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小姐,你这么干也太冒险了,万一让将军知道,咱们可都要被军规处置的。”常舟看着周珩,一脸为难的劝道。

    周珩瞥了他一眼,也是有些费解:“你不告诉他不就完了吗?”

    “这是末将不说就能行的吗?”常舟颇为无语,“您搞的动静这么大,将军怎么可能不知道,万一将军问起我来,我该怎么说?”

    周珩直接信口胡来:“你就和他说是北狄丧尽天良,老天爷看不过眼,一道雷把他们劈了呗。慌话都不会说,还要我教?笨。”

    常舟被周珩一个“笨”字堵得胸闷,干脆撇过头去看凌安禹,希望他这个做兄长的能好好管教他这个无法无天的妹妹。

    凌安禹倒是没那么生气,他只是有些不解,“安若,你为什么要急着冒进这么一把,去偷袭北狄的军械库?万一事败了,我们可就插翅难逃了。”

    “可若是事成,大安就能少打五六年的仗。”周珩说道,“哥,你也看到大安向商人借了多少银子,这些钱日后都是要还的,借的越多,还的越久,到时国贫民穷,苦的还是百姓。”

    “而我们这一战若是胜了,北狄就失去了张狂的底气,他们这里封闭不开化,连个会修枪械的工匠都没有。到时我们再大举进攻,最快年底就能结束北境战事,南边的压力也会骤减,哥,如果是你,这一战你赌不赌?”

    凌安禹沉默半晌,点了点头:“说说你怎么想的。”

    周珩摊开地图,比对着刚刚得来情报,边比划边说道:“北狄人把他们的军械库设在图兰河边上,这河的汛期在八月,现在河面上应该还有不少裸露的河床,要偷渡过河并非难事。到时咱们兵分两路,我先带人假意去攻打他们的军械库,把他们营中大部分兵力给引走,哥你带人偷渡过河,顺着他们的沟道溜进他们的营地,趁机炸了他们的辎重。”

    凌安禹却摇了摇头:“不行,这太冒险了。军械库是他们的军营重地,有不少兵将把守,我听闻这北狄王更是把西式□□当成了命根子,隔三差五就要过去巡视一番,万一不幸让我们碰上了,那可真要动真格的了。保险起见,还是我带人去诱敌好了。”

    “别别别,”周珩把头都摇成了拨浪鼓,“还是我去诱敌吧,就算真碰上了北狄王也没事,我又不和他硬碰硬,到时我往附近的林子里一钻,他抓不到我的。”

    “炸辎重库的事才最是要紧,这事除了哥,没有别的人可以胜任,哥别为了我耽误了正事。”

    凌安禹蹙着眉没说话,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而且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提议像是没安什么好心啊?

    炸辎重的事的确要紧,但好像也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只要能把大部分敌军引出营地,换谁去不都一样?

    不就是扔一把火的事?有什么可难的?

    “可我还是觉得……”

    “没有可是!”周珩不等凌安禹把话说完,直接拍板道,“就这么定了!”

    他这么着急,凌安禹立马肯定这事情不太对头,他微微眯着眼,目光不善的盯着周珩,审问道:“凌安若,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呢?”

    周珩心虚的笑了一下:“没打什么主意啊?这个安排不好吗?我看挺好的啊,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嘛。”

    “你少给我油嘴滑舌。”凌安禹揪着他的耳朵问道,“你执意要去诱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就不去了,我还把这事告诉爹。”

    “行行行,我说还不行。”周珩心累的叹声道,“你都多大人了还想着告状?”

    凌安禹松了手,催道:“快说。”

    “沟啊,哥哥。”周珩皱着脸,嫌弃之色溢于言表,“这人的吃喝拉撒不都得往里头排?多恶心啊,我才不爬。”

    凌安禹:“……”

    果然!他就知道这丫头片子没安好心!

    怪不得她会主动把这事告诉他呢,这是特来拉他下水的啊!

    “你嫌恶心,我就不嫌恶心?”凌安禹气得胸堵,“哥哥就是这么给你用的?”

    “哎呀,能者多劳嘛。”周珩坑凌安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做起这事毫无心里负担,好听的话不要钱的往外扔,“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忍其恶臭。哥你年纪轻轻就立下这么多军功,上刀山下火海都不在话下了,一个小小的渠沟算什么?等来日论功行赏,哥必得占头功,全大安的百姓都会知道哥为了他们忍辱负重,夜袭敌营,换来北境太平安定,此等战绩说不定还会载入史册,名垂千史啊!”

    凌安禹冷笑一声,表示不吃他这套。

    周珩见状立马换了副面孔,哀怨的控诉道:“难不成你还真舍得我去爬粪坑啊?其实你真要我去爬,我忍一忍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事传不出去不好听啊,哪有姑娘家去爬粪坑的?万一让王爷知道了,他一嫌弃,一膈应,退婚了可怎么办?那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哥啊,你妹妹我的终身大事都可压你身上了,你可不能不管我啊,哥——”

    周珩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气得凌安禹拿他没办法,无奈的仰天长叹:“行吧行吧,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了。你自己去诱敌要多加小心,一定要谨慎行事,听见了没?”

    周珩得逞地笑了笑:“知道了,谢谢哥。”

    *

    是夜,月黑风高。

    图兰河也沉睡在一片昏暗的夜色里,偶尔掠起的水花不过是深夜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呼噜,连水底的游鱼都未曾被惊醒。

    阿如汗照例又回到了军械库巡查,他爱惜地抚摸过营库里的□□和钢炮,面色沉重地问着一旁陪同的将士:“咱们还剩多少□□弹药?”

    “差不多只剩一半了。”将士说道,“最近仗打得凶,损耗也大,而我们又没有会修补□□的工匠,用坏了也只能扔。”

    “没用的东西。”阿如汗不满的冷哼道,“给了他们那么久的时间,居然连一把像样的□□都仿不出来,留着他们有什么用!”

    将士垂着头不敢答话,待阿如汗气消了后,他才小声建议道:“王,要不然我们再给那些洋人送封信?让他们想办法再送一批辎重过来?他们既然要靠咱们北狄去威慑大安,必不会弃我们于不顾。”

    阿如汗摇了摇头:“来不及了。那群西洋人虽然攻占了大安四州,可至今也没把北阳运河完全拿下,从江南到北境的路依然被冯毅牢牢抓在手里,他们就是想支援咱们,也是有心而无力。”

    当初阿如汗被霍华德的话哄得一愣一愣,又看他们装备先进,还真以为能傍上一条大船,分食一杯羹,结果现在倒是把自己逼得进退两难。

    若是继续打下去,就他们如今的战备,最多只能再撑一年。

    而他们若是就此退兵,那好不容易攻下的城池就得归还回去,到头来白忙活一场。

    打还是不打,日后该怎么打已经成了一个难题。

    阿如汗不想放弃眼下好不容易占来的优势,可他若想继续维持下去,要么那些西洋人再给他源源不断的送来辎重,要么就只能指望自己的工匠能仿造出差不多威力的□□来。

    可眼下两个都似乎难以完成。

    那将士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王,要不然我们去截断大安的辎重线吧?我看他们近来也得了西洋枪,而且威力和射程比我们的还要好,实在不行绑几个军匠过来也好啊?”

    阿如汗没说话,只是沉默着,让人不分不清他这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过了好一会儿,他摆了摆手说:“夜深了,有什么事都明日再商议吧。”

    然而直到丑时三刻,阿如汗都没有睡着,他满脑子都想着这些日子里北境大军所得到的西洋枪,虽然数量不多,可威力的确凶猛,看得人心里泛痒。

    或许他真应该冒险一把,去抢夺一次?

    夜深了,万籁俱寂。

    隐藏在草野中的虫鸣此刻都显得格外嘹亮,吵得人心烦意乱,辗转反侧。

    阿如汗闭着眼,勉强压下心中杂乱心绪,催促自己赶紧睡觉,可睡意刚涌上来,就听见营地里一阵的吵闹。

    他登时睁开眼,一骨碌爬起身,掀开帐子问道:“怎么回事?”

    将士抱着头,躲开漫天飞来箭矢,跑过来说道:“敌袭!”

    “王,有敌袭!”

    “敌袭?”阿如汗瞪大了眼,急声问道,“带队的是谁?是不是凌正?”

    将士:“这个属下不知,那些大安人在我们的营地外放了一把火,隔着浓烟看不清他们有多少人,来的是谁。”

    然而阿如汗却笃定的说:“肯定是凌正,除了他别人没有这样的胆子!”

    他一手抓过架子上搁着的□□就要上马迎敌,却被人扯着缰绳拦了下来。

    “王,您别去!现在外面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您要是出了什么事,咱们北狄可真要完了!”

    阿如汗犹豫了一瞬,可下一刻,一个火油罐正好砸了过来,炸裂的火油在地上燃起熊熊大火。

    阿如汗的怒火也随之腾地升起,他在这场突袭里感觉到了挑衅和蔑视。新仇旧恨之下,他恶狠狠的朝那将士甩了一下马鞭,怒骂道:“大安人已经骑到我脸上来了,你居然还要我忍气吞声!凌正今日来得正好,我正愁找不着人呢,他倒自己送上门了!今日我必要取下他的脑袋一雪北狄的耻辱!”

    “将士们,给我杀!今日谁取下的脑袋最多,谁就是我北狄的英雄!”

    “杀——”

    沉重的营门轰然打开,阿如汗怒吼着带着大批北狄士兵旋风般刮了出去,布防森严的军械库瞬间少了一多半的人。

    营地外着了一圈的火,但火势不大,只是浓烟滚滚看不清对面的人。

    阿如汗担心对面北境大军正等着他自投罗网,便让□□队上前开道,而后狠狠拍了一下马屁股,让马一个飞跃跳过了那些燃烧着的野草。

    可当他落地时,马蹄忽然一个趔趄,整个马身猛地往前头栽了过去,顿时摔了个人仰马翻,后面跟来骑兵也不知道前头是个什么情况,等看清了也来不及勒马,一股脑的全都撞在了一处,刚整好的阵势瞬间就被打乱了。

    “妈的,狡诈的大安人!”阿如汗抓着地上的绊马索愤怒的啐骂,可他话还没说完,密密麻麻的箭雨已经射了过来。

    电光火石间,阿如汗躲在摔倒的马匹下为遮挡,让步兵顶着盾牌前去开道,□□队跟在后面压阵。

    可是他们每往前走一步,北境的军队就往后退一步,始终保持着四十丈的距离,让他们看得见却打不着,白白消耗子弹。

    阿如汗很快也意识到对面的意图,他本就心疼自家的库存已经告急,哪还经得住这样的消耗,于是下令让□□队收手,改用铁箭同对面对峙。

    很快,对面射来的箭雨逐渐减弱,阿如汗趁势重整战马,猛攻上前,瞬间冲进了敌方的阵营,可北境的将士竟毫无斗志一般,在他追来的那刻四散奔逃,完全没有与其奋战的意向。

    阿如汗这一战本就打的窝火,此刻更是怒上心头,喝令他身后的大军分为三队分别击杀,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离军械库越来越远,待阿如汗反应过来时,他回头已经望不见军械库的影子了。

    “妈的,中计了!”阿如汗这时就是个傻子也反应过来这只是大安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他身后的军械库!

    怪不得前来突袭的兵力这么稀疏,这些人不过是凌正故意下的诱饵,把他当狗逗了!

    阿如汗咬牙切齿的唾骂了一声,吹了个呼哨,号令将士们立马回营,可他刚掉转马头,拍马要走,砰——

    一声剧烈的枪声炸裂在他脚边,受惊的战马痛苦地仰蹄嘶鸣,而后一个侧身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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