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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十一)

    空旷的宫殿之内,楚夕静静坐在一旁,手中端着一只杯盏,杯盖与杯身不时碰撞着,发出阵阵声响,在这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也尤为刺耳,可即便如此,庞内官始终默默跪着,不发一语。

    大约过了半柱香,楚夕将手中的杯盏放下,缓缓开口道:“我记得庞内官跟在圣上身边很多年了。”

    “回女公子,十五年了。”

    “庞内官记得这么清楚?”

    见楚夕惊讶,庞内官恭敬的开口道:“老奴乃圣上身边人,是以与圣上有关之事,不敢忘却。”

    楚夕闻言神情未变,只下意识点着头道:“如此看来,庞内官对圣上果然关切”,稍顿片刻,楚夕话锋一转,眼中一凉道:“可你既说乃圣上身旁亲近之人,难道就看不出圣上病情愈发严重了吗?”

    话音刚落,只见庞内官身形微顿,可片刻便恢复如常,只依旧不发一语的跪着,楚夕见状心中了然,转而问道:“圣上连日未有好转,太医署就没有别的法子?”

    地上之人此时开口道:“回女公子,太医署的太医们说,圣上此疾伤及了内里,是以只得温补,方可固本培元,只是见效会慢一些。”

    “慢一些是多久?”

    “这...老奴不敢妄言。”

    看着面前畏缩之人,楚夕心下一凉,可眼下除了此人,她再无旁路,思及此,楚夕正了正神色,继续开口说道:“我并非想降罪于人,我只希望圣上平安。”

    听到这话,庞内官微微顿住,似乎是想抬头望一眼楚夕,却又因礼数的制约断了念头,良久后,只听其开口道:“老奴多谢女公子宽恕,然圣上病疾乃太医署诊断,药也是太后亲自熬制,如今圣上不见起色,阖宫上下亦是惶恐不安啊......”

    语气恭敬,言辞怯懦,可楚夕却不由一怔,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那人身边,楚夕开口的语气较方才柔软了许多:“庞内官,你先起来。”

    伏地之人闻言缓缓站起了身,却因长久的跪立而致身形不稳,楚夕见状想要上前搀扶,庞内官却连忙稳住了身子,口中推拒道:“女公子折煞小人了......”

    “庞内官”,楚夕轻唤了一声:“方才我喂圣上喝药,不由想起曾经的往事,那时我们都还年幼,做了不少荒唐事,也闯了许多祸,好些都得庞内官替我们遮掩。”

    庞内官听到楚夕说的话后,脑海中也不由闪现数年前的往事来,不知想起了什么,庞内官眼眶一红,心下长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女公子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见庞内官松口,楚夕微松了口气,不过在问话前,她执意开口道:“您放心,我已退避左右,这些话不会有旁人知晓的。”

    庞内官苦笑一声,随即点了点头道:“女公子请问吧。”

    “圣上是什么时候病的?”

    “三月之前。”

    “太医诊断为何病症?”

    “太医说乃风邪入体,需卧床静养。”

    “...我要听实话”,紧盯着面前之人,楚夕低沉着声道:“而非那些敷衍旁人的说辞。”

    庞内官闻言长叹一声,佝偻着身子开口道:“女公子何故如此执着,有些事即便知晓真相,却也是徒劳。”

    楚夕听了这话不由一怔,欲开口之言竟是卡在了喉中,方才见庞内官一直躲闪,楚夕以为其生出异心,可如今看来似乎不是,莫非......

    “是圣上要你瞒着我?”

    虽是在问,可楚夕心中已有八分肯定,是以自顾自地开口道:“圣上猜到我会问,所以要你瞒着我,对吗?”

    见楚夕神色焦急,庞内官知晓此事终究是瞒不住了,到底是心疼圣上,私心里希望这位被圣上护着的楚娘子,能与董氏的其他人不同。

    “女公子恕罪,在您进宫以前,圣上曾短暂的清醒过...”

    楚夕闻言一愣,连忙问道:“那圣上可有说些什么?”

    “圣上有旨,不可对女公子提起病疾之事。”

    “...为何?”这是楚夕一直不解之处,这几日无论自己如何打听,宫人们却始终三缄其口,似乎只是在瞒着自己一般,如今听庞内官说起此事乃皇上圣旨,楚夕更是疑惑。

    见庞内官神情躲闪,楚夕突然想起其方才所言,“太医署太医诊断,太后亲自熬药...”楚夕顿时一惊,失声道:“莫不是太后?”

    话音刚落,庞内官连忙打断:“女公子请慎言...”

    楚夕却顾不得遮掩,想要继续逼问,担心祸及面前之人,只得暂时将话咽了下去,接着想起什么,楚夕问道:

    “您可有法子出宫?”

    庞内官闻言一怔,只当楚夕想要离开,心中顿时一寒,口中却恭敬道:“娘子若想离宫,只需去金华殿求个情便是,无需如此周折的。”

    听出庞内官话中不满,楚夕却并不在意,只解释道:“您误会了,并非是我要离宫,我是想传消息出宫。”

    此话一出,只见庞内官神色一惊,楚夕意识到自己所言不妥,心下自嘲了一番,继续开口道:“我是想向定王与惠王求助。”

    庞内官闻言怔愣,下意识问道:“定王不是反了吗?”

    见庞内官疑惑,楚夕才意识到原来宫中已知晓了定王之事,不由追问:“圣上已知晓此事?”

    “知晓的”,庞内官颔首:“可圣上知晓后却并未降定王的罪,只说容后再议,哪知不久后便病了。”

    楚夕听完心中一凉,只觉自己如裸露在寒冬天的冰雪道中一般,周身血液凝固于一处,连同思绪也被封存,一时间顾不得思考。

    庞内官见楚夕面色一白,不解发生了何事,只得出言轻唤:“女公子...女公子...”

    竭力试图将周身的寒冰敲碎,楚夕强迫自己回神,谁知开口却给外沙哑:“...我没事。”缓缓望向庞内官,楚夕轻声开口道:“定王并未谋逆,他也一直在等圣上传召。”

    庞内官闻言一喜,笑着道:“老奴就知道,王爷与圣上乃手足至亲,是断然不会行此谋逆之事的。”

    眼下楚夕无心回应,只开口交待道:“晚些时候我会写信给定王,还请庞内官务必交由信任之人送达。”

    “老奴知晓的,女公子请放心。”

    见楚夕面色有些差,庞内官也未在多留,悄然退至殿外,留楚夕一人站在这空旷的殿内,久久难以回神。

    先前仅是猜测,楚夕心中多少抱有侥幸,若舅父当真只是承圣令而镇压定王,那么自己或许能劝解圣上,以此解开他们兄弟间的嫌隙,可方才庞内官的话却将楚夕推入了谷底,原来没有什么兄弟反目,不过是乱臣私欲罢了。

    心下一片悲凉,一时间楚夕竟不知该如何自处,一件件往事涌进脑中,安平公、太后、董氏......这每一个字眼都连接着自己的至亲,手起刀落之间,楚夕斩杀的,又何止是那段血缘。

    思绪纷乱间,殿外突然想起一道声响:“女公子,太后诏您前往金华殿。”

    楚夕闻言不由失笑,难怪方才庞内官一声苦笑,到底是自己糊涂了,这未央宫只是于自己而言高远,对那位姨母而言,无非是前脚迈出,后脚便能知晓的一隅而已。

    “知道了...”

    ......

    “臣女楚夕,叩见太后。”

    “起来吧”,一道略显憔悴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楚夕缓缓将身子直了起来,细想之下,自己已有三年未见太后了,上一次见时是先帝驾崩,那时太后悲痛不已,董坤便将楚夕送进宫中陪伴太后,如今想来,岁月流淌的竟如此悄无声息。

    太后较三年前似苍老了些,可到底将养得宜,与同岁之人想必还是年轻的,看见楚夕,太后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快上来让姨母瞧瞧。”

    楚夕乖巧的应了一声,而后走到了太后身边,缓缓蹲了下来,太后见状笑意更甚,拉起楚夕的手放在掌中,另一只手轻抚了抚楚夕额头,冲一旁的嬷嬷道:“这么久未见,竟还同幼时一样,喜欢趴在哀家身边。”

    嬷嬷闻言笑着应道:“女公子这是想念太后了。”

    楚夕莫名眼眶一热,将头缓缓搭在太后双膝之上,面上突然触碰到那身华服,一滴泪悄然从眼角落下,楚夕轻声道:“是啊,杳杳想姨母了。”

    太后闻言,搭在楚夕发间的手一顿,而后笑着道:“你啊......”望了眼静静趴在自己膝上的人,太后开口道:“待到圣上痊愈,你们二人成婚,如此便能一直留在姨母身旁了。”

    楚夕听到这话却并未有反应,只静静趴着,太后也不再说话,良久过后,楚夕缓缓坐起身来,仰头望着太后,开口问道:“姨母,圣上何时才能痊愈啊?”

    太后闻言一愣,随即笑了笑道:“太医不是说了吗,只要按时服药,很快便能痊愈的。”见楚夕神情黯然,笑着调侃道:“等不及了?”

    楚夕面色一红,将头掩进太后膝上,嘟囔道:“我没有......”

    见楚夕羞恁,太后心下一松,不由安抚道:“好了,姨母不逗你了,来,抬头让姨母看看...”

    楚夕闻言将埋着的头抬了起来,静静盯着太后,太后轻抚过楚夕的眉眼,而后捏了捏其脸颊,笑着道:“长大了,也漂亮了,更像你阿母了。”

    楚夕笑着应道:“大母也这么说。”

    “你大母身子可好?”

    “大母一切安好,临行前要臣女带话给您,她一切都好,也望你保全好自己。”

    话音刚落,楚夕见太后神色一顿,内里藏着一股说不明的情绪,楚夕只当不察,依旧静静说着大母在家中的近况,太后默默听着,良久之后,楚夕只听见太后开口道:“今日就到这儿吧,哀家有些乏了。”

    楚夕见状站了起来,恭敬的行礼道:“那臣女便先告退了。”

    “嗯”,太后应了一声,随即开口道:“在圣上身边要仔细伺候着。”

    “是,臣女明白。”说完便转身打算离开。

    “杳杳...”

    身后突然想起一道声音,楚夕闻言转过身来,太后却并未说什么,只开口道:“罢了,你先下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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