些,只有我能给你。”

    秦凝怔了怔,嘴角瞥起:“你是真醉了。”

    话音刚落,别鹤楼灵气四溢,红色的荧荧光点飘散在空气中,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游龙吟!是褚家的游龙吟!”忽而有人高呼。

    清脆笛声从四面八方扬起,曲调如松涛阵阵,万壑风生,冥冥中有生灵轻鸣。

    四溢的灵气随着笛音凝结为水神苍龙,雄劲矫健,踏着绛气在别鹤楼间层层缠游。

    凡人哪见过这种场面,疯了般追寻游龙身姿。

    秦凝由人群卷来卷去,混乱中被推搡到地上,幸亏游龙又上一层,她才被人群甩下,得以喘息。

    猝不及防地,一只玉手向她伸来。

    秦凝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花容月貌的面庞,心想还真是不解的缘分。

    “你是红腰?”

    女子点头。

    “谢谢你。”

    红腰没有回她,秦凝愣在原地,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遂打算离去,转身瞬间后面人猛然推了她一把,她来不及抓住勾阑,就从别鹤楼栽了下去。

    秦凝震惊、迷茫、困惑、不解,来不及想更多忙闭上眼睛,祈祷死亡只是一瞬的痛苦。

    猛烈撞击并未如期而至,快触碰地面时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接住。

    黄金台瞬间被点亮,金黄色的光照得人眼睛睁不开,原先笛音也戛然而止,游龙消失在巍峨的别鹤楼间。

    “小姐……你!怎!么!出!现!在!那!里!的?”芽柳儿扒着阑干嘶吼。

    自从阿奈成为秦凝后,她家小姐总能一天震惊她八百回。

    秦凝努力睁开眼,发现自己已身处黄金台上。而黄金台上站着的,从来都是十八窟的挑战者。

    别鹤楼层层叠叠的宾客,皆被这位看起来楚楚柔弱的小姐惊掉下巴。

    “不是啊……我……我是被推下来的。”

    即使她声音很大,楼上人依旧听不清她在喊什么,只知道一个劲儿地起哄。

    “喂!还有没有王法呀……”她话都没来得及说完第一窟大门已经打开。

    秦凝警惕地望向洞口,深不见底的漆黑里好像马上就要走出什么庞然大物。

    她捂住砰砰跳动的心口,接连后退。

    “汪呜儿~”一声奶声奶气的咆哮给秦凝叫懵了。

    “什么鬼?”

    一只黑毛小犬踏着悠然的步子小跑出门,秦凝脸上表情从恐惧,到惊讶,最后变成无语。

    “断奶了吗就出来打架?”

    挎兜的十两看见小犬整只貉都精神了,跳出口袋与小犬厮打在一起,战况惨烈。

    “十两,现在不是呈英雄的时候!”秦凝一把拽回它塞进口袋,十两仍不肯罢休地嚎叫,与小犬相吠,秦凝虽不懂兽语,也能隐约感受到双方都骂的很难听。

    然后她凑到小犬面前碰了碰它,随即蜷缩倒地。

    “哎呦……我输了……”她抱头,故作痛状:“我认输不行吗?”

    小犬整只狗都迷茫了,三月犬龄就拿下狗生第一胜,有点荒唐,更荒唐的是,就在别鹤楼宾客要对这场闹剧失去兴致时,一声兽吼打破喧哗,黄金台连同整个别鹤楼都微微震颤。

    始料未及地,从未开过的第十八窟大门缓缓打开,风声鹤唳间全场生灵皆屏住呼吸。

    一步,两步,三步……安静地能听见爪牙摩擦地面的声音,沉重而有力,这对秦凝来说有如晴天霹雳。

    接近洞口的地方,那东西停下脚步,漆黑洞穴中只能看见一双幽光碧眼定然凝视着她。

    秦凝紧抿着唇,脸色惨白,两条腿僵硬在原地不听使唤。

    原本还有一丝的求生欲望瞬间荡然无存。

    眼前出现的庞然大物形似云豹,却足足有八尺高,毛发黑亮所以隐匿在暗色中时只能见其幽绿的眸子,通体被电光与黑气缠绕,光电随它情绪的起伏而明暗变幻,真似一尊凶神。

    它围绕秦凝踱步,湿润的鼻尖在她身上来回细嗅。

    秦凝紧紧抱着十两,深掩脑袋不敢看它。

    突然,凶兽张开血盆大口,对她嘶吼。

    “啊!”秦凝被吓得蹲在地上,眼泪簌簌掉落。

    “亨亨!”此时有人自别鹤楼十八层一跃而下,手中长笛抵在凶兽张开的大口上轻点着地。

    “亨亨,不可无礼。”

    秦凝微微仰起脸庞,挡在自己身前的人穿一身黑色斗篷,颀长挺拔的身姿英气逼人。

    “掖瑯王!”有人认出:“此人执笛,正是守城千年、号令群兽的掖瑯王啊!”

    宾客中有人按耐不住仰慕,竟像朝拜皇帝一般跪拜城主。

    凶兽仍然按耐不住歇斯底里的悲鸣,秦凝这时隐隐意识到,它似乎并没有想要伤害她。

    身体稍稍放松下来的一刻,她整个人瘫软倒地,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亨亨,回去!”他抚摸它,执笛吹起一首宁静悠扬的良夜曲,才慢慢将亨亨情绪安抚下来。

    它再次将鼻尖靠近秦凝,嗅了嗅,又望向掖瑯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能垂头走进第十八窟。

    末了,掖瑯王拾起地上人,飞升踏过别鹤楼,扬长而去。

    秦凝清醒时,对周遭一切都感到陌生。

    空旷的殿内无多陈设,却样样精贵,连烛台都是由雕刻异兽的黄金打造。

    殿内正中摆放着一架立式雕镂屏风,屏中画着一望无际的雪地里,少年策马扬鞭,与群兽疾驰在山野的画面,盘旋的飞禽,迅捷的猛兽,还有少年满面的荣光,好不骄傲肆意,光是看着都能感受到画中生灵当时的快乐与鲜活。

    不知是不是因为房间太大,秦凝逛了圈,只觉得清冷,伸手拿起桌案上的茶壶,也空空荡荡,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她怀揣茶壶,思量出去寻些热水,却在推开门时撞进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

    男人一身玄色窄腰锦袍镶绣金丝祥纹,腰间朱红白玉腰带挂着一只兽纹白玉佩,身披修长缎羽云锦斗篷,深邃的面庞被掩盖在篷沿阴影中,只见得瘦削下颚。

    秦凝渐渐压低身子,试图看清楚斗篷下那张脸,但映入眼帘的又是一张垂链黄金面罩。

    “何时醒的?”他端正扶好她,蹲下身一片片拾起茶壶碎片。

    “掖……掖瑯王?”

    男人沉声不语,也没有应她。

    “想喝水?”

    “嗯嗯!”秦凝点头如捣蒜,乖乖跟在他身后穿越中庭,最终走到一间冒着暖气的伙房。

    有点眼熟,她想起嵇幽的厨庐。

    眼前人穿着华贵的锦服,坐在炉前一块块添着柴火,烟火明灭在他漆黑的瞳孔中跳动,有种现世宁静安稳的美好。

    秦凝默默蹲在他腿边,望而不语。

    “想问什么?”

    “嗯……没想到堂堂城主是这样烧水的,我以为都是动动手指,小施法术的事哈哈……”她抿着嘴干笑:“要不我来吧。”

    好像因为她说的过于没有营养,他并没有搭理她。

    秦凝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搅破脑汁地试图找到个能聊的话题。

    “你叫褚鹤……对吧?”

    男人终于抬头看她,沉默几秒才回:“嗯……”

    “我看见屏风上的画,你们当时一定很快乐。”

    “嗯。”

    回答完她,褚鹤起身揭开锅盖,盛了一碗粥递给她。

    “哇!莲子粥,我好久没喝过了。”她捧着碗,蹲在地上,乖的像只小兽。

    两人坐在门前台阶上,褚鹤捡了根树枝在手里把玩,终于开始跟她搭话。

    “你为什么来化骨城?”

    秦凝举起碗的手又蓦然放下,眉间轻拧:“我来这里……原本是想带一个人回家的。”她苦笑:“可是他宁愿站在斗兽场上,也不愿跟我回去。”

    “世间人各有所求,小姐怎知站在斗兽台上非他所愿?”

    秦凝放下碗,指尖抵在他心口一下下轻戳:“我怎么知道?化骨城有多危险你心里没点数吗?世间怎么可能有人想站在那里?”

    褚鹤攥住她的手,目光流转,而后微微俯身,凝视她眼眸。

    “为什么想带他回家,他对你来说,真有那么重要?”他低声问。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秦凝觉得不自在,软糯道:“当然!”想到如今自己小命都搭在疆祈身上,眼神不由坚定:“我一定要带他回去的。”

    神祇总不能因为聆听了凡人心愿而被一辈子困在这里吧,他们妖族修入神道有多不容易,她一定要带疆祈出去!

    褚鹤手中树枝被无意折断,他看着她的眼神突然旖旎,一瞬间出神。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槐扬。”

    夜风温柔,月下空前安静。

    “槐阳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狐狸精。”秦凝笑着打趣,想起疆祈那张脸,末了又垂下眼眸:“是个受伤也不知道喊痛的人……是个很好的人。”

    褚鹤松开她从台阶上起身,片刻后端着盘伤药罐子回来,拆开她手上的层层棉纱,一边换药,一边闷闷道:“这样的人,正适合化骨城。”

    秦凝真想给他一掌,刚挣扎手立马被人抓住,伤口又渗出血丝。

    “他才不是,他如神高洁,怎能在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蹉跎。”

    褚鹤埋头擦伤口血痕的手顿了顿,秦凝看不清他是何表情,末了好奇道:“话说你真的活了千年?”

    他没回答,她继续问:“长生木可以拿出来给我开开眼吗?”

    褚鹤放下药盘,将包扎好的手丢回给她,拂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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