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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  踪

    离开狭里巷,荆旭直未回御察直使司,直奔皇陵。

    这段时间,坤陵周边已被遍查,如今於雪尘死咬着不松口,他只能继续从偷盗现场痕迹着手,查找有用线索。

    兵械库石板之下,是一条陈旧暗穴,颇为狭窄,直抵皇陵甬道。

    从痕迹来看,穴道狭窄,於雪尘是唯一进入之人,初入甬道还触发了防盗机关,第一块平板即刻陷落,底下插满淬毒剑刃。

    於雪尘在坠落瞬间甩出玉天束,从窄小暗穴探出,勾住了兵械库械架,死里逃生。刹那之间,必然凶险万分。

    在秋序园,经他督导,於雪尘每日勤学苦练,对玉天束的把控已经炉火纯青。只是,电光火石般的险中求生,在械架上留下勾痕露出了破绽。

    荆旭直查探现场极为精密,各类蛛丝马迹绝不错纵,在暗穴入口壁侧发现了几段可疑直痕,查觉盗陵人应使用了绳具,几番遁迹,在靠近暗穴的一排械架之上,查探到一道与普通绳具不同的微深勾痕。肃卫厅即刻进行追查。

    肃卫指挥使周政经验丰富,目光精准,几番观察比较,觉得勾痕似是钢铁之丝,渐渐锁定是某种兵器。

    肃卫厅信息网络庞大精细,一番排查,将大晏国持索类兵器之人底细摸了个透。随后,一一进行核实筛查,根据勾痕粗细以及形态,最终的疑点,竟然落到了玉天束之上。

    这件兵器,源于四年前的一桩皇族凶杀案。破案之时,荆旭直从江湖人士手中缴获,此后一直纳置在肃卫厅内库,直至不久前由他带着於雪尘从内库中取出。

    周政惊怒之中赶往秋序园,劈石一试,果然痕迹吻合。

    等到荆旭直结束当日探查,从皇陵返回,於雪尘已经进入肃卫厅。

    此案涉及皇陵被盗,周政不能有所通融,他答应荆旭直延后审讯,已是冒了极大风险。

    时间如此紧迫,女孩又不愿松口,荆旭直只能从其他线索着手:兵械库内有脚印痕迹,甬道之内有箱底拽痕,目前判断,於雪尘身旁另有其人。此人心思缜密,功夫极高,从脚印痕迹分析,脚底处扎了厚实裹布,遮掩住了鞋型及实际尺寸,而箱底拽痕只存在甬道之中。显然,藏宝箱出了穴道,一旦环境宽敞,此人直接提起箱子,就此消失无踪。

    盗陵之后,恰逢阴雨连绵,出了兵械库之后的各类痕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这让追查难上加难。皇陵卫、肃卫厅、御察直使司只能往四面八方派出搜索队伍,进行地毯式搜索,恰如大海捞针,进展极为缓慢。

    第二天一早,护镖堂堂主魏欢准时赴约。荆旭直一夜未眠,一直在皇陵探查,刚回御察直使司,顾不得休憩,立刻迎见。

    见荆旭直拿出猫眼碧玉手链,魏欢顿时一愣,再见他拿出白石手链,脸色更是一变:“这是……六出的手链?”

    :“确实!听闻魏堂主擅长驱鸟闻蜜寻人之技,这两串手链均浸有香蜜,荆某想请魏堂主凭此香蜜,探出六出前段日子曾去过之处?”

    魏欢满脸疑惑:“荆大人,这个,问六出不就清楚了么?”

    :“六出她在外公办,暂时问不到……具体情况涉及机密,请恕荆某暂时无法言明,只是,此事攸关生死,希望能够得到魏堂主助力……”

    魏欢上下打量着荆旭直。

    这位年轻官员神色疲惫,确实像是遇到了难处,讲话又颇为谦和,心中顿时有了几分好感。而且,听起来,此事关乎於雪尘,他倒是很快消除了疑虑。

    他是护镖堂堂主,常年走南闯北,走镖在外,颇为倚重与官府的关系,此次若能助力御察直使司办案,对他来说颇有益处。

    目光转向两串手链,思忖一瞬,略有迟疑:“按理来说,驱鸟寻人,应该在此人佩戴浸蜜之物时方能循香追踪。如今,是要追寻六出多日之前的踪迹,香蜜早就烟消云散,对此,在下并无十足把握……”

    荆旭直眸光静谧:“荆某知道,循香追踪乃密宗之术,甚为高绝,若是练到至臻之界,哪怕沾香之人已经离开月余,以特殊驱使方式,也能找到方位。朔州尉迟世家,既然是密术唯一传人,必然深谙此道,荆某的这个请求,对于魏堂主而言,应该不是难事……”

    魏欢闻言,心中大骇,目光倏然望向荆旭直:寥寥几句,这位右都使竟然揭穿了他匿藏多年的秘密。

    他本姓尉迟,出身朔州世家望族。年轻之时,心高气傲,与族中长辈闹翻,离家出走,之后来到和京,入了狭里巷。对于名门望族来说,实在算不得光彩。

    对于家族身份,他向来讳莫如深,而且早已将尉迟之姓改成魏姓,以此掩饰真实身份。在狭里巷,无人知晓此中渊源,万万没有料到,自己隐瞒了多年的身世背景,此刻竟被荆旭直一语道破,这位右都使查探信息的能力,实在令人胆寒。

    当日,荆旭直从於雪尘口中知道驱鸟寻人密技之后,回到御察直使司既刻作了细致查探。他是肃卫出身,做事极度审慎。手上的石珠,既然浸有香蜜,可以通过驱鸟找到,也意味着,他的行踪已有被窥探的可能。於雪尘他可以百分百放心,但狭里巷的这位护镖堂堂主,是否值得信任呢?这一查,就把魏欢的背景翻了个底朝天,对于循香追踪之术,早已了如直掌。

    魏欢尬然一笑:“原本靠两串手链,确实颇有难度,不过,六出与常人不同,她每日使用的发梳也曾浸入香蜜,自小到大,她头发上均沾染香蜜。这样的话,即使不戴手串,只要方圆三十里以内,凡她所经之处,应该大体可以循迹……”

    荆旭直眸光流转,已经听出来,发梳浸蜜这件事,於雪尘并不知晓:“如此便好,劳烦魏堂主了。秦总把头倒是思虑周全,发梳浸蜜是他的安排?”

    :“六出看着咋呼,实则生性纯明,秦总把头把这孩子视作亲子,总怕他在外吃亏,极力要护他周全。这是他暗中叮嘱我的,六出并不知晓……”

    荆旭直心中了然,这个秦光明,外表看着粗直,实则心思深沉,对于於雪尘显然留有后手。苦心安排也好,刻意跟踪也好,从小到大,於雪尘哪怕不戴手串,他依然可以把控她的行踪。这份深谋远虑,确实非常人能及,难怪能够做到狭里巷的总把头。

    魏欢又道:“驱使鸟儿寻查多日之前行踪,实则我从未施行过,效果如何,还要到现场看……”

    荆旭直点了点头:他已经没有时间可以耽搁,立刻带魏欢到皇陵外围。

    几声口哨声响起,很快,十几只莹黄鸟儿叽叽喳喳从四面八方盘旋而来。魏欢手中持有手链及手串,鸟儿们围在他周身,欢跃不已。

    看着鸟儿越聚越多,魏欢手指成勾,抵住嘴唇,发出不同长短的鸣哨声,驱动鸟儿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扑楞而去。过了小半个时辰,鸟儿纷纷折返,显然没有找到任何循香途径。魏欢只能一路往西扩展路径,继续唤鸟往四周巡去。他四个方向一一尝试,效果不甚满意。

    已是午时三刻,时间紧迫。荆旭直并未久留,命令校尉孔在安等人陪护在魏欢身旁,一旦有确切结果,即刻飞鸽传书。

    自己转身回到御察直使司。自昨日起,箱痕、脚印、循香、骑乘马匹、目击证人……凡是可能的线索,他均已布下精兵追查。现在,只等哪个渠道的飞鸽传书及时带来有用信息。十日期限,只剩今日。如果要救於雪尘,这半日是关键。

    於雪尘骤然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令他始料未及。当初,他将她揽入皇城,本以为已经完全掌控,谁知,女孩即刻给他迎头痛击。她的行为无异于背叛,令他怒火攻心。

    与此同时,他更是责怪自己。回想这段日子,女孩的异样早有端倪。是他,过于信任她,放松了一切警惕,给了她脱离掌控的契机。如今女孩深陷囹圄,又倔强如斯,誓死不肯招供。

    一时眉尖紧蹙,眸光极度晦墨。他心性向来岳镇渊渟,进入办案状态,更是冷酷无情,哪怕此刻他与於雪尘已是如此亲近,只要女孩真是咎由自取,他必然不会因私徇情。

    只是,所有直觉都在告诉他:这个女孩似有苦衷,她的动机更是令他困惑。为什么?那个主谋之人,竟然比他还能掌控女孩。他驱策於雪尘,是动用了皇令,此人究竟动用了什么手段,竟能让她如同飞蛾扑火,生死不顾?

    此时此刻,他的全力侦缉,既是为救女孩一条性命,也是要解开心中疑团。

    荆旭直从未想到,他与於雪尘竟会面临如今此番局面。周政已经在职权范围之内,对他作了最大程度的通融。这段时间,如若再找不到有用线索,今晚酉时一到,即刻进入刑讯阶段。重刑之下,於雪尘必然性命难保。

    他确实不甘心,也舍不得,这个女孩刚刚走入他的心里,瞬间又将他置入此种绝境。他既怜惜她,又愤恨她,真是十分纠葛,万般煎熬。

    飞鸽传书陆续回来,一张张显示毫无线索的白纸,一次次令他陷入沉郁。

    申时一刻,魏欢的飞鸽传书抵达,上书五字“西北,二十里”。荆旭直手指轻轻抚摩纸片,薄唇紧抿,眸中寒光乍起:无稽山。

    立刻提笔,写了几行字,让尉官送到肃卫厅。旋即,叫上校尉俞诚、雷彬,再带十人,骑上马匹,往无稽山疾驰而去。

    烟雾迷朦,璧峭岩绝,无稽山周边风啸云涌。荆旭直将马匹留在山下,一路往山上攀去,到得半山腰的崖地,找到三株碧竹。

    他听於雪尘说过,骆伯住处布有奇门遁甲密术,竹屋所布之阵,是杜门方位,主掌匿藏之术。他自小师承肃卫,研习追缉、密捕、机巧之术,各类学识杂沛渊博,奇门遁甲自然也有涉猎。

    望向眼前荒凉崖地,默定片刻,拔出佩剑,淬寒一闪,身姿与剑光合二为一,一阵光如流火,破风啸影,整个崖地似被狂风袭扫。刹那间,万千红绿层层飞扬,一时满目摧花折叶。

    空旷的崖地上方,骤然闪现一道锋芒,一个激怒的声音骤然响起:“谁?”

    转瞬之间,障目之阵已破,竹屋闪现,目之所及,石桌破碎,竹篱倒地,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骆伯手持一柄乌墨色长剑,须鬓散乱迎风站立,身姿微微颤动,眸光有些散乱,一边粗粗喘气。一眼看到荆旭直,顿时一愕:“是你!”

    当日的翩翩公子,如今一身绯色武官衣袍,身姿笔挺,右执长剑指地,面色沉静如水,周身寒气森森。一双眼睛犀利如鹰,眸色阴鸷紧盯着他,开口声音冷若冰霜:“骆伯……”

    骆伯眉头一蹙,脸色微微一变:“你是公门之人?”

    :“御察直使司。”荆旭直坦然相告,神情酷冷:“半月之前,骆伯曾去过坤陵?”

    骆伯一瞬默然,目光闪烁,并未直接回答:“是六出让你来的?”

    荆旭直面无表情,声音冰寒:“她什么也不肯说!”

    骆伯目光上下又打量了他一下:“那你为何要找上我?”

    :“她抵死不说,让自己身陷绝境,我不能看着她自寻死路,自有办法找到她半月前的踪迹。她在去坤陵之前,曾经来过这里……骆伯,你会看着六出自寻死路么?”

    骆伯眸光闪了又闪,忽然仰天呵呵笑了起来:“这个傻丫头,倒是个信守承诺之人!不过,她自寻死路,那是她自己的选择,跟我有什么关系……”

    荆旭直眸光瞬间凝冻:“如若这样,就请骆伯随我去御察直使司一趟,把话讲清楚,究竟是谁,最该走上这条黄泉之路……”

    他话音未落,骆伯手中长剑寒影一闪,如毒蛇吐信一般,迎面直戳荆旭直脸庞,枭然说道:“想让我去御察直使司,先试试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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