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白烟儿拥着床单似的薄被,睡了个不太安稳的觉,第二天天一亮,她就被人叫起来了。

    按照原主的记忆,她认出来人是主母孙氏身边的丫鬟荷叶。

    她会来到这里,背后的目的不言而喻,必定是孙氏要见白烟儿。

    白烟儿迷迷糊糊起身,也没惊动还在熟睡的春芸,小姑娘昨天在书苑愣站了一宿,回来时都快冻成冰雕了。

    一路跟着荷叶来到孙氏的院子,进门一挑厚厚的锦织帘子,只见一位身穿水蓝色金丝袄裙,颈围雪貂围脖的美妇人正斜斜依靠在上座,正是继母孙氏。

    她身后两侧各站着一位身穿赭石色夹袄的嬷嬷,看起来十分威严。

    白烟儿双眼带怯,殷勤地朝孙氏行了一礼,“给母亲请安。”

    心中却嘀咕,这阵仗是怎么回事,搞得跟三堂会审似的。

    一礼完成,孙氏美目中不见喜怒,她身后一位嬷嬷开口道:“那支银钗是你送给大小姐的?”

    “是的。”白烟儿温顺点头,复又摇头,“其实……是一位大人让我送给姐姐的。”

    “谁?”

    “我不认识他,他说他是怀王府上的。”

    “什么?”此话一出,孙氏双目刷地睁大,背也挺直,目光犀利地看向白烟儿,“你说他是怀王的人?”

    “是……是的。”白烟儿两只手绞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紧张。

    “他还说了别的没有?”孙氏那挂着三五只镯子的玉手狠狠捏住座椅扶手。

    白烟儿茫然地摇了摇头。

    孙氏不由眯起眼睛,本是为钗子的事叫来白烟儿,现在竟意外得知她和怀王府的人碰了面,她一时间不知该烦躁哪件事情。

    她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白烟儿刚进来时,她没有任何表示,现在得知家丑很可能外扬后,再看白烟儿身上的破袈裟,就觉得十分碍眼了。

    不,现在还是钗子的事要紧,如果东西是怀王送来的,那就表明……

    不管孙氏如何思量,白烟儿全程低眉垂眼乖乖立正,问啥答啥,确认她身上再没什么事情隐瞒后,孙氏不耐烦挥挥手,把人放走了。

    白烟儿一走,孙氏像被抽了魂儿似的,方才凌厉的气质瞬间弥散,她身后的付嬷嬷连忙在她腰后塞了个软垫。

    “你说这事,是不是她干的?”

    付嬷嬷瞥了眼空荡荡的锦帘后,“夫人说笑了,二小姐只怕没这个见识和胆量。”

    孙氏哼了一声,转而问道:“昨夜里值守的那几人,都处理妥当了吗?”

    “夫人放心,已经全部发卖了。”

    提到这个,孙氏便来气,若非那群狗奴才昨晚偷奸耍滑不好好值班,白烟儿怎会和怀王的人对上,还将那块烫手山芋接了过来?

    她惩治不了才在怀王面前溜一圈的白烟儿,只能在下人身上泄泄火气了。

    一旁沉默的李嬷嬷突然出声道:“好久不见,二小姐长得越来越标致了。”

    她话中的意味孙氏自然懂得,但她对此并不担心,“不打紧,你们没瞧到她那样子吗,畏畏缩缩的,还有那身板,像个瘦猴儿,和虹儿比差远了。”

    在孙氏心中,现在的当务之急,还得是那支麻烦的钗子。

    ……

    白烟儿走在回去的路上。

    她心情不错,和这位继母的首次交锋,让她得出两个结论。

    一,她今后的待遇大概会改善。

    二,孙氏遇上了麻烦,而源头是怀王府送来的钗子。

    第一件事很好理解,昨晚短暂的接触,让白烟儿目前遭遇被外人所知,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外人,是一位地位尊贵的王爷。

    这位怀王和白府的关系应该很一般,不然闹不出第二件事。在这种情况下,除非孙氏脸皮厚如城墙,心大如盆,否则不可能无动于衷。

    也不知道那位怀王是不是个大嘴巴,白烟儿还挺希望白府苛待嫡女的事能被传得满朝文武皆知。

    至于第二件事,和昨晚一样,白烟儿依旧没想明白。不过既然孙氏急成那个样子,相必她那未曾谋面的姐姐应该也不好过才对。

    脑子里想着事情就难免顾不了脚下,等白烟儿走出一段距离后,猛然发现自己好像走岔了路。

    也赖孙氏只管抓人不管送人,本身白烟儿脑子里的记忆对荷香院周围的地形不熟悉,这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幸好雪地上有白烟儿来时的脚印,她按照来时的脚印往回走,路过湖边时,正听到一阵莺莺燕燕的吵闹。

    左右无聊,白烟儿按捺不住好奇,朝声音源头走近,只见一群白府侍女打扮的女孩子正挤在湖边,看形势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似乎有推搡和拉扯。

    “红园,你别犯傻!”

    “什么犯傻,我看你才傻了,我只是要去拿我的东西而已。”

    “可是这湖才结的冰……”

    白烟儿默默听了一阵,大概搞明白了事情,于是故意大喊着上前。

    “各位姐姐妹妹,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一群拉拉扯扯的女孩子停下动作,瞪眼瞧着这位平时蜗居一隅的二小姐,不知为何,今天的她看起来比往日要生动精神得多。

    没人出声回应,还是被围在中间的红园扭头发现了白烟儿,一瞧见这位二小姐,她回想起昨天那不愉快的回忆,浑身上下隐隐抽痛。

    “到底是怎么了?”白烟儿眼带关切地又问了一遍。

    “红园的绣球掉到湖面上了,她非要去捡,太危险了!”有人回答。

    结了冰的湖面上有一层厚厚的积雪,将湖面涂成和大地一样的颜色。若非那边地势凹下去一块,还真分不清何处是湖,何处是地。

    而一枚红彤彤坠着彩带的绣球,正不偏不倚落在湖面中央。

    “那是我阿姐给我买的,你们别拦着我!”红园怒喝。

    一旁拉着她的侍女们心中叫苦不迭,就是因为红园的姐姐兰园是大小姐的贴身婢女,又跟着大小姐掌管后院一部分账,大家才连带着不敢得罪她这个骄纵跋扈的妹妹。

    那湖面上堆着积雪,谁知道雪下哪块是冰哪块是水?这一脚踩下去,一个不好坠到湖里,不说那冷得能杀人的湖水,就是救人都不好救啊。

    “让我去吧。”一道清脆的声音传入众人耳朵。

    白烟儿神色自若,仿佛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我比红园轻些,踩在冰上会更保险。”

    她说的没错,比起珠圆玉润的红园,自然是骨瘦如柴的白烟儿更轻,更何况前者还穿着厚厚的冬衣。

    话虽如此,不过让一个小姐去为丫鬟捡东西,这事怎么看怎么诡异古怪。

    可转念一想,对方是那个不受宠的二小姐,众人又觉得理所当然。反正她们不能让红园出事,也不可能为了她让自己涉险,想来想去,白烟儿去反倒是最优解。毕竟她就算出了岔子,上面也不会有人怪罪。

    见众人不再吭声,似是默认了这件事,白烟儿微微一笑,朝湖面走去。

    她要借此机会,验证一件事。

    红园的绣球滚落湖面时压出一道雪痕,白烟儿就沿着这条线走。她走得有些慢,似乎在担惊受怕中极力保持身体平衡,急得红园数次想出声催促。

    忽然,白烟儿身体一晃,脚底打了个滑,鞋尖儿虚虚在雪上擦出一道痕迹。

    “呀!”

    大家的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

    好在白烟儿勉强稳住身形,只不过她似乎被吓破了胆,颤抖着肩,步速更加缓慢。

    等走到离绣球有大概两步之遥时,她突然顿住。

    “怎么了,为什么停下?”红园不解地大喊。

    白烟儿磨磨蹭蹭地转过身来,脸上泪痕遍布,“我……我害怕……”

    她就站在湖面上呜呜地哭着,单薄的身影看上去甚是可怜,令人不忍卒睹。

    “回来吧,二小姐!”

    终于有心软的开始大喊,红园气忿地想要开口,现在说怕,早干嘛去了?只差那两步路了,就不能等捡完东西再怕吗?

    另有心机深沉的拐了下红园,开口道:“赶紧让二小姐回来,不然被其他院子的人看到,还以为是我们把二小姐逼过去的。”

    红园这才如梦初醒,她们这些玩在一起的,不是大夫人的人就是大小姐的人,可这白府里除了夫人和大小姐,还有两位姨娘呢!

    特别是落桃院的马姨娘,自从抬进府后就受宠得很,老爷不知被她用什么手段勾引,好几个月都歇在她那里,气得夫人大病一场,快到年底才痊愈。

    如果白烟儿的目的就是这个……红园心上一紧,二小姐几时这么有心机了?

    她瞬间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昨天除了那奇怪的痛觉,二小姐本人一开始也奇怪得很,甚至还打了她一个耳光。

    红园回忆起那时后白烟儿的气场,与往日全然不同,不禁后怕和疑惑,那真的是二小姐本人吗?

    她面带疑惑地抬头,白烟儿已经在众人的呼唤下,抽抽噎噎地折返了。

    她一遍打着哭嗝一边往回走,中途又脚滑了几次,看得众人心里七上八下得很是忐忑。

    好在她最终还是平安到达了岸边,瘫在地上,眼圈红红的,一副受惊白兔的模样。

    红园瞧着白烟儿,只觉得她与之前没什么两样,还是那般胆小懦弱得令人生厌,昨天的那副冰冷的模样仿佛都是错觉。

    不过二小姐身上发生的异常,还是要告诉阿姐才行,有件事别人都不知晓,红园却听阿姐偷偷提起过,这么多年大小姐很是关注二小姐,一旦二小姐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特别是牵扯到老爷,大小姐就十分紧张。

    好几次老爷差点撞上正干苦力又或者受欺负的二小姐,都是大小姐及时出面,切断了父亲与妹妹见面的可能。

    红园打定主意,心中松一口气,心里又开始挂念她那绣球,于是走到正抱膝而坐的白烟儿身前,问道:“怎么样,一路走来还算稳当吗?”

    白烟儿心有余悸地回答道:“我的鞋子踩在冰面太滑了,好几次差点摔倒。”

    她脚上那双鞋一年四季都在穿,鞋底早就磨得跟镜面一般光滑了,红园心下了然,趁众人都在关注白烟儿,直接闪身跑到湖面上。

    “红园,快回来!”

    将众人的呼唤声抛在脑后,红园先是试探性走了几步,发现没什么问题后便放下心来,同时暗骂白烟儿真是个废物,这冰层分明十分结实,还走得跟龟爬似的。

    不知她心中所想的白烟儿则在岸上焦急大喊:“快回来,湖面上的冰很脆弱!”

    红园对白烟儿的告诫嗤之以鼻,她踩着白烟儿在湖面上留下的鞋印在走,有前人的探索,红园几乎如履平地。

    当走到白烟儿曾打滑的地段时,上面虽然没有鞋印,却有一个被鞋擦过的痕迹,她想也没想,抬脚踩了上去。

    可这一次,脚下传来的却不是冰层坚实的触感,而是……空空如也!

    积雪之下,除了湖水外什么也没有,这是一个冰窟!

    眼睁睁看见红园瞬间消失在湖面上,白烟儿和其他侍女一齐尖叫起来,心里却在留意系统的播报。

    什么都没有,除了方才替红园走冰路加了20分,此刻的系统就像是也被封在冰湖下那般,直到跑出去的侍女们请来外援,都不再有动静。

    白烟儿忍不住合群地放声大哭着,将胸腔里的笑意以这样的方式发泄出来。

    她似乎……找到了这个圣母系统的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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