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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平四年(一)

    未央宫坐落于长安城西南,宫内四十六殿阁绵延错落,傍晚霞光散落,犹如天马横越而出,无声吞没着宫墙之内的道道身影。而宫墙之外,八川交错围绕,似腾蛇之姿,盘旋于未央宫外,为这古老的富丽之所平添了一抹妖冶。

    凤凰台边,楚夕静静地坐在一旁的石椅之上,定定望着殿外的木兰栋椽,细嗅之下似乎当真染着木兰花香,殿门上的金色纹理应和霞光而跃动璀璨,可回廊处却雕刻着古朴,在正殿旁显得突兀而滑稽。

    楚夕每见此景,都好奇圣上为何会专门命人修建此处,而这一好奇,便是半晌。仰头望着那漫天赤色的云彩,楚夕恍惚后才反应过来,竟又过了一日。

    除去每日侍奉圣上服药外,她得空便会来此处,而不知不觉,竟已过了两月。这两月里,她每日去向太后问安,而后回到宣室殿内,悉心喂陛下服药,是以阖宫私下议论,楚娘子堪当帝后。

    久而久之,太后也对她放松了警惕,楚夕一直知道,太后派人跟着她,监视她,唯恐她...救下陛下。

    而如今她似乎不再被约束,侍疾之余竟也得空来这凤凰台消遣。面对宫人背后的指点,楚夕不以为意。她只安分的在宣室殿中,做好身为楚娘子,应该做的事。

    而那宫墙之外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两月前的那封信,自寄出起似乎便与自己再无关系,武陵,昭陵,洛阳,还有那远在西南的玉林,犹如梦境般流逝,湮灭于这平静的岁月当中。

    “女公子果真在这里。”

    听到身后熟悉的声响,楚夕从回忆中走出,一边转身一边开口道:“齐太医。”

    齐沛奉太后之命为楚夕调养身子,这两月里,不时会前往宣室殿中,宫人只当齐太医遵太后懿旨,为女公子诊治,是以无人在意齐太医究竟用了什么药方,自然也无人在意,齐太医带来了什么药材。

    “齐太医去过宣室殿了?”见齐沛背着药箱,楚夕猜测他大概是刚从宣室殿过来,果然听见其开口道:“...是。”

    “陛下今日如何?”

    这两月里,楚夕每日都在问齐沛同样的问题,而齐沛也都是一样的回答:“女公子,陛下圣体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就是未有好转。

    那日她借齐沛诊治自己痊愈之事试探,荐举其负责陛下平日煎药事务,太后闻言一愣,却并未反对,自此,楚夕与齐沛暗中将太医署的药换成了普通的温补药方。如今楚夕也大致明白太后同意齐沛侍药的原因,因为两月过去,陛下虽未更糟,却也未有起色。

    “毒查的怎么样了?”

    自知晓陛下中毒后,楚夕去天禄阁翻找了许多医术皆未果,齐沛在宫外也派人去查,可这毒似乎如魅影般诡异,竟毫无线索。

    齐沛闻言一顿,似有些犹豫,楚夕却敏锐的捕捉到他的异样,神色一喜道:“有线索了?”

    齐沛见状躬身开口道:“回女公子,下官先前曾说过陛下中的并非一种毒,而是两种,这两种毒在陛下体内应运而转,相互抑制,是以陛下虽未清醒,性命却是无虞。”

    “这我知晓”,楚夕点了点头,见齐沛似乎藏着什么话,楚夕沉声说道:“你接着说。”

    “下官昨日查到了其中一种毒的名字,此毒名叫乌殇。”

    “乌殇?”楚夕问道:“我怎么从未在医术上见过这个名字?”

    “因为此毒并非长在我朝疆域,而是长在南夷。”

    南夷?楚夕一惊,先前猜到是舅父命人下的毒,可若齐沛说的没错,南夷竟也插手进此事中来,为祸的还是皇帝,楚夕心中一沉,舅父一向自诩明智,当真察觉不出此中端倪吗。

    顾不上细想,楚夕紧张的问道:“那你可有解毒之法?”

    齐沛闻言默默叹了口气,这两月里也知晓楚夕聪慧,即便自己不说,她也会查到,更何况依眼下境况,还需早做打算,于是老实交代道:“乌殇之毒下官可解,可一旦解了乌殇,陛下体内另一种毒便会发作,届时恐怕......”

    楚夕却不似齐沛那般担忧,此事总算有进展,那么再查另一种毒便是,是以安抚着开口:“既能查出乌殇,便也能查出另一种来,齐太医尽管去查便是。”

    齐沛听了这话身形顿了顿,似鼓足了许多勇气似的开口:“女公子,下官还查到一事”,望着楚夕疑惑的眼神,齐沛哑声道:“身中乌殇之人,若三月不解,便会毒发身亡。”

    话音刚落,一阵鸦声惊起,霎时间笼罩于凤凰台之上,令人周身不寒而栗,待那阵叫声落下,楚夕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还有几日?”

    未见首尾的一问,齐沛却听得明白,只低头答道:“下官不知陛下是何时染得毒,可依其昏迷的日子看,所剩...二十余日。”

    二十余日。

    这一瞬间,楚夕突然明白了。

    舅父送自己入宫,并非当什么细作,也无需自己传话,因为陛下最终一定会死。他需要的,是楚夕以董氏女的身份侍疾,待陛下驾崩,待安平公平叛定王,届时端王便可顺理成章登基,若百姓非议,也只需将楚夕推出,妖妃下毒,实乃祸水。

    嘴角扬起一丝嘲弄,原来在她设法保住董氏之时,她的舅父却为自己安排了一条死路。

    齐沛见楚夕的模样,心中一时难言,却也只好宽慰道:“女公子冷静些,当心身体。”

    楚夕抬头望向齐沛,眼神却空洞不已,心中无边苦涩泛起,安平公弑君,她若救下皇帝,便是推董氏入深渊,她若任由为之,便是置自己于死路。

    原来兜兜转转,皆是死局。

    楚夕口中缓缓吐出一句:“是啊,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

    见楚夕脸上实在难看,齐沛不免担忧,于是开口规劝道:“傍晚寒凉,女公子还是先回宣室殿吧。”

    “不急”,不料楚夕开口打断,望着眼前恭敬站着的齐沛,楚夕从容的开口道:“这两个月,我与齐太医之间似乎心照不宣。”

    齐沛闻言将身子弯的更低,口中应道:“臣乃太医署医馆,为陛下侍疾乃臣之官责。”

    “齐太医是聪明人”,楚夕对齐沛的回答并不意外,接着说道:“先前不挑明,只因我不愿将再有无辜之人牵扯进来,可如今...”定定的望着齐沛的官帽,楚夕悠悠开口:“怕是不行了。”

    见面前之人似乎屏住了呼吸,楚夕未再继续,只盯着其道:“你是季奉常的门生,朝野之事定然比我看得更清,而这些日子我所做的,齐太医也不会不知,是以...你有没有事瞒着我?”

    说完这些,楚夕未等齐沛回答,只留下一句话后便离开了。

    “我不逼你此刻答复,你考虑一日...再回答我。”

    回宣室殿的路上,楚夕心中如同堵了一团棉花一般,虽不致命,却无从喘息。齐沛方才是故意同自己说那番话的,至于授意之人,除了季奉常,不会是别人,想必这些日子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已被悉数转告,而季奉常决定在今日告知自己真相的原因想必也只有一个,宫外出事了。

    至于何事,无非两种,一种是定王向安平公宣战,一种反之。而如今看来,只怕是后者,因此季奉常才急于摸清自己的态度,究竟站在董家,亦或是禹家。

    自己给齐沛一日,又何尝不是给自己些时间,在既定的死局里,能否还有转机。

    混沌着走进宣室殿,一位宫女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瞧着似乎是陛下身边的,楚夕见状猛地回神,眼中透着焦急问道:“怎么这样着急,可是陛下出事了?”

    宫女在楚夕身前站定,喘息着开口道:“...不是...是...端王来了。”

    楚夕闻言松了口气,随即道:“这有何慌张的...王爷人呢?”

    “正在内殿中为陛下侍药。”

    楚夕从容的走进内殿,慢慢行至床前,只见一道玄青色的身影坐于床前,手中端着一方玉盏,用玉勺将盏中的汤药喂向昏睡之人口中。楚夕见状,曲身行礼道:“臣女见过端王殿下。”

    坐着之人闻声转身,口中笑着道:“杳杳阿姊,你回来了。”

    楚夕抬头望着那人,白皙的面容上有一双与楚夕相似的杏眼,只是较楚夕的清冷而言,禹琰的杏眼更加清澈明媚,直挺的鼻梁却是与床上之人相似,望着这张无辜的面庞,楚夕心中有一方寸的柔软。

    唇角微微扬起,楚夕伸手向那人道:“殿下,让臣女来吧。”

    “不必了”,禹琰摇了摇头:“马上就喂完了。”

    话已至此,楚夕只好站在一旁,静静等着禹琰将盏中的汤药喂完,而后楚夕将方帕递上前去,禹琰接过方帕,轻轻擦拭着皇帝的唇角,嘴中嘟囔着什么,声音不大,楚夕却听清楚了:“皇兄,你快好起来吧。”

    楚夕沉默的看了眼禹琰,口中提醒着:“殿下,药喂完了,让陛下休息吧。”

    禹琰闻言叹了口气,缓缓站起了身,又忍不住盯着床上那人看了几眼,接着悄然走出殿内。

    见楚夕正静静候在外面,单薄的身影被月色衬的些许落寞,禹琰神色一暗,却很快恢复如常,唇角扬了扬问道:“杳杳阿姊是有事要与本殿说吗?”

    夜里的风将发丝吹得有些凌乱,楚夕端庄的立于原地,定定望着禹琰片刻,而后柔声道:“难道不是殿下有话要同臣女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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