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敲锣打鼓喧闹不止。

    婵音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嫁人，却只觉得有些吵闹。

    喜盖下的视线通红。耳边又起了喧哗，婵音被扶下轿子。

    雪白皓腕被嫁衣衬得越发白净出尘，下了轿。围观众人只见新娘子繁复嫁衣之下身姿犹显婀娜，可见细腰弱柳多娇，包裹严实之下仅仅露出的一双手凝脂白玉一般精致，带着让人无法言说的美感。不由得哑然觉着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一双手就能让人入了迷。

    婵音听到周遭声音止了止喧哗又起。无精打采和扶着她的人迈了火盆，和一只公鸡拜堂。

    在细细谈论声里，进入了新房。等房间安静下来，红烛落泪，婵音便不想等了。她身子才见好，今次已经耗费了许多精神，浑身上下只觉得疲劳。靖王今夜是不会来的。

    两手搭在喜盖，指白绸红，掀开喜盖，一双明眸在灯下波光潋滟，叫一旁的喜娘吓了一跳之后转为惊愕。

    怪不得说王妃是京中第一美人，脸长得真好，特别那双眸子，水润盈盈，足以叫人甘心溺毙在里面。这模样，任王爷是钢，也能变成绕指柔了。她吸了口气，温声说道，“王妃，这于礼不合啊。”

    “我有些饿了。”

    美人灯下微弱咳嗽两声，娇娇出声，年岁尚轻，明眸似怯。喜娘听声身子已经酥了一半，对上那脸上的楚楚可怜哪里还忍得住，软声哎哎两声，“那便吃些吃食，一会儿再把盖头盖好。小巧，去门外候着。”

    喜娘把房间内的小巧赶到门外望风。那是她自己带来的小奴，新婚云朝和旁的地方不一样，新屋内只会留着福气的喜娘。喜娘为新人举行仪式之后也会离开，让新人两人在新房中相处。

    喜娘的婢子被当作喜娘的预备手，便允许候在一旁，是以房中就三人，也没旁的什么人了。

    小巧被喜娘敦实的背部遮着，也没看清新娘子，稀里糊涂就站到门外。院门红绳悬挂，红灯笼高挂，远处还传来喧闹声，一派喜气洋洋。

    偌大的院子，竟然一个下人也没有......王府这般节俭吗？靖王凶煞，小巧也不敢多想。

    小巧等着等着，不知不觉喧闹声消，她的头靠在檐柱，都没听到传来的几道脚步声。几个华服美婢走来，提着灯，身姿窈窕，面上带着轻视，“丫头。”

    见小巧头一点一点，便推了一手，打着瞌睡的小巧清醒，连忙跪下，但没等她出声，那美婢便开了口，“今夜王爷身体不适，在书房歇下。你便让王妃不要等了，早些歇息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逃也似地。

    小巧应是，便要回头向喜娘通报，岂料敲了两声门，就被喜娘倏然打开门，悄声关上门后，把她拉远了。

    “怎么事？”

    “王爷传话来，说，说身体不适今夜不能来了，让王妃早些歇息。”

    本以为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怎想喜娘呼了一口气，面上喜色，“那就好，那就好，王妃娘娘身子不好，才哄着睡下了，我们也别去扰了。”

    小巧啊了一声。

    这新婚夫妻，怎么一个比一个睡得早啊。

    *

    婵音身子极差，得知她新婚头一天就病情加重了，宫里便免了她入宫请安，让她安心温养。她病好之后，皇宫王府并不在意她，偌大的王府里，新婚的洞房夜过去几天，婵音和嫁人之前，日子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和剧情里带病讨好王府宫中众人的沈音不一样，婵音懒得动弹，称病卧榻许久。不出门和人往来人情，王妃头衔竟稳稳挂着。靖王虽然不喜欢她，但男主事忙，不在他眼前晃着，估计是一时半会没想起来。

    婵音身边都是陌生的婢女，貌美多娇。先前在丞相府侍候的人已经消失无踪了，或者死，或者活。婢女的照顾没有多大差别，婵音不在意，饮下苦药，蹙了蹙眉。忽然有些想念盛秋，她自己做的果脯很甜。不知道那手艺别的人还有没有。

    眸中苦出泪意，雨雾将滴，开口，“好想吃果脯。”

    一旁候着的婢女连忙将手帕擦拭她的唇瓣，软着声回答，“奴会，晚些奴做好了娘娘尝两口。娘娘莫哭，莫哭。”

    得到婵音松眉点头，低低说，“多放些糖。”，声音娇软绵绵，婢女被她的语气弄得心下软如一汪春水，连连答应。眉角眼梢染了喜意，似乎得她回应很是开怀。一旁的几位婢女见状也迎了上来，问她喜不喜欢吃甜糕云云。要给她做，婵音倦倦答着。

    一婢女说了句笑偶得她一弯唇，围绕的婢女们便齐齐松下了眉间愁绪，眼含春水，双双杏眸望着她。

    原本极不愿意进院子来的三五奴婢，伺候一日便都没想法子走了。听着王妃的声，望着王妃的眸子，只顾着让王妃开心，心满意足。

    美婢绕美，哄着，这厢俨然一副美人图景。

    而另一厢。夜色悄悄来临。

    靖王府歌舞升平，美貌舞女舞姿翩翩，细腰袅袅，座上的玄衣男人饮下薄酒，看着池中轻纱薄影。

    剑眉星目，乌发羽冠，腰间环佩，贵气凌然难掩灯下实在俊美非凡的面容，座中女子无不偷偷看他。但那人抿唇不语，叫人不敢靠近。

    “皇兄皇兄，怎么不见嫂嫂？听闻嫂嫂是京中第一美人，你新婚以来未免藏得太深了吧，不舍得她露面吗？臣弟还未曾见过嫂嫂呢。”

    有人开口，原是皇帝陛下最小的七皇子。他不过十五岁，少年俊朗性子活泼，见了活阎王靖王也敢说几句调笑话。见他说出的话，不少人佯装饮酒作乐，却暗暗看向了坐上的俊美男人。

    靖王转着杯中酒，眼眸被杯盏中酒色反射的灯光星星点点点缀，灿若星河。闻言想起了从未见过面的王妃。

    日子忙碌，她又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不曾烦他，倒叫他忘记了。管事新婚不久提及她身体不好用了什么药，以及询问吃穿方面应该如何，他靖王也懒得多听这些话，彼时抬眼看了管事一眼，觉着好笑，“我连一个王妃都养不起？”管家跪下连连道错。之后他在监察属每日和犯人男官员相对，更没什么人会提到她了。今次得闲摆宴，见了几个闲人。提醒他新婚一月有余。丞相，庶女。山鸡充凤凰的赝品。好吃好喝伺候着还敢下他的脸了吗？一丘之貉贪心不足。

    靖王浑然忘记先前婵音不出门烦他的好心情，情绪一转，只觉得婵音不来奉承他，亦是和丞相一样，对他不敬。

    眼底汇聚浓郁的暗色，眼见歌舞都凝滞了。靖王微微一笑打破悬着的氛围。

    “好啊。今日便给你见一见京城第一美人。九赐，去把王妃叫来，见见本王的皇弟。”

    他话语里对王妃的恶意毫不掩饰，可见两人并不如何要好，原本这是有意引导的。靖王和丞相互为亲家，多么让人羡艳。朝堂之上风向转变，偏偏漩涡中心的两家既不亲密还时常相对，为了看明白情况，只能让他当出头鸟，看看靖王对王妃如何，好明白两家之间到底是不是在做戏……如今靖王的态度明显，座下难保没有丞相府的人，要是靖王和王妃发生什么事，到时候落了丞相府的脸，那他也难做了。七皇子开了口，“皇兄。要不.........”

    “嗯？”

    靖王低低出声，七皇子被靖王扫过的眼神激起一身的冷汗，什么也没敢想，面上恢复单纯可亲。

    “皇兄大善，臣弟敬兄一杯。”

    转眼宴席之上恢复了些许刻意的热闹。

    婵音睡意正浓，被扶起换上衣裳的时候，还有些糊涂。婢女们争相扶着她的身子，触到滑腻云朵似的肌肤，脑子空空。

    奴婢们拿着精致华丽的衣裙，金贵的珠玉，华美配饰要往她身上戴，她拒绝了。夜里起了风，穿得如此繁复，满头珠钗，想想都十分受罪。婵音便换了一身皎月白的衣裙，套了同色的外裳。云雾乌发简单挽了发髻，插了根凤衔珠流苏出了门。

    “好不好呀。”

    “外面有点吧。”

    “这个很重吧？”

    那些奴婢听她的话，说不过两句便都红着脸随着她了。本觉得她穿素了，未想皎月白被王妃一身冰肌玉骨衬得格外的清丽脱俗。眸中雾色盈盈，美丽非常。婢女们都噤声不语。呆呆看着。

    走进夜色，月色明，雪肤在月下晕色浅浅，柔光朦胧，白嫩柔荑指尖纤细。手，身段，云雾鬓发绸缎似的流光，月下无一不美，惑人非常。本来她踏着夜色走进灯影，众人还喧哗几声，未想到了眼前，竟然叫人失语了。

    浑身透着如兰香气芬芳，不似此间人。那张脸倒是倾国倾城，但那双眼睛更为灵动惑人，只觉得被抽了骨头整个人要化在那眼中了。

    “王爷。”

    她泛苍粉唇张合，吐露出的王爷二字，音色缠绵入耳。怔怔。

    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音都成瘾。

    四下俱都暗暗望着她。

    赝品有这样的姿态倒是有趣。

    “过来。”

    高座上的靖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