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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九)

    楚夕不知定王同太皇太后说了些什么,不过自己很快便被重华殿传召。

    是日,楚夕着一身月白色襦裙,髻上带着自己阿母的那支步摇,缓缓走进了重华殿中:

    “臣女叩见太皇太后。”

    “起来吧。”

    慢慢站起身来,楚夕双眼轻耷着望向地面,等着座上之人开口,良久后,只听座上一道声音响起:“既去了未央宫,便要收起过往闺阁女娘的脾性,细心照顾圣上,知道了吗?”

    “是,楚夕明白。”

    “东西可都收拾妥当?”太皇太后问道。

    “回太皇太后,都收拾好了”,楚夕乖顺着应道,又想起什么,楚夕微微将头抬起,谨慎的望了眼座上之人,一时间有些局促。太皇太后见状,沉着声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是”,楚夕双手交错行了一礼:“臣女听定王妃说起,太皇太后与圣上也有三年未见了,若太皇太后有何想要带给圣上的,臣女愿代为转达。”

    楚夕说完话后,重华殿内顿时陷入寂静,座上之人迟迟不开口,楚夕只得维持曲身之姿,就这样过了良久,只听太皇太后突然笑道:“你可知你这话意味着什么?”

    当年圣上即位,自己主动要求前往洛阳宫独居,圣上跑来自己殿前恳求自己留下,可为了定王不被猜忌,自己只能离开,是以这些年里,圣上对自己心生埋怨,太皇太后是知晓的。世人皆言,皇室无情。

    既享圣位,合该摒杂念而怀众生,可生来肉身,孰能无情。这些年里,自己守在洛阳宫中,六根尽闭,谢绝外声,只道不语俗事也,然霞光敛去,夜幕降生,自己何尝不想念那些孩子。即便如此,自己仍需克制,只因这样才能令众人安心。

    可人方心安,己心仍难。

    没想到今日这一小女娘却看出自己的为难,见座下不语,太皇太后接着问道:“你就不担心未央宫中人当你是洛阳宫派去的眼线?”

    楚夕闻言,神情从容着开口道:“臣女愚钝,不识其中纷扰,只知带去的,不过是大母对孙儿常年的思念罢了。”

    大母对孙儿,太皇太后一愣,恍惚间看见那年先帝在时,携几位皇子来自己宫中拜谒,子钦背书给自己听,子望在一旁舞剑,自己给子仰递了根香蕉,那小家伙笑着接过去,咿咿呀呀的要子离剥给自己吃。

    眼眶微微发酸,这些事似已流淌多年,可今日忆起却不觉模糊,如同昨日之景。

    看了眼座下那道瘦弱的身影,太皇太后轻声说道:“哀家没什么要带的,你只告诉皇帝,哀家望他圣体无违,勤勉政事,此乃后世之福报也。”

    “是,臣女记下了。”

    “行了”,太皇太后摆了摆手:“下去吧,来日进宫...当心些。”

    楚夕闻言一愣,随即恭顺应道:“是,多谢太皇太后。”

    出了重华殿,楚夕默默叹了口气,回头望了眼这座古老厚重的宫殿,既得天命,不是凡人,那一句问候,或许已倾尽全力,而宫内如今掩藏的,是一代贤后的一声叹息,一位女娘的余生思念。

    抬头看向空中,堆积的乌云拼命阻挡着暖阳的脚步,却不忘散落汩汩寒凉,分明已近夏时,可心中冷意却肆意汹涌,楚夕不知遥远的未央宫中是何景象,亦不知那里的宫殿是否也如此处一般,只觉心中被万人踏过一般喘不上气来,强迫自己再清明些,深吸了一口气后,抬脚往素衣殿走去。

    前脚刚踏进殿门,便看见季檀笑着从偏殿走了出来,周身散落着数道和煦的柔光,整个人如同一块芙蓉玉般平和而美好。

    “臣女见过王妃。”楚夕乖巧的行了一礼。

    季檀见状忙将面前之人扶起,而后拉着楚夕走到一旁坐下,温柔地开口道:“我就猜你今日会过来,是从重华殿来的吗?”

    “嗯”,楚夕点了点头:“太皇太后宣我进殿,要我明日前往长安。”

    “明日?”

    季檀吃惊问道,随后又了然,定王昨夜暗示了圣体抱恙之事,想必太皇太后也猜到未央宫有意将消息隐瞒,因此才要楚夕尽快去长安,只是...抬眼看了眼楚夕,神色有些担忧:“杳杳,未央宫与洛阳宫还是不同,你定要当心一些。”

    今日已是第二回听到“当心”二字了,楚夕笑着看向季檀:“阿姊,我明白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事已至此,饶是再多担忧也只得咽下,他们选的这条路,担心早已不够用了。

    “阿姊,进宫后我会尽力劝说陛下,还定王清白。”楚夕神情认真的看着季檀,说道:“是以还请阿姊待我转告定王,护住宋朝。”

    在这场纷乱的角逐里,他们所有人都有盔甲,可唯独宋朝一人,赤身厮杀。楚夕并非不信定王,可旱而资舟,未雨绸缪,涉及宋朝之事,她都不敢赌,因为输不得。

    “杳杳,你不信王爷?”季檀问道。

    楚夕沉默,指尖陷入皮肉,她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只是不信人性。”鼓起勇气将头抬起,楚夕对季檀说道:“我不揣测旁人是否会于绝境之下生出狠厉,可事关宋朝,我得思及,季檀阿姊...对不起。”

    季檀看着楚夕神情中的动摇,知晓她说出这番话定需要莫大勇气,于是开口道:“我明白,我会将此话转告王爷。”

    话音落下,季檀沉默片刻,却又突然开口道:“可是杳杳,王爷他不会的。”

    第二日清晨,楚夕踏上了前往长安的路,偷偷将马车上的帷裳掀起,只见一道极弱的微光闪烁于东方,似在极力冲破那层层山霭,一丝微风悄然流入心间,楚夕轻抚了下胸口,缓缓将帷裳放下,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无妨,桑田依旧,故人如斯,霞光弥漫的那一刻,总会来。

    ***

    宋朝昨夜睡得不太踏实,卯时未至便醒了过来,起身将衣服穿好,缓缓将房门打开,连日里乌云绵绵,今日竟是晴了,虽还未破晓,然而天空却已轻便不少,云彩也滋生出点点珠光,降落在世人身上,将世间染上霞光。

    朝着西边远眺,透过山林湖海处,宋朝依稀看见有处宫殿,殿内缓缓走出一位女娘,那女娘见自己后一愣,随即唇角扬起一抹柔和的笑意,原本清冷的杏眼中闪着光,神色粲然的看着自己。

    宋朝见状眉目舒展,周身的不安与疲惫瞬间被安抚,稍显苍白的面容上多了抹暖意,而后转身进了房中。

    昨夜徐域说要将惠王身份公布,是以先离开了兰园,宋朝坐在桌前将近日里武陵发生之事梳理了一遍后,便打算起身下楼,屋外却突然响起敲门声。

    将房门打开,果然看见路嘉正神采奕奕的站在房外,见宋朝开门后,不由松了口气,宋朝有些好笑:“路娘子早啊。”

    路嘉见宋朝正打量着自己,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自己昨夜几乎未睡,今日一早便赶来兰园,生怕宋朝他们将自己落下。如今见他们还在,心下一轻,故作轻松道:“早啊...”

    “在下若未记错的话,昨日提醒过娘子尽快离开武陵。”宋朝神情认真的开口。

    “我知道你们担心我”,路嘉有些心急,却又顾及在外面被人听到,于是一手拢在唇边,低声道:“可我也想知他们究竟中了什么毒,再者,没准儿我也能帮到你们。”

    宋朝闻言有些无奈,本意并不愿路嘉牵连进此事,可如今若放她单独离去,期间若生变故,自己又如何面对路郎中,故而只好妥协:“罢了,娘子跟着我们也可以,但绝不可轻举妄动。”

    “知道了......”

    于是两人一同往衙门的方向走去。

    路上路嘉好奇道:“徐郎君呢,怎么未同我们一起啊?”

    “他还有些事要办,晚些时候再过来。”宋朝搪塞道。

    说话间两人来到衙门外,宋朝走上台阶后,对门外的衙役道:“下官玉林县丞宋朝,有要事禀报吕郡守,还望代为通传。”

    衙役昨日是见过宋朝的,因此听宋朝说完后不由一愣,不解昨日这位郎君还是以百姓身份被传召,今日怎会摇身一变成了县丞。

    见那衙役一脸疑惑,宋朝从袖中掏出符牌,递到衙役面前后,说道:“这是下官符牌,还请大人代为通禀。”

    符牌乃官员身份象征,衙役见状连忙躬身行礼,开口道:“原来是宋县丞,还劳烦您稍等,小人这就去禀报郡守...”说完转身向府内跑去。

    片刻功夫人便回来,见宋朝后说道:“宋县丞请,郡守在前厅等您。”

    “多谢大人”,宋朝道谢,而后冲台阶下站着的人开口:“过来吧。”

    路嘉闻言一喜,连忙跑向宋朝这边,衙役见状不解,这时宋朝解释道:“这是下官同僚,是与下官一道来见郡守的。”

    衙役闻言了然,将两人一同迎了进去,来到前厅后,衙役便退了下去,宋朝与路嘉一同进屋,吕郡守正坐在堂前,神色肃然的望着两人,待站定后宋朝,躬身向座上行礼:“下官玉林县丞宋朝,见过吕郡守。”

    座上之人一听此话,原本严肃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不屑,笑着说道:“宋县丞果然深藏不露啊...”

    无端开口的一句,却莫名令人不适,路嘉在一旁微微拧眉,宋朝却浑然不觉道:“郡守谬赞了,下官只是无意间经过武陵,便未言明身份,还请郡守莫要怪罪。”

    话至此处,若吕郡守还揪着不放,倒显得过于计较,压下心中不满,吕郡守开口道:“那不知宋县丞今日一早来衙门,是为何事啊?”

    宋朝闻言,抬头望向座上之人,神色清明的开口道:“启禀郡守,下官今日前来,是为一桩命案。”

    吕郡守一愣,神情愈发寒凉,沉声问道:“哦?什么命案?”

    “死者名为涟漪,玉林人士,下官怀疑此人乃被人下毒致死。”

    吕郡守闻言,神色有些莫名,只开口道:“下毒?涟漪的尸身本官也见过,其喉部处有那么明显剑伤,又怎会是毒杀。”

    这时宋朝开口道:“回郡守,下官知晓唐突,但此事疑点重重,还望郡守下令彻查此事。”

    吕郡守突然有些不耐,不满宋朝一个县丞竟跑来命令自己,哂笑着道:“宋县丞这话莫不是在命令本官,那不如这郡守的位置给你坐好了......”

    “本殿觉得这倒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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