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

    早幸背对着克尔泽(疑似)重新套上了鞋袜,心事重重。

    克尔泽乖巧地面朝树林另一侧等着她。

    没有戴上手套,早幸就这样从背后接近捏了捏他的脸颊。

    “玛丽……?”克尔泽无辜地眨着眼转过身来。

    早幸僵硬地松开了手,没有什么□□,但如果是魔法的话也没能被她解开,究竟是什么情况。

    她讪笑道:“挺软的……”

    克尔泽微红着脸轻轻偏开了头:“别闹了。”

    他给早幸拍了拍衣服背后的沙土与松树皮留下的碎屑,一边说道:“昨天约好了今早在这见面的,你是不是又熬夜看书了。”

    早幸含糊地应了,克尔泽明显是把她当做了另一个人,而克尔泽本人也有些古怪,于是早幸问道:“你还记得你的名字怎么写吗?可以写给我看看吗?”

    克尔泽疑惑地看了看她,还是乖乖捡起了一根树枝在砂上画起来,但刚落下第一个点他就停住了,眼神变得空洞,再次直起身来,扔掉了小树枝。

    “这都不重要,比起这个你忘了我昨天说的事吗?”

    看完了这全程的早幸心道这就是关键点了。她拉住了他的手,自己拾起了一根树枝:“这很重要。”

    她在砂土上写下了克尔泽的名字,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K……”

    克尔泽正准备念出来,早幸慌忙捂住他的嘴:“别念出声!你就在脑海里念,是不是很熟悉?”

    克尔泽看起来委屈极了:“不熟。村子里没有叫这个的人啊……是你偷跑出去时认识的吗?”

    这样行不通吗……早幸拉着他的手不知所措,这个人不是克尔泽,至少他的记忆不是。

    还差什么……对了,姓氏!或许还有什么中间名,总之她不知道克尔泽的全名!

    如果在这里的是梅提欧就好了,她只知道他的。

    克尔泽也有些生气了:“如果你要一直开这些无聊玩笑的话我就走了!我知道最近你忙着准备考试,但你也得注意休息……”

    早幸还在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办:“我知道了我不说这些了……地球?”

    “什么?”

    “你现在能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衣服脱了……”

    “你还说你不再胡闹了!”克尔泽气呼呼地准备转身走了。

    “不是!我是担心你身上有伤口!或者你就脱一件我帮你看看!”

    随即她就想到克尔泽身上只有这件法衣。

    啊啊啊啊……她好想跳进《呐喊》里成为其中一员。

    克尔泽也是满脸羞红又困惑地说:“我没受伤……我们还不能做这种事!”

    他又在一旁碎碎念叨道:“而且我已经起誓要进入修道院了的,不能这样……”

    早幸还是没放开他:“那至少让我看看你的胳膊有没有事?”

    克尔泽迟疑道:“只是胳膊的话……发生什么了吗?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的身体?”

    早幸撸起他的袖子,把他两条光洁的小臂翻来覆去地看,什么也没有。

    肌肉倒是有……还很结实。

    她小心翼翼的触碰让克尔泽脸红得都要滴血了。

    “我再往上一点……”

    早幸试图把袖子往更上面推。

    “不、不行!”

    “只是上臂!”

    “不行!”

    “那你自己看!腰、胸、肩膀,手能摸到的地方都检查一遍!”

    “够了!”

    克尔泽甩掉了她的手,“你不要再耍我了!”

    啊,搞砸了。

    早幸害怕地揪住了自己的胳膊:“对不起。”

    “不,总之……我们先分开冷静一下吧,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白色的浓雾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从地面升腾起来,凉意袭人,早幸看他转身要走慌忙拽住了他的袍角:“我只是……担心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请不要丢下我。”

    克尔泽僵直了一会儿,还是转了回来:“……我也有错,有些太情绪化了,没事了。”

    白雾又散开了,她们并肩坐到了那棵躺着的松树上。

    “你可以……讲讲我的事吗?”

    早幸掰着拇指,轻轻开口。

    她只能先收集更多信息了,关于身边的这个人是谁,关于她的新身份“玛丽”。

    “你的事?”克尔泽有些摸不着头脑。

    “比如……在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的人?”

    克尔泽刚冷却下来的脸又红了起来:“很……很能干,也很有自己的想法,虽然总做奇怪的事但出发点都是好的,只是结果总被人误会。”

    他小声地说:“是我的憧憬。”

    听起来这位玛丽是个很奇怪的人。

    “我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吗?我不记得了呀。”

    “你前天才把劳伦叔叔家的鸡变成了会下金蛋的鸡。”

    “听起来像是做好事啊……?”

    “只是金色的蛋,”克尔泽看着她,“还全都是坏掉的蛋。”

    “……”

    “我知道你是想让鸡下出真正的金子做的蛋,”克尔泽叹气,“但你至少要和别人打个商量,得到同意后再进行实验。”

    为什么这个“克尔泽”会憧憬玛丽这样的人呢。

    “那你是什么样的人呢?”早幸又问道。

    “我?”克尔泽踢了踢地上散落的松针,“这样介绍自己好害羞啊……普通人嘛,没什么能力,也没什么自己的想法,每天被你耍的团团转都还紧追着你不放,对你来说是不是挺烦人的。”

    他耷拉着眉毛看向早幸:“你已经不希望我像这样跟着你了今天才这么戏弄我吗?你又是怎么看我的呢?”

    这是个表情比克尔泽本人丰富得多也外露得多的人,早幸想,那位玛丽的想法是什么她哪能窥见,但她现在是“玛丽”的代言,应该怎么答复他呢?

    “刚才我并不是在戏弄你,只是出于一些暂时无法解释的原因,你愿意相信我和往常一样,至少出发点是好的吗?”

    克尔泽乖巧地点点头。

    “至于怎么看你……我没法告诉你‘我’的想法,但今天我想和你一直呆在一起。”

    克尔泽脸红了,手足无措地说:“额,嗯,好的。你不用去复习了吗?”

    他怎么这么容易脸红啊。早幸摇着头道:“今天先不了。你不是找我有事吗?”

    克尔泽明显高兴了起来:“嗯,我发现了一个好地方,想带你看看,顺便也让你转化一下心情。”

    早幸站了起来:“那我们走吧。”

    两人慢慢地走在松树林中,太阳毫不吝啬祂的恩赐让金色的光芒在整片树林里燃烧,松软的红棕色松针地毯让早幸的每一步都仿若行走于云端,在这辉煌温暖的景致中早幸觉得所有黑暗都已远离,身体也变得懒懒散散的。

    稍前于她半步带路的克尔泽不时回过头来确认她的状态,努力调整着迫不及待的步伐来配合她的速度,早幸的脚被那根小刺扎透的地方实在不大舒服,她很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我好像没法走快……”

    “你不需要说对不起。”少年只是担心地看着她,“但果然这段时间你为了考试根本没有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吧?”

    早幸沉默,少年还在碎碎念:“幸运与祝福都只会降临于健康的□□……我知道你不信光明神,但有道理的话就是有道理,换一种教义也能解释得通。你上次吃饭是什么时候了?昨天睡了几个小时?回去先去我家吃点东西吧……”

    这是个有点聒噪的灵魂。

    在他的念叨声中沿途的景致开始像海市蜃楼那样飘摇,松树林融化成了矮小的灌木,但其中又萌生出枝繁叶茂的新生树种,苍绿取代了棕红,阔叶隐蔽了天空,经过过滤的阳光如音符般洒落在地上,早幸和少年一个个将它们踩过。树林间响起了水流奔涌的声音,渐渐地有更多生命暗跃漏出的响动在四下里流窜。

    这是夏季的景色。

    早幸看着前面少年的背影,还是克尔泽柔顺的金发和雪白的长袍,但他步履轻快,并不沉稳,身体的每一根线条都透露着他此刻充满了愉快和期待的心情。

    少年应该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回过头来安抚道:“就快到了,我保证你会对那个地方——”

    滴答。

    天突然黑了,有水滴掉落到他们身上。早幸抹了一把,发现不对劲,这水滴腥臭粘稠,这是——

    口水。

    她和少年抬起头,一条粉色带倒刺的舌头正垂在她们头顶,后面连着的那个黑窟窿里面还能看到小舌晃动,更多的口水正从窟窿边缘和舌头尖上不断流下。

    窟窿后面有两只金色鼓出来的复眼,黑色的瞳孔正目不转睛地指向她们。

    察觉到猎物逃跑的意图,这张三米宽的巨嘴,轰然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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