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比起池旖旖的悲愤,盛明夷显然心大得很,虽他也觉得池旖旖一句话不跟他说,不搭理他的行为很是奇怪,不知到底哪里有问题,但眼下,他的确还有比儿女情长更重要的事做。

    那好不容易留下来的活口,自然是要从他嘴里套出点什么东西来才不枉此行。

    紧赶慢赶一行人在天黑后没多久就到了垚城,盛明夷首先安顿好池旖旖,又派人严守驿站,随后问垚城县丞借了衙门刑堂,将那杀手丢了进去。

    刑堂幽暗,两边墙上挂满了各种刑具,荆玉带人压着那杀手进来,将人牢牢困在行刑木架上,而盛明夷则闲庭信步一般地在四周慢步,优哉游哉地选着刑具。

    那杀手也是个有骨气的,和盛明夷交过手之后,身上早有好几处外伤,也愣是没吭一句。

    “你的主子倒是教导有方啊。”盛明夷选来选去,挑了一把尖利剐刀,在那杀手肋骨底下轻轻划动,那原本看着还完好的皮肤上,瞬间便多了一道血痕,不一会,血珠子便从那血痕之中涌出,一滴滴顺着腰腹滴落,“这刀确实快,一刀下去,你会了结得很痛快。”

    那杀手闻言,眼中充斥着戾色,若不是口中戴着口枷,怕是就要向盛明夷咬过来。

    “卸了他的口枷。”

    盛明夷挥挥手,那杀手的口枷便应声而落。

    “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

    那杀手喘着粗气,眼睛瞪得血红。

    “我知道,你们这种死士,要不就是把命看得比纸还轻,要不就是有把柄落在你主子手里。我看着你倒不像是个要寻死的,不然怎么连吞药都比别人慢了一步?”

    “让我来猜猜,你的把柄是什么?”盛明夷将那剐刀夹在修长手指尖把玩着,一面看似漫不经心地猜测道,“家人?爱人?钱财?”

    随着盛明夷话音落地,他也在那杀手眼中看到了满满的不屑。

    “这些世俗之物,怎配得上我为之卖命?!”

    倒是有些清高。盛明夷摸了摸下巴,看向那杀手的眼神也变得玩味起来。

    “那你说,怎样才配得上你?”

    面对盛明夷的又一次提问,那杀手却缄口不言,但即便如此,盛明夷还是从他眼中,读到了浓浓的向往,仿佛他心中有座高不可攀的圣山,他只愿能跪拜在这圣山之下。

    大兴,竟还有这样的组织?盛明夷挑眉,望向那杀手的眼神也变得探究起来。突然,他似想起了什么,神色一凌。

    “你是车樾人?”

    那杀手闻言眸光巨颤:“我是中原人,并非外族人。”

    盛明夷笑了笑,非常确信:“不,你就是车樾人,只是你是从小在大兴长大的车樾人。”

    “看来,你们这帮死士,都是车樾特地放到大兴来的吧?除了你们之外,我猜,京城应该也有你们的人,甚至在朝堂,在宫中,都有你们的人了,是不是?”

    面对盛明夷一连串的猜测,那杀手垂头闭眼,闭口不言,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一点反应也不肯给盛明夷。

    但无所谓,盛明夷耸了耸肩,将那剐刀用力往绑着杀手手臂的木桩上一刺,锋利的剐刀瞬间深深陷入了木桩之中,险些将那木桩割断。

    “你今天就算一言不发也没关系,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情报了,我猜,你的同伙此时正在外面抓心挠肺想着该如何营救你呢,不过等他们将你救出之后,等待着你的,又会是什么呢?”

    说着,盛明夷转身离去,离开前还嘱咐荆玉将那杀手关押,待他走后,那杀手这才重新睁开眼睛,然而此时他的眼底,已是无尽的绝望。或许是因为他不经意间的背叛,又或许是为了不久之后即将迎来的自己的凄惨下场。

    从刑堂出来后,盛明夷没有逗留,直接回了驿站,换了染血的外衣,便去敲隔壁池旖旖的房门。敲了好一会门才开,盛明夷刚想问为何这么久才开门,就见门后的少女一脸疲态,裹着厚厚的被子,脸颊上还有两团不正常的红晕。

    “怎么了?”

    盛明夷见她一脸病容,也不管合不合适,径自推门进入房间,隔着被子将人抱起,又轻轻放到床上。

    “病了怎么不说?”白日里又是淋雨又受了惊吓,还穿着湿衣服吹了好一会的冷风,这小鹌鹑本就是个脆皮,生病也是自然。

    原本盛明夷是好意关切,可听在池旖旖耳朵里,不知怎么的就成了责备,她想着自己今日已经够惨了,又淋雨又被追杀还要被人轻薄,这下生病了,她连起都起不来,他竟然还问自己怎么不说?!他可知自己刚才是废了多大劲才起来给他开门的吗?!

    想到这,池旖旖便委屈地想要为自己辩驳两句,只是刚开口便猛地咳了起来,好不容易止咳了,沙哑的声音也完全听不出她心中的愤愤,反倒像是在撒娇。

    “我,咳,我也要起得来啊……我先前出去找你,也没找着……”

    “那你叫人啊?我那些手下不都在外面守着吗?”

    “我,咳咳……”池旖旖虚弱地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我叫得出声吗?”

    哎。盛明夷这下是没辙了,这小鹌鹑到底不比他们这些常年征战沙场的,生病受伤那是家常便饭,只要吊着一口气,就还能爬起来再战。可眼前这却是个娇滴滴的小丫头……

    “你先躺着,我命人去找大夫。”说着,还伸手探进池旖旖的被窝,想看这被褥够不够暖,一时情急,也没想到男女有别,这动作有多么的不合适。

    池旖旖却被此举吓得一激灵,默默往边上挪了挪,好在盛明夷完全没发现。

    “冷不冷?”

    “冷。”池旖旖也老老实实地点头。驿站的条件不算多好,这被褥也将将够眼下的天气,但她此时生了病,这层被褥便显得十分单薄,寒意从脚底心一路蹿到她心窝,怎么都捂不热似的。

    “等着。”盛明夷皱了皱眉,出去随便抓了个人嘱咐了两句,便到自己房间搬来他的那床被子,牢牢盖在了池旖旖身上,又去厨房要了壶热水,稍放凉了些让池旖旖趁热喝下,做完这一切后,又在床边坐下,等着大夫上门。

    干坐了一会,就见原本应该睡下的人此时正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便问:“看我做什么?”

    池旖旖轻轻摇了摇头,再张口声音哑得不像话:“只是没想到将军竟会照顾人。”

    “少说话吧你,都哑成什么样了,你这病倒也真是,说来就来。”说着,又回答池旖旖的问题,“怎么我看着像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吗?我也不是没生过病,自然知道生病了该如何。”

    池旖旖听完,却更加不解,只是盛明夷让她少说话,加上她喉咙确实疼痛难忍,便也没继续追问,只是在心里默默疑惑,像是盛明夷这种身份,若他生个病,身边自是不缺伺候的人,怎么轮得到他亲自动手?莫不是他看着身边人伺候,便看会了?

    许是看出了池旖旖眼中的疑惑,又或者是单纯想讲故事分散她的病痛,总之盛明夷倒是头一次讲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来。

    “我幼时,我娘因为身体不太好,对我疏于照顾,我生病了,她也只会觉得我麻烦,请大夫来看过,开了药方便不管了,我身边常年也就一名小厮跟着,多半事情都是要我自己动手亲力亲为。”

    “怎么这样……”池旖旖哑着嗓子也要为他打抱不平,即便是她这样的小户人家,她哭一哭,娘亲都要哄上半天,怎么盛明夷这样的出生,倒成了没人管的了?她这样想着,连带着看向盛明夷的眼神中都带了几分怜爱,刚刚对他的怨气也都瞬间消散,她本就不是气性长的人,现在看盛明夷怪可怜的,也早就忘了刚刚自己找他不见时的委屈,以及被他轻薄时的悲愤了。

    盛明夷见病中的少女一脸愤愤,不免觉得好笑,同时又觉得心中十分熨帖,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说道:“看来池姑娘是真的很喜欢听这些故事,若不然,我找本书来念给你听?”

    好啊好啊!

    池旖旖探出缩在被子里的小脸,点头如捣蒜。

    “咳咳,我包袱里,咳,有,话本……”

    “知道了,你别说话了。”盛明夷起身去翻包袱,小姑娘的包袱里除了一些衣物,就是好几本话本,他拿起放在最上面的那本,里面还有一页被掖了一个角,看来她正是读到这里。顺手又给池旖旖添了杯水,盛明夷便回到床边坐下,给她念起话本来。

    “那芸娘伸出细长如水葱般食指,在书生胸膛上轻轻点了点,说道‘郎君怎能轻薄了奴家,又装作无事发生呢?难道郎君读的这些礼义廉耻,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盛明夷满头黑线,下意识看向池旖旖,就见小姑娘拽着被子,眨巴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满眼期待地望着他,像是急切想知道下面的情节。于是他硬着头皮继续念。

    “那书生一把拉住芸娘柔嫩的手指,裹进掌心,细细摩挲:‘好芸娘,你这话可是折煞我了,我对天发誓,我既亲了你,这颗心便挂在你身上,哪也去不得了,你肯嫁,我便八抬大轿娶你,从此后我眼中是再无旁人了!’”

    盛明夷忍无可忍,将书一合:“池旖旖,你一天到晚就看这种书?”

    “这书怎么了……”池旖旖哑着嗓子反驳,心想着起码人家那书生还知道亲了人要提亲呢。

    提亲?!提亲?!

    池旖旖心中大惊,她猛地看向盛明夷,就见他随意翻着那话本,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脸嫌弃。

    而池旖旖刚刚还沸腾的血液,也一下子凉透了。

    看吧,她喜欢的东西他一脸嫌弃,他们两人之间差得,可不只是这一点半点的。就这你竟还幻想他会提亲?他也不过是脑子一热亲了你一下罢了……不能当真,不能当真!

    这样想着,池旖旖干脆翻了个身,将脸对着墙壁,不再看盛明夷。

    而盛明夷则看着手里的话本,一时也没注意池旖旖的情绪,只见话本中描写的多是男欢女爱的场景,盛明夷自小对自己非常严格,就没怎么看过闲书,此时一看这些,瞬间有些无法接受,只觉得自己脊背冒汗,手脚都要蜷缩起来了。

    池旖旖这小丫头竟喜欢看这样花前月下的东西吗?那自己在山上如此对她,她不会也期盼着自己能娶她吧?

    可他,从未想过要成亲啊?

    房内的两人各怀鬼胎,一时间气氛尴尬得就要凝固了一般,直到门被敲响,大夫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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