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美啊,比北方草原上最辽阔的晚霞还美。
还缺了一副宝石头面。
等会儿去库房找一找。
魏青边想着,边拉过舒月的手坐到桌子上,打开食盒。
舒月心中一动,朝着魏青笑了一下。
刹那间,满室生辉。
“一月后,我们便大婚。”魏青突兀的说。
舒月刚拿起一块金丝枣糕放入嘴中,无法说话,讶然的抬头看他。
“本打算三日之后大婚,但三书六礼,名门正娶的礼节一向也不能少,太过繁琐,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准备,不得已推迟到下月。
不过这一月我已跟王公说好,你就待在我这里,出嫁那一天,再从国公府出嫁即可。”魏青声线沉稳。
这么……这么快……
她还只是个十八岁刚刚成年的孩子呢。
虽然前世已经是一位二十几岁的老阿姨了……
舒月心头浮现出前世的泪流满面黄豆头。
但也没有反驳,其实越快定下来,她安稳的可能性越大,对她来说越好,这是个好事情。
嫁给魏青,舒月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绝色的美人需要最锋利的刀刃的庇佑,当然如果她修仙有成之时,自然再不用考虑这些。
于是她只问:“将军,妾身需要一些脂粉,不知是否方便?”
魏青定定的看着她:“你这样就很美,不需要那些。”
舒月解释到:“妾身深知红颜薄命,空有容颜恐生事故,以脂粉遮盖,能少些麻烦,也必不会给将军丢脸的。”
魏青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和一道圣旨。
“没有麻烦。”他把令牌和圣旨推到舒月面前,认真说:“不会有麻烦。我魏青的女人,没人敢找麻烦。”
舒月接过令牌,上写“并”,大概类似于并州军的虎符,又打开圣旨一看,“……讨贼何术,忠义勇猛……官拜温侯,赐婚平昭公主……”
官拜温侯。
温侯啊。
魏青,他果然就是异时空的温侯“吕布”吧。
舒月睡过了半日,心里明白,这应该是魏青今天早上去领的朝廷封赏。
也是美人计的成果。
想起美人计,舒月又是心头一突。
这种因算计而起的感情,真的能很好的走下去吗?
历史上的貂蝉难以考据,三国中的貂蝉,可算不上什么好下场。
之前只想着活命,也不敢细想这些未来,只安慰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先顺其自然,到时候再说……
现在临时一想,头又隐隐作痛起来。
但除了先走一步看一步,舒月的智商也想不出其他更优解。
前二十几年的读研生涯,对目前的境遇半点解决作用都没有。
主要是虽然因为孤儿的原因,她与人相交的感情大多是疏理礼貌的。
她一从没有跟人勾心斗角过、也不喜做社团干部、只老老实实的做着自己的螺丝钉工作;二没有谈过什么感情、与人相处的经验也比较少,情商说不上高,好在成绩好,从小到大周围都是好人,没遇到过什么坏事。
有室友说她是傻白甜,舒月半点不觉得,自己能学到这个学历,既不算傻,也不算白。
至于甜,那是更不可能的了,她整个人内向而喜欢奇妙幻想,精神世界过于丰富,常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除了工作、学习,都不怎么跟旁人说话。
哪里有半点甜度。
但即使她没有什么情感经验,也知道这种因欺骗和算计产生的感情是绝对不科学、不可持续的。
必须要坦白。
但也决不能是现在。
这是一道结,一定要在合适的时机解开。
至少……至少等她有点自保能力吧。
若是魏青真的接受不了,也不必强求一段姻缘,或许对他来说是一场孽缘也说不定。
要真按吕布和貂蝉的姻缘来说,可能都算不上孽缘,纯纯就是一场政治算计。
舒月现在好像也好不了多少。
即使在这个过程中真的动了几分真心,也无法否定整个过程都逃不开政治算计的因素,是一条彻彻底底的计谋,而非缘分。
迷茫又开始占据思维高地,舒月赶紧把这些情绪甩出去。
情感问题先放放。
生存问题优先。
活着,活着才是第一生产力。
苟住,才有选择权。
不能恋爱脑啊,想想挖野菜的王宝钏。
冷静、冷静。
舒月不着痕迹的舒了一口气。
为自己定下了下一步计划。
先想办法让魏青脱离目前这种烈火烹油的糟糕境遇,还掉这部分庇护的恩情。
她还记得,另一个世界“温侯吕布”的处境,就是在美人计成之后,盛极而衰,急转而下的。
印象中似乎是被赶出了京都,辗转多处,还和曹老板抢过地盘,最后被斩于白门楼,死前耗尽了英雄气概,令人徒留唏嘘。
现在这个世界,虽然国家不同,许多事情发生的细节也完全不同,但天下大势断然不会改变,所谓因果循环,有了美人计这因,怕是也逃不开最后英雄末路的果。
魏青之后如果按“温侯吕布”的人生趋势发展下去,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不管是为了自己真正动了的心,还是为了这份不知是真是假、是虚是实的相救与爱护的恩情,舒月都必须尽力为他想出一条明路来。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就像舒月也知道王公从未把她当义女看待、从来都把舞姬当做一个物件。
但这些年来的养育之恩是真的、外界的颠沛流离、易子相食的苦是真的免了、她从国公府里面偷偷蓐走的药材、种子也是真的,能有个安全的居所平安活到现在,多亏了国公府,这是一个事实。
所以舒月尽管心头从未停止谩骂王公,但她仍然坚持完成了这个美人计,并没有真的逃离。
嗯,当然,逃不掉也是一方面原因。
毕竟在舒月心中,只认前世早已去世的亲生父母。
王公……顶多只是一个临时提供饮食住宿的黑心老板罢了,只不过和外界的环境比烂,烂中算个不那么烂的,还是一个喜欢压榨员工、应该吊在路灯上的人物。
报恩只不过是让舒月心头舒服,毕竟她前世接受的道德底线就是不能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实际上王公这些饮百姓血吃百姓肉的世家有多恶心,她心里面门清。
从不真心认为这是恩德。
更像是一场交易。
王公视她为拿的出手的礼物,她又何尝不是视王公为临时遮风的挡箭牌呢。
倒是魏青,虽然是个下流胚子,长得好看的流氓变态,但却从未以看物件的眼光、对待物件的行为对待舒月。
隐隐约约,能够透过那些粗犷、甚至说得上是下流的动作中窥到半颗真心。
只敢说半颗,还是舒月并不太能确定这个时代在这种打硬仗的将军身上所谓的感情能占几分比重。
但其中可以确定一定有真。
虽然很难形容,听起来像是恋爱脑的自我感动,但对方有没有把你当做人、当做一个平等对待的人,是真的能够很清晰的感受到的。
从日常的行为、细节、语言,一些很难装出或者说很难持续的伪装的表现上,都能够体现出来。
一个人很难持续的伪装,一般来说战场上的将军性子也更直,但最重要的是,像王公那些人,他们根本就不屑于对舒月伪装。
不过是一个物件,也配。
这一点,舒月当了这么多年舞姬,察言观色、看人下菜,这一技能真是学的最好的之一,分清什么人什么眼色、什么态度、心情如何等等都是轻而易举,可比她学了那么久的厨艺强多了。
要是前世有练这个技能,怕早从班干部一路冲到研究生学生会主席去了吧。
可惜在这个时代,不过是大多数奴仆舞姬们都具备的基础性技能,大多时候也没什么用,连保全性命也做不到,说到底还是看主家心情。
但魏青不一样,他从不让舒月在宴席上像一个寻常的舞姬一样跪在一旁敬酒,说舒月不用做这些;他会认真看着舒月的眼睛,听舒月说的话,虽然有些时候也会任性的置之不理;他会控制力气,用另一种方式小心翼翼的娇宠她。
他是一个大男子主义很重,骄傲到甚至傲慢的人。
之前何术给他的压力越来越大,王公宴请他喝酒的时候,明明已经隐隐暴怒到额头青筋凸显,但他却从来不会把任何气撒在舒月身上。
他望向舒月的目光从来是温柔的,揽着舒月的手,从来都是紧却又不勒的。
舒月曾经奉命为朝中重臣跳舞,当时敬酒时被揽过腰肢的力道,几乎把她细腰折断,舒月当场双眼一黑,阿星看出不对,临时救场,才求得王公临时换人让她回去修养。
回去之后腰上一片青紫,深重到几乎发黑,她敷着药痛了好几天,也偷偷哭了好几天。
她的身体极其娇弱,即使升到了筑基期,也没有变化多少,仍是受不得痛又易留痕迹。
但魏青抱她,最初她还挣扎过,她腰上也最多留了一两道红痕,都留不到第二天的。
魏青他是何等的力气,远胜过当初的朝中重臣,真要用力了,岂会一点青紫都不留?
这种细节处的温柔,最是反差,也最是打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