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比正午更毒辣,而宽阔的官道上,更是一丝遮蔽也无。
“本王与你说了这么多,你可有什么心得?”魏牧单手遮住刺眼的阳光,睨着傅宣薇。
“回殿下——”傅宣薇刚吐出三个字,突然神色一凛。她看向魏牧。
对方脸上出现了和她一样慎重的神色。
有人来了!
两人脑中不约而同地闪过这行字。
就在官道右侧,他们方才走出来的那片密林里,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来不及思考,两人拔腿就跑。
逃跑中魏牧抓住了傅宣薇的手腕,傅宣薇原打算向官道另一边林子里钻,结果猝不及防被魏牧一拉,差一点左腿拌右腿来个平地摔。
傅宣薇瞪他,结果魏牧眼神都没分她一个。
再看看魏牧选的逃跑路线,更气了。
“喂!人从右边来的,我们应该往反方向跑!”傅宣薇边跑边抗议。
“那边林子那么密,你能确定里面没人埋伏吗?”魏牧低声迅速道。
“在我大魏境内,他们还不敢上官道。”魏牧补了一句。
结果话音刚落,一群土匪打扮的人出现在二人前方的官道上。
两人马上调转方向,打算往左侧林子里跑,结果林子里又冲出数十位拿着刀棍的人。一群土匪成合围之势,将他们围在了官道上。
不是预料中的追兵,傅宣薇反而松了口气。她当初与林世羽约好,他佯装反悔,派追兵杀几个魏牧身边的亲卫,将来好安插暗兵处的人。
林世羽若是连手底下的兵都管不了,追上来把魏牧和她杀了,那可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傅宣薇如是想着,盯着面前的土匪,傅宣薇悄悄握住剑柄,气氛一时之间凝滞住,双方谁都没动。
直到面前的土匪稍稍靠向两边,人群之中让出了一条小路。
傅宣薇和魏牧看向那条路——几息之后,一个壮汉迈着大步走了出来。
只见那人身高九尺多,九月里的天还袒露着西瓜肚,双肩各扛着把五尺大刀,绿豆小眼,络腮胡,古铜肌,随着他走动,脸上,肚子上的肥肉也跟着抖动。
在他面前,原本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土匪们都显得眉清目秀,娇小可爱了起来。
看着如一堵墙似的人走近,傅宣薇手中的剑缓缓出鞘,在逐渐偏西的阳光照耀下,折射出一条长长的光带。
长剑折射出的光恰好映在壮汉眼上,刺得他眯了眯眼。
傅宣薇提着剑,慢慢挡在魏牧和绿豆眼两人之间。
这群人就是普通土匪,顶多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不足为惧。倒是这位扛着双刀的汉子,有点意思。
一般人使的刀只有三尺多,而他这两把刀至少五尺,这么长的刀,她还是第一次见。
魏牧的剑早在毒发晕倒,跌落马下之时丢失,当时众人注意力都在御敌和保护他身上,哪有功夫去捡他掉落的剑。
所以造成了现在这个尴尬的局面,一会要是和这群土匪打起来,就算她能拖住一半的人,魏牧也得赤手空拳对付五六十个拿着刀枪棍棒的土匪。
要是魏牧一个不小心被这群穷凶极恶的土匪给砍死了,那她的卧底生涯也逃不开中道崩殂的命运了。
绿豆眼乍被强光刺到眼,脸上却不见丝毫怒色。他嘿嘿笑着,自顾自说道,“刀有点重,所以跑的有点慢,让二位久等了。”
说完又嘿嘿两声,看向傅宣薇手中的剑,脸上扬起了一抹自以为十分和善的微笑,还漏出了标准的八颗大白牙,道“别紧张,别紧张。”
然后,只见他活动了几下脖子,将架在肩上的双刀放下,刀尖在他周身划了半圈,空气中传来一阵破空声,才被他提在手里。
站在他旁边的瘦高个像是早就有所预料一般,腰身灵活一弯,躲过了刀尖。
然而绿豆眼丝毫未觉,笑着看向傅宣薇二人,“我叫祁阳,是这附近祁阳寨的二当家。”
“这是瘦猴。” 祁阳指着刚才熟练躲剑的瘦高个说。
“他叫王二狗。”
“他叫杨广白。”
”他——”
“咳吭——”眼看祁阳大有要把所有兄弟都给傅宣薇介绍一遍的架势,瘦猴连忙大声咳嗽一声打断祁阳的话。
瘦猴在一旁挤眉弄眼:咱还在官道上呢!要是被别人发现报了官,咱就完了!而且林聪说了,大当家让咱将人速速带回!
祁阳;啊噢!
瘦猴见他明白自己的提醒,松了一口气,安心退回原位。然后他就听见这二傻子开口问人家:
“你们二位叫啥?”
“你这双刀不错。”傅宣薇选择性耳聋。
祁阳听了有人夸他的刀,显得特别高兴。不过他这人在某方面异常执着,他锲而不舍地问道,“你们二位叫啥?”
“这位祁大哥,你们跑来把我们围住,却不知道我们是谁?”傅宣薇斟酌着眼前这局面,脸上也扬起了一抹露出整齐八颗牙齿的商业假笑,不着痕迹地试探道。
这群土匪明显是有备而来,却既不谋财也不害命,反而还怪客气的,而且前面的那几人眼神还老往她身后的魏牧瞟,眼神里没恶意,但总感觉有什么猫腻。
祁阳见傅宣薇冲他笑,有些卡壳,满脑子里就飘着一句话:她长得可真好看啊。
不仅长的好看,还很有眼光,夸他的刀好。
瘦猴看不下去,着急抢在祁阳之前开口,冲傅宣薇二人道,“刀剑无眼,我劝二位还是不要做无谓的反抗,乖乖跟我们走一趟。”说着又朝傅宣薇身后看了一眼。
“就是就是!”王二狗和杨广白几个附和道。
“殿下——”傅宣薇扭头小声喊魏牧,这人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结果一扭头,就看见魏牧身子晃了晃,倒在了官道之上。
糟了!蚀心蛊又发作了。
傅宣薇无语凝噎,这毒还真会挑时候,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这个时候发作。
就在刚刚他们被土匪围住时,魏牧就感觉到不对劲,方才对方为首之人开口说话,极力想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可身上蚀骨般的疼痛如潮水般向他袭来,他看着那人嘴巴不断开合,却什么都听不到。
他没撑住,倒在地上,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万里无云的天,明晃晃的阳光,和傅宣薇吃惊的双眼。
他竟然都分不清,是午后逐渐式微的阳光亮一些,还是那人的眼睛更亮些。
魏牧倒下时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