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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十)

    听到有人自称“本殿”,吕郡守霎时一慌,顺着声音向屋外看去,只见一人徐徐走来,身着盧灰色外袍,头顶月白色玉簪,分明是极为清雅的衣着,可却莫名散发着贵气。看来人的年纪,除了那位胶东的惠王殿下,不会是旁人。

    快步走下堂前,吕郡守伏地叩首道:“下官叩见惠王殿下。”

    惠王目光始终如一地注视着前方,待从其身旁经过时,也并未驻足,直到来到堂上坐下后,缓缓开口道:“哦?吕郡守竟然认识本殿?”

    “殿下乃天人之姿,身份贵重,自是与常人不同。”

    “嘁...”惠王嗤笑一声并不买账,见吕郡守低头跪着不语,戏谑着开口道:“本殿方才自远处便听见郡守提及为官之道,不如再继续说些吧。”

    吕郡守闻言一慌,赶忙开口道:“下官一时糊涂,希望惠王殿下恕罪。”

    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却看见宋朝默默摇了摇头,惠王也不再继续寒暄,只疑惑着问道:“这二位是?”

    吕郡守见状正欲开口解释,不料宋朝却率先一步出声:“启禀王爷,下官乃玉林县县丞宋朝,今日是来向吕郡守提供线索的。”

    “这倒是奇了”,惠王故作疑惑道:“你既是玉林辖官,怎会无故跑来武陵呢?”

    听了这话,吕郡守以为惠王也当此事不妥,于是连忙应道:“是啊,下官也认为不妥,奈何这位宋县丞却执意要令下官追查,下官一时情急,才说了那欠妥之言,还望殿下恕罪。”

    惠王闻言不语,只看向宋朝道:“你来回答本殿。”

    “是”,宋朝见一旁的吕郡守表情异样,心中不免好笑,接着躬身对惠王道:“启禀王爷,下官要禀报的命案中,死者涟漪乃玉林人士,昨日下官在兰园发现其尸身并报案,可后来下官觉得涟漪死状似乎有异,是以今日前来衙门,希望郡守调查涟漪是否并非利器身亡,而是毒杀。”

    “原来如此”,惠王了然,这时突然想起什么,便开口问宋朝:“可本殿听方才屋中的声音,吕郡守似乎并不愿彻查此事啊。”

    “下官不敢”,吕郡守连忙跪下解释道:“下官乃武陵郡守,彻查命案自是下官职责,是以绝不敢推脱。”

    “那为何不依这位宋县丞所言查看一番?”

    吕郡守闻言一愣,额上已渗出一层薄汗,眼神躲闪着开口:“回殿下,这位宋县丞所言并未有证据,因此下官查起来...确有难度。”

    “呵”,惠王低笑一声,望着堂下跪着的吕郡守,沉声道:“若本殿未记错,朝廷每年拨给各郡的银饷绝非一笔小数,而今吕郡守因一桩命案调查有难度便要搁置,若本殿将这样的理由上报长安,郡守说圣上可否能理解?”

    提到圣上,吕郡守面上一白,求饶道:“殿下饶命,下官知错了...下官查,一定彻查。”

    “既如此,那便辛苦吕郡守了。”

    吕郡守将宋朝的推测都记了下来,随即让宋朝先回去,待自己查明后自有说法,见吕郡守面容难看,宋朝也不催促,横竖如今有惠王在,吕郡守不会敷衍,于是宋朝与路嘉便先离开了。

    待回了兰园,果然看见惠王正坐在房中,宋朝还未有动静,路嘉却被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行礼:“叩见惠王殿下。”

    椅子上的人被路嘉的动作吓了一跳,回神后笑出了声,却也并未开口,而是缓缓走到路嘉面前蹲下,调侃道:“小郎中,不认识我了?”

    路嘉自幼长在山野,从未见过什么身份贵重之人,是以先前见到惠王时,顾不上观其相貌,听其声音,只低着头行礼,如今熟悉的声音响起,路嘉恍惚片刻,随即缓缓将头抬起,望着自己面前之人。

    反复端详片刻,路嘉确定自己并未见过此人,可那道声音...似乎有些熟悉,是...徐郎君?路嘉意识到这件事后一愣,下意识开口道:“你是...徐郎君?”

    “看来还不算傻”,惠王哂笑一声,随即开口道:“行了,起来吧。”

    路嘉下意识应了句“是”,而后默默站在宋朝身旁,却又想起宋朝似乎并不诧异此事,于是转头看了眼身旁站着的人,见宋朝神色从容,似是默认一般,路嘉神情微变,默默向一旁挪了挪,宋朝将一切看在眼里,也知晓路嘉别扭之因,可眼下也顾不得解释,只问惠王道:“王爷可有被旁人发现?”

    惠王却毫不在乎:“发现了又如何?本王决定回来,自然是不怕被发现的。”

    话虽如此,可宋朝还是有些担心,只希望宁羌那里能将彭期再拖住些时日,算算日子,定王应该快到了。

    “对了”,惠王这时开口问道:“依你看,昨夜之事那郡守是否知情?”

    “若上面不点头,以那些衙役的胆子,不会行如此冒险之事。”

    惠王也点了点头:“是啊,若没人作保,谁会做这掉脑袋之事。”随即神色一凉道:“看来还需本王再下一幅猛药了。”

    ***

    “见过楚娘子。”

    “起来吧”,楚夕颔首道:“将药给我吧。”

    “...是”

    接过宫女手中的玉盏,楚夕缓缓坐到床沿之上,将药一勺一勺的渡进那人口中,奈何对方却始终紧闭双目,不发一语的沉睡着。

    楚夕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前日入宫,依礼数需先面见太后,可当楚夕刚踏入金华殿,就被宫人告知太后因忧虑圣上病疾,前些日子也染了疾,如今怕是见不了人,只传话让楚夕这些日子留在宣室殿侍疾,接着楚夕便被暂时安置在了宣室殿的偏殿内。

    宫人们见此情景,私下也纷纷议论着,得知这位乃董氏送进宫中的娘子,想必未来地位不可估量,于是对楚夕格外敬重,除去为圣上喂药,这几日楚夕多是空闲。

    可越是闲着,楚夕心中越是焦躁,进宫后她才知晓所谓“宫墙高远”为何意,别说未央宫,只宣室殿中一间小小偏殿,都被宫人围的密不透风,自己原本还妄想将消息传出,如今看来实在可笑。但凡走出殿门,便有一众宫人随行,楚夕知道,这些人敬自己,却也防着自己。

    除此之外,圣上的病疾也令人忧心,自己私下向宫人打听圣上究竟染了何种疾病,可宫人对此事纷纷缄默,不知为何,楚夕莫名觉得不安,眼下如同走进一间蒙了布的暗室,四面冰凉而黑暗,进无出路,退无后路。

    将一碗汤药喂完,楚夕从袖中拿出一方袖帕,轻轻擦拭了下圣上的唇角,看着其愈加苍白的唇色,楚夕心中如同塞了一块重石般,将胸口沉沉堵住,险些喘不上气来。

    望着那熟悉而病态的面庞,楚夕忆起自己与圣上初次见面时的情景。

    先帝的四位皇子中,楚夕与圣上其实是最先相识的,那时自己刚刚丧母,被舅父接近长安城中,太后那时还是皇后,得知此事忙将自己传召进宫,一见面便抱着自己痛哭,为逝去的妹妹,为年幼的楚夕,亦为那参不透的命运。

    楚夕那时懵懂,不解面前这位衣衫华贵的妇人为何如此难过,却亦被当下之景触动,随即放声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一位少年走了进来,行至自己与皇后身边时,恭敬中带着担忧:“母后放宽心些,切莫伤了身子。”

    听声音分明是个孩子,可语气却格外沉稳,楚夕闻言不由愣住,而后缓缓转身,入目先是一片墨色,楚夕将目光缓缓向上,只见那人身形挺立,头戴一直白玉花鸟纹簪,一双眉眼生得格外俊朗,薄唇轻抿的站在一旁,眼中透着浓烈的担忧。

    皇后这时忙将脸上泪痕拂去,而后拉着楚夕开口道:“这位是你子离兄长,子离,这是杳杳,你该唤声妹妹。”

    “杳杳妹妹安好。”

    楚夕有些怯懦,可看见面前之人神情温和,心中顿时安定,小声道:“子离阿兄。”

    皇后心疼楚夕丧母,便想将其留在身边些日子,先帝听闻亦允准了此事,于是楚夕便暂时呆在了椒房殿。

    未央宫内没有公主,四位皇子得知宫里来了位女娘,皆兴奋不已,是以无事便跑来椒房殿,与楚夕一同看书识字,起初楚夕有些不自在,不愿与他们走的过近,是圣上最先看出端倪,待三位弟弟离开后跑去楚夕身边,问道:“杳杳,我们来找你,可是令你不开心了?”

    楚夕闻言一愣,感激于圣上的善意,却又不敢将真实之言道出,谁知这时圣上开口道:“若你不喜尽管告诉我,母后让我唤你一声妹妹,你只管拿我当亲兄长就是。”

    在这之前,除了阿母,从未有人在意过楚夕内心所想,是以当面前之人说完这句话后,楚夕鼻腔泛酸,眼眶瞬间便红了。

    禹珩从未见过此景,当下十分无措,两手不知该如何摆弄,只能略显慌乱的开口:“你别哭啊...”

    看着面前人面容上的焦急,楚夕心中一软,接着开口道:“臣女没有不喜,只是有些不适应罢了。”说完后又觉不妥,连忙补了句:“以往家中无人同我玩闹,所以有些不适应。”

    “如此便好”,禹珩松了口气,笑着道:“如今好了,你多了三位兄长和一个弟弟,我们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后来两人还说了些什么,楚夕已经不记得了,可那日扶光之下的一句“好好照顾你”,楚夕从未忘记,事实上在离开长安之前,禹珩从未食言。

    又或者说,禹珩身上本就有着极为强大的包容与善意,这些美好不仅散落于自己身上,旁人亦是,而定王与惠王也正是因为知晓这一点,即便如今身处困境,也不愿怀疑圣上。他们二人若是得知,曾经庇护着自己的兄长如今孤单的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心中又有多么酸楚。

    百姓只当圣上优柔寡断,对武陵之事迟迟未做决断,却不知其身处囹圄之中,亦是九死一生。

    可百姓与圣上都没有错,不该困于此境之中,令叵测之人行快哉事。

    思及此,楚夕将玉盏交给一旁的宫人,缓缓出了内殿,冲殿外站着的宫人道:“将庞内官唤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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