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个闲戏被碰瓷

    诸夭之野,一个远古神祇所造的世外仙境。

    它倡导“凡人也皆可供奉自身神像”的为仙理念太过逾常,因此,其具体位置一直藏得很隐秘。

    外部入口三千年一现,且每次出现的方位都不同。

    尽管如此,3万年前,也就是怀梦飞升天仙那一年,此境入口还是曾被几个性子激进的邪仙找到,而后差点遭受了灭境之灾。

    所以,方才出现的陌生女子让怀梦十分紧张。

    可当怀梦环顾四周,却发现,那个找到了秘境入口的“外人”,竟是个从树下话本中跃出的红衣女子。

    女子身形纤巧,仅及巴掌大小,不过一看,就是怀梦喜欢的美人类型。

    紧接着,话本中又陆续跳出了各式各样的小人人,“众人”相互配合,演起了话本中的故事。

    怀梦向来爱看各类话本,眼前这种形式却是头回见。

    而今日,是她回境以来,神志完全清醒后的第一天,也是接收信息最多的一天。

    不知是因为之前,天劫失败留下了后遗症,还是她在人间陨灭时,那些个天雷阵法不仅碎了她的身,还伤了她的元神。

    反正自打人间回来后,怀梦每日都是一副昏昏沉沉、嗜睡多梦的萎靡状态。

    起初,她甚至几乎什么都不记得。

    尤其是人间历劫部分,回来很久后,怀梦都只记得离开人间时,那场殉阵大战中最疼最惨烈的那段,也就是方才梦境中的那一段。

    更多的,她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好在这些天,她虽然每日都在昏睡和噩梦惊醒间反复折腾,但她的累世记忆,却一直在零零散散地恢复着。

    时不时地,就能记起一小段。

    所以今日,怀梦终于感觉自己精神了许多,记忆也已恢复了不少。

    可是,根据现有记忆和信息,她发现很多事还是没理清楚。

    于是,怀梦便丢开了那把敲背小木槌。

    然后,一边倍感新奇地躺回树下,慢慢观赏着“众人”的故事演绎,一边又尝试着,再梳理一下那些乱糟糟的脑中思绪。

    *

    许是作为一棵梦草该有的本能,怀梦从小,就比寻常少女爱做各种白日梦,不仅如此,她还真的偶尔会做些能预知的“白日之梦”。

    但这预知之梦,却并不会一次就预示完所有内容,所以其真正奥秘最是难解。

    尤其是刚才那个“追龙”和“龙牛斗”的梦境。

    它们在怀梦天劫失败前,就已开始出现,不仅贯穿了她的两世历劫,如今怀梦历劫结束、重归仙界,它们竟然还在持续!

    可怀梦,却至今都未彻底解开其寓意。

    不过今日,倒似乎是三世以来,梦中那条龙第一次打败了那头牛。

    “这摇牛被红龙打死了,到底代表着什么呢?”

    刚一想到这个问题,怀梦就感觉头疼,真疼那种。

    于是她迅速低头闭眼,握了握挂在胸前的那颗碧绿色玉珠,而后她才重新睁眼,专心看起了小人人们演绎的故事。

    可惜不到半个时辰,她就哭笑不得地,把那话本全丢了。

    *

    “唉唉,别丢别丢!”一道略显焦急的男声适时传了过来。

    然后,似是伴随着一股隐约的清香味儿,先前那位曾在远处木屋旁出现过一会儿的小少年,终于站到了怀梦跟前。

    “此乃人间近来最时兴的话本,下界不能滥用法术,可费了我不少功夫呢!”

    小少年在站过来的瞬间,立马就堆起了一脸和善可亲的笑容。

    只听他用满怀期待的声音问道:“瞧这情形,今日应是认得我了吧?”

    *

    怀梦愣呼呼地靠着大树,一边缓解自己的项痹①之症,一边看向眼前之人。

    她有些庆幸,幸好经过这些天的沉睡休养,此刻的自己,已陆续将这几世的事情记起了一大半。

    所以,眼前这个看似像那十几岁的人间小少年,实际却比自己大得多的白发男子,她基本是认得的。

    可是怎么回事,怀梦看着眼前之人那一脸关切的样子,刚试探着喊出“祝余叔”三个字就感觉鼻子一酸,而后,两滴泪珠便接踵而至。

    她被这突袭之泪吓了一跳:这……该不会显得自己柔弱又矫情吧?这可不行!

    怀梦赶紧指着眼泪解释:“对不住,失……失禁了,失禁了。”

    *

    “哎呀失……”祝余叔似也慌了一下,但他立马就乐呵呵地圆了过去,“失什么敬啊,不失敬!不失敬!”

    作为最早进入诸夭之野修习的两人之一,还到了当今天君都得喊一声爷爷的年纪,祝余叔虽然面若孩童,处事却是老神在在的。

    他说怀梦这些天,不吃不喝不说话,也不认人,就连从前最爱的话本也不看了。

    方才因为那套傀儡戏的新花样,怀梦虽是终于看了会儿话本,但此刻,她又变回了一副无精打采的厌世样儿。

    于是,祝余叔就故意拉着怀梦,结合先前那两本话本的内容,点评了一下戏中女子的“立身之道”和“情爱选择”等问题。

    怀梦在叔叔的引导下,倒还真是说了不少话。

    只是,明明是在聊一些话本闲话,说着说着,她对祝余叔这个人的疑惑却越来越多。

    所以说到最后,她感觉又乱又乏:“罢了罢了,不讲这些了。”

    “这几年……”

    怀梦忽然,郑重但又略带忐忑地问道:“博引回来过吗?”

    “唔……”

    祝余叔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先前一张嘴就能叭叭个不停的他,像是突然得了失语症一样。

    怀梦瞬间就明白了一切,先前好不容易提起来的、评点话本时的那股精气神,好像突然就泄了。

    二人之间陷入了一阵可怕的沉默。

    最后,祝余叔提出去人间找找乐子,说要重温一下此前叔侄俩最爱的“逛吃听戏”那一套。

    盛情之下,怀梦半推半就,终是同意了出行。

    只是临行前,她偷偷瞄了一眼祝余叔,而后,明明已经能化“四节”彩衣的她,特意只在服常树上化出了“三节”彩衣。

    不过新衣喻新生,她倒是终于从树上那些五花八门的衣物中,选定一件藕粉色的新衣衫,换掉了身上原本那件夜黑色的旧衣袍。

    接着,怀梦和叔叔就在出口处,向着那尊看不出性别的无脸石像略微躬身,自然又恭敬地行了个“提醒自己要自爱自敬”的拱手礼。

    之后眨眼间,叔侄二人,便站到了车水马龙的人间集镇上。

    *

    其实,突然听到要来人间的提议时,怀梦内心是有些抗拒的。

    但她在脑中,快速理了理自己接下来那堆又多又杂的计划。

    她劝解自己,无论复仇打脸还是惩恶扬善,这些都能慢慢来。

    可是,博引先前的失踪太诡异了,而自己受这两世劫难的起因,也有些莫名其妙。

    这里面,应是有什么关联的。

    所以眼下最紧要的,是得尽快查清,博引为何会在天劫前夕离奇失踪,自己又为何会在天劫之时多受两道天雷。

    而若想查清这些问题,那么第一步,还是得先回人间一趟。

    她想:“先去人间逛逛也行,我如今已是仙人,不过是想要不用见面,就从那位凡间男子的手中取回点东西,想来,这还是很容易的。”

    默默想通这些后,怀梦才终于同意了叔叔的提议。

    可是,兴冲冲跑来人间“找乐子”的二人,却被眼前的状况搞得面面相觑。

    向来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的戏楼,此刻却大门紧闭、一片死寂;原本可以听人说书的茶肆,也变成了只能单纯吃茶的地方。

    不仅如此,所有其他还在正常营业的店铺,也都全是一副大门半闭的样子。

    还有街上的行人,个个都是白衣白冠,目之所及,竟找不出一件艳丽衣衫。

    所谓入乡随俗,为了别太引人注目,叔侄二人互看一眼后,都默默给自己身上的衣物施了个障眼法。

    之后,他们才向路人打探了一番。

    原来,此处的人间帝王,准确来说,是早已禅位多年的太上王帝,在三天前驾崩了。

    听说驾崩的这位先帝爷,不仅严禁用任何活人为其殉葬,还下令,不准为他修建王陵。

    自古以来,列国帝王都要用大量妃嫔、太监和劳工等活人殉葬,此等风气下,这位先帝爷的要求,倒显得极为罕见。

    加之其在位时,也是一位难得的明君,百姓们十分感念他的恩德,所以大家便自发组织,停止了丧葬期间的一切喜乐之事。

    不知为何,听到这里时,怀梦感觉自己的内心,似乎冒出了一股难以描述的奇怪感觉。

    *

    她正打算叫上祝余叔,换个地界继续他们的逛吃听戏计划,却被现成的路人闲聊“讲戏声”绊住了脚步。

    “唉,听说这里的先帝爷生前,不仅面容俊美,还一生只娶了先王后一个女人,竟是个深情帝王呢!”

    一队异域风格打扮的商人,一边坐在茶棚下吃茶歇脚,一边小声议论。

    “那可不!”

    邻桌的一位热心茶友一边摇着折扇,一边接过话头:“即便是先王后薨了三十多年后,我们的先帝爷啊,也一直是痴心不改。”

    折扇男虽已压着嗓子,但他说起话来抑扬顿挫,颇有一番真正“讲戏人”的味道。

    而且这人,看起来一副正经才子的模样,实际却似乎和怀梦一样——是个话本同好。

    只听他总结道:“总之呢!按照当今最时兴的话本说法,这位先王后啊,应当算是先帝爷这辈子的白月光了。”

    “难怪呢!听说这先帝爷的遗诏有言,除了先王后留下的一支发钗,其余不要任何陪葬品。”

    “嘿,这可算件稀罕事儿了!行商这些年,列国趣闻听过不少,这样的帝王倒还头回见……”

    异域商人们七嘴八舌地聊着,怀梦也在旁边“偷听”得有些入迷。

    她忍不住暗自猜测:“这先王后得是个何种女子,才能让一位如此非凡的国君,一生都只钟情她一人呢?”

    “可是,我对这位先王后更为好奇些,她得美成何等模样啊!”

    商队中,一位头发微卷、鼻梁挺翘的小男孩,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却居然恰好问出了怀梦心中的疑惑。

    怀梦赶紧循声望去:“呀!竟是个养眼的西戎小美男呢!”

    而且,此刻的西戎小美男和怀梦一样,脸上都有一双既好看又很有求知欲的眼睛,那眼中满满的,全是对那先王后美貌的热切期待。

    可是,那折扇男却借着喝茶卖关子,不说了。

    直到那小男孩眼巴巴地,把自己商队中最先开始闲聊的那位胡子男缠得没办法了,胡子男叫来茶博士帮忙结了茶水钱,那折扇男才继续开了口。

    折扇男笑道:“据说这先王后啊,其实相貌平平。”

    “那便定是品性极佳了!”小男孩若有所思地叹道。

    “嗯……品性嘛,民间传闻啊,据说是当年伺候的宫人传出来的,这先帝爷本人对先王后的评价,好像是……”

    折扇男故意拖了拖,才继续道:“好像是有些胆小,而且啊……还不是某种固定的样子呢!”

    怀梦越听越玄乎,心想:“这位先王后,莫不是妖怪吧?”

    “啊?那这先王后不会是妖怪吧?”

    先前那位很好看的小男孩,竟再次问出了怀梦的心中所想。

    可惜他因为太过惊讶,嗓门过大,导致周围突然变得静悄悄的——百姓们全都回过头,满脸敌意地瞪向了商队众人。

    而小男孩所在的商队众人,则是一脸的尴尬和惊慌,不知如何是好的他们与四周百姓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陷入了僵持。

    “你是先王后吗?”

    一道女娃的问询声,突然传入了众人耳中。

    伴随着这道问询,四周的氛围又陡然变了一变。

    正在偷偷听闲戏,且听得正起劲的怀梦,忽而感觉头皮紧了一下。

    然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附近的所有行人,包括旁边那伙商队在内,大伙儿竟都齐刷刷地,转而望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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