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回忆
1.会考
2020年7月28日，是准高三学生们会考的日子。会考是要将九科全考，这就意味着文科生要考理科，理科生也要考文科。前一天的课间，曲归宁和好朋友孟然站在楼道里聊天。
“会考分AB卷的，你前后左右的人的卷子都跟你不一样。”孟然传达着她从学姐那里取来的经。
“那就只能抄左上角和右上角的人了。”曲归宁说，“左上角和右上角要是理科生还好说，是文科生那可没得抄了。”
“是两个理科生一个文科生这么安排的，应该不会那样吧。”
说话间孟然班的班长李佳诚过来搭话：“你们几考场呀？”
“三，我已经找到同僚啦！”孟然得意洋洋地炫耀着。
“十一。”
“十一呀，你看。”李佳诚给曲归宁看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写着两个名字，一个是武尧，这是理科前几名的大神。“这个我知道，99班的嘛。”“这上面是99班在你们考场的人。”
“尚泓与。”
“他是谁，没听过呀。”
“新考进去的。”
很快就到了会考的日子。让曲归宁欲哭无泪的是，她的左前方和右前方真的坐了两个文科生。没有熟人帮她，第一考考物理的时候，她仅凭着高一半个学期不及格的物理知识，答完了卷子。好在会考的题并不难，七七八八算下来，至少不会挂。
接下来的化学和生物，她不能坐以待毙了。于是她主动跟自己右边那个理科生搭话：“嗨！接下来的化学和生物，你可以帮我传一下大题答案嘛？”
“选择题不要吗？”
“咱们选项不是不一样嘛？”
“我可以给你写关键词。”
“哇，那好，谢谢你啦！”
曲归宁直起身子探头看了看他桌子左上角的条形码，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尚泓与。
化学开考后，曲归宁才发现原来他要抄好多份答案给别人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自己。她又着急又无聊，转过身子盯着他偶尔停息的笔头，视线渐渐转移到他的侧脸。他皮肤黝黑，鼻梁很高，眼窝深陷。看着看着她突然意识到不太合适，急忙收回目光。
终于，他停下笔，将手中的小抄随意一折，递给了他前面那个女生。
曲归宁心里一阵失望。又转念一想，传答案也要按顺序来嘛，人家先来的。
等了又等，她从余光中看见尚泓与脸朝着她。她扭头，对方将纸条扔到她脚下。她迅速捡起来，展开以后，她第一次看到了尚泓与的笔迹。那个时候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笔迹，会在三年后再次出现在她生命中。
她费力地看着纸条上龙飞凤舞的字迹，浓密的眉毛皱成一团。不过这些难不倒她，从小学她做课代表收作业时，就看遍了各种各样八仙过海的字迹，相比之下，尚泓与的字还可以。而且他还把生僻字一笔一划放大了写，清晰可辨，足见是写的太着急了才会这样。
看到最后，她发现尚泓与写着：“看不清的圈起来扔给我，我给你重写。”
她心里一阵感动，想着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绅士细心的男孩子，她从没遇见过。
可是今天遇见啦。
可是也仅仅是遇见。
曲归宁正奋笔疾书着，窗外忽然传来异响，坐在窗边的尚泓与抬头望去，又回头看曲归宁。
是她的男朋友来找她了。曲归宁见状加快笔速，快速写完便交卷了。她回到座位，把那张纸条揣进口袋，收拾好书包便出了考场。男朋友看见她，接过她的书包小声说：“他们在那边踢毽子，去看看。”
“谁给你传了答案啊？”
“尚泓与，我右边那个男生，99班的。”曲归宁边说边拿出尚泓与写的小抄给他看。他看了一眼，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曲归宁见状急忙去抢。
“还有最后一科生物，我给你写答案，就压到楼梯拐弯那个灭火器下面，你跟老师说你去上厕所，抄我的答案。”
曲归宁听出了他话里的酸味，无语地说：“人家可以给我写的，我干嘛舍近求远呀。这样吧，我看他给很多人写答案，如果来不及我就去拿你的，好不好呀？”
他郁闷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
考场里那个笔耕不辍的人，眼睛里也很郁闷。
后来考生物的时候，他们默契的传着答案，老师也视若无睹。
可是除了传答案，他们再没说过别的话了。曲归宁看见，尚泓与和前面那个女孩子聊的很高兴，那个女孩子给了他一瓶水，他给了她一把糖。
她莫名的烦躁，于是不再去看，连余光也收回。
会考之后，便是高三，复习，高考报名，高考体检，高考，查分……时间像源源不断的潮水，奔流到海不复回。
很快到了该报志愿的时候，毕业生们都打扮的漂漂亮亮回到已经是母校的清中，来拿高中毕业证和报考指南。
“段佳蕊！”
“曲归宁！哇哇哇你好漂亮呀！你知道吗，尚泓与烫头了！”
听到这个名字，曲归宁的表情停顿了一下。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也很久很久没见过这个人了。
那就是他们再次相遇以前，她最后一次听见他的名字了。
后来，这群曾经一起嬉笑玩耍，一起吃饭一起学习的男孩女孩们，真的一眨眼就各奔东西，走向了不同的人生轨迹。
2.落花时节又逢君
要说大学最水的课是什么，那必然是形势与政策了。曲归宁来了就直奔后排，连书都没带。谁成想老师来后排讲。
不过她还是继续去看手机，毕竟已经是大二的学姐了，这点顶风作案的魄力还是有的。
那天是2022年的10月28号，已经入秋了，可是天气还是比较闷热，教室里有阳光探进来，正好洒在曲归宁的桌子上。曲归宁被这阳光刺的眼睛疼，于是直起身来，继续刷着抖音。
“猜猜这是谁？”
段佳蕊突如其来的一条抖音消息，让曲归宁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她点开那条转发的作品，看着屏幕上那个意气风发的男生，想了许久也想不出来这是谁，难道会是她认识的人吗？她点开评论区，看到了段佳蕊的评论。
“太帅了尚哥！”
划评论区的手指顿住，她想起来那个考场上温柔又绅士的男生，曾经如昙花一现般出现又消失。
她激动的抓住舍友周赟赟的袖子，努力压抑住心里的惊喜给她讲述着会考那年发生的故事。
“等什么呀，给他发私信！”
“这也太突兀了吧。”
“突兀什么呀，你就说我是会考坐你旁边那个。”
“也许他早就忘了我了。”曲归宁的眼睛暗淡下来，“也许他根本没有记得过我。”
她踌躇了许久，终于点了那个小小的加号，关注了他。谁知道他竟然马上就回关了！曲归宁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她不再多想，给他发了消息：你好呀，还记得我嘛，我是高中会考的时候坐你左边那个女生。我叫曲归宁。
他回复得很快：记得记得。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呀。我叫尚泓与。
曲归宁激动的要命：你也记得我呀哈哈哈好感动。
他们的故事，从这里又开始了。
也是从这里，他们的故事才真正开始。
3.相知相爱
在那以后，他们开始在微信上聊天，分享山西和北京的天气，一起吐槽疫情下大学的不合理防控，一起分享彼此身边发生的趣事，一起看小说、看电影、电视剧……他们就像久别重逢的挚友，其实他们就是。
那天晚上，尚泓与喝了些酒，他跟曲归宁说，他喜欢她。
那是他们重逢的第14天。
曲归宁觉得，这有些草率了。
可是她不能否认，从他出现在她生命里那一刻，他就是特别的。
后来尚泓与才告诉她，他早就见过她了，要比她记忆里还要早。在高一教学楼二楼的楼梯上，他第一次见到十五岁的曲归宁，他看了她一眼，从此便一直在校园里寻找她的身影。
“可是看到的都是你和你男朋友走在一起。”
“可是你还和会考你前面那个女生聊那么开心呢。”
“那是故意给你看的。”
他们就这样，时而回忆起高中，聊起会考，惋惜遗憾，时而为小说电影里的人物流泪欢笑，也有时会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赌气……他们好像已经是小情侣了。
可他们不是。在他们重新联系的这一百多天里，国家放开了疫情防控，全国上下相继感染病毒，又渐渐恢复，发生了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好像他们已经在一起经历了很多很多事，可事实上他们还未曾见过一面。
期待了很久，他们决定在新年的正月初九见面。但是没有见成。（此处作者不想多说）
后来，终于在新年的正月十八，他们见面了。尚泓与赶到清徐的那天晚上，下起了很大的雪。雪又大又厚，第二天路边便多了各种各样的小雪人。
曲归宁清晨起床，看到外面变成雪白雪白的世界，想起来年前她和尚泓与抱怨，一年要结束了也没下过一场大雪。尚泓与安慰她说：“这雪留着给咱们见面下呢，到时候咱们俩穿的暖暖和和的堆小雪人。”
今天他们要见面了，真的下了一场大大的雪。
吃过中午饭，曲归宁抱着给尚泓与做的花，坐车去他们约定好的地点。路上，爸爸问她花是给谁的，她撒谎说给舍友的。
为了喜欢的人，女孩子总是会撒很多谎，再用很多谎言去圆谎。
她上车了，她快到了，她到了。这些她都没有告诉尚泓与。她要紧张死了，她觉得她需要平复一下。
到了清徐，她在街道上游荡了好久。雪打湿了她的裤脚，脏了她的鞋子，她都无暇顾及了，她只是在想该用什么样的姿态、表情去迎接这一次见面。
恍惚间她到了一个公园，也许这是他昨晚说的那个公园。她没头没脑的给他发了一句，我到了。
原来等待的过程才最难熬，怕他来，更怕他不来；怕他马上就来，又怕他很久才来。在等他来找她的那十几分钟里，她不停地玩雪，捏雪球，手冻的通红，来转移自己的焦灼。也许手红了，脸就不会红了吧。
她不停地回头，她不知道他会从哪个方向来，可是这一次回头，他就出现了。他走过来，戴着口罩，曲归宁想，他应该跟她一样紧张吧。
路上有很多融化的雪，地上湿湿的，两人时而并排，时而一前一后。其实更多是曲归宁走在尚泓与后面，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羞涩无措的样子。
他们准备去看电影，差一点点就要迟到。买好票以后，他们进到放映厅里。灯已经灭了，里面一片漆黑，尚泓与走在前面，转身去扶曲归宁。曲归宁伸出了手，突然发现这样他们就算牵手了，又急忙想抽回来，可是已经被尚泓与紧紧牵住。他回头说，手怎么这么冷。
落座后，电影开始了，看的是春节档的《流浪地球2》。看电影的人很少，他们坐在第四排，是观影的最佳视角，尚泓与说有种包场的感觉。
看电影的时候，他一直拉着她的手，把自己的体温传给她。电影有三个小时，他们就牵手牵了三个小时。
电影结束后，曲归宁带着尚泓与去东湖，去看水塔。过马路等红灯的时候，尚泓与牵着曲归宁的手。他们此刻紧紧地连接在一起，曲归宁感觉到了尚泓与的颤抖。
“你很冷吗？”
“不冷，是紧张。”
原来他们都很紧张，但她不会紧张到发抖。想到这里，曲归宁心里有点得意。
到了湖边，他们牵着手环着湖散步。东湖已经结了冰，湖边的栏杆上积了厚厚的白雪。他们捏雪球，砸到湖里。
曲归宁的手很快又变得冰冷。尚泓与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衣服里取暖。他鼓起勇气，趁势抱住她。
“你还没跟我表白呢！”曲归宁挣脱掉，不悦地径自走开。
“我表过白了，我都说过多少遍我喜欢你了。”
“那不算！”
那能算嘛，那当然不算了！
他又去牵她的手，她却不愿意了。
“不表白就别牵手。”
于是她在前面走着，他在后面跟着。他对她说，现在表白太草率了，所以先小小地表一下白，因为他想牵她的手，想抱她。
“那你就，试用期吧！”
“好呀，我肯定会转正的。”
到了湖心的一个亭子，尚泓与把包挂到树上。
他们要像约定好的那样，一起堆小雪人。
雪人的头和身子有了，别的什么都没有。尚泓与用手指沾上泥土，画上了眼睛，曲归宁去偷了别的雪人的头发和胳膊，拼拼凑凑，他们一起堆了第一个雪人。
给雪人拍完照，他转身抱住了她。
她靠在他的胸膛，听到了他急促的心跳。
她慢慢抬手，回抱住了他。
这一瞬间，又漫长，又短暂。
他们的第二次见面，是曲归宁开学后一周，这周五只有一节课，也就意味着周五下午开始到周日，他们都可以待在一起。
从周一到周五，每一天都过得如此慢。
终于等到周五，曲归宁一边往校门口跑，一边怪自己不够矜持。
到了校门口，他们都在急切的寻找着彼此。
曲归宁看见了尚泓与，他还是戴着口罩。
他们手牵手走在路上。
尚泓与转身去抱曲归宁，被她挣脱。
“为什么不让我抱？”
“因为你没有转正！”
那一天，他们一起去吃饭，一起散步，一起看电影。
第二天，尚泓与抱着一束花出现在曲归宁的校门口。
曲归宁带尚泓与进了她的学校，吃了她学校的饭。尚泓与像曲归宁每天见到的那些男生一样，站在女生宿舍楼下乖乖的等着自己的女朋友。
曲归宁从宿舍楼出来，看见等她的尚泓与，一瞬间她有一种错觉，仿佛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很久了。
在和尚泓与相遇的第935天，和尚泓与重逢的第113天，他们正式在一起，成为了情侣。
这一天，尚泓与的字迹又一次出现在曲归宁的生命中。他们写下恋爱协议，约定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