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気沈殿 6

    “听说了吗?朗姆一大清早发了火,好像是宾加死了,还是死在琴酒手下。”

    “宾加?哦,最近上位的那个啊。”

    “是啊,据说是挑衅了琴酒。你说这不是疯了吗?”

    “不过朗姆的面子挂得住吗?宾加不是朗姆的心腹吗?”

    “笑话,当然挂不住。没听说吗?琴酒那边的任务出了差错。虽然没有实际证据,不过你猜猜,会是谁搞的鬼?”

    …………

    酒吧内光线昏暗,空气中飘散着酒香、朦胧的烟气,以及令人眩晕的隐隐血腥味。

    耳边飘过几名组织成员的酒后八卦。

    我独自坐在角落,把玩着手里的棋子。指尖顺着「桂马」汉字的纹路轻轻划过。

    这是多年前羽田浩司送给我的见面礼。前些日子,我把它从旧物里翻了出来,做成挂件戴在了身上。

    设局诱导琴酒杀死朗姆看重的部下,再冒充朗姆的人给琴酒添乱——这只是第一步棋。

    外部攻击是很难击溃一个庞大组织的,内部瓦解才是上策。

    具体做法就是挑起事端,制造仇怨,让组织内部本就隐隐开始的派系斗争直接摆上明面。

    看来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下一步可以BOSS看到朗姆的“图谋不轨”。

    BOSS不怎么露面,朗姆久坐二把手的位置,掌管组织的大部分日常事务,心生野心是正常的。虽然目前朗姆还没有什么具体行动。

    不过没关系,我会帮忙。

    一把手与二把手之间的斗争,想必会更有看头吧?

    棕黄色的酒液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潋滟的光泽。

    我举起酒杯,对着面前的虚空做了个碰杯的动作,然后一饮而尽。

    ********************************

    街角的便利店。

    诸伏景光站在报刊售卖处,随手拿起一份当天的报纸。

    他保持着低头阅读的姿势,不着痕迹地用余光观察马路斜对面的公交站。

    透过窗玻璃,能看见站台上一共九个人。有背着书包的学生,也有拄着拐杖的老人。

    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拎着手提箱的男人身上。

    穿着衬衫西装,外表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上班族,混在人群中并不起眼。但诸伏景光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是组织的高层干部。

    两分钟后,一辆公交车驶来。

    男人并没有上车,而是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动。

    诸伏景光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他想知道对方的目的地。

    …………

    时间倒回两天前——

    电话里传来降谷零的声音。

    “这项任务可能与组织的秘密有关。可惜我有其他任务在身,无法前去。”

    “所以你就向朗姆推荐了我。”诸伏景光问道,“任务内容是什么?”

    “把一件物品运送去鸟取县。”降谷零顿了顿,“这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任务。如果顺利完成,这个任务会成为你向上的阶梯。如果想探听情报,这也是一次不错的机会。”

    听语气,他的幼驯染似乎倾向于前者,也就是好好做任务,努力往上爬。

    但诸伏景光更倾向于后者。

    既然和组织的秘密有关,那么他做不到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尽管探听情报并不算他的专长。

    接任务当天,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把要运送的物品交给了他。

    是一个小号保险箱。

    “交给柯涅克,接头暗号是「沙丘」。”

    柯涅克——从未听过的代号。

    诸伏景光察觉到女人身上有轻微的消毒水味。他掂量了一下保险箱的重量,猜测里面是药品或针剂。

    只可惜没有密码,保险箱也设置了无法暴力破坏的装置。

    无法打开,不代表就完全无法获取任何情报。时间紧迫,他连夜对保险箱的外表做了基础的痕迹检验。

    出发前,他打听了一下柯涅克,但并无所获。对方不是行动组成员,加上行事低调,波本那边也没有详细情报。

    “贝尔摩德认识这个人,但什么也没有透露。”幼驯染在电话里这样说道。

    越是讳莫如深,地位就越是重要。诸伏景光忍不住想道。

    秘密任务加上神秘成员——联想到组织正在研究“长生不老药”,他忽然有种预感,自己距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运输过程很顺利。

    两天后,他在任务规定的接头地点见到了这条“大鱼”。

    柯涅克,一种白兰地,来自法国的蒸馏酒,口味精细讲究。人如酒名,对方的衣着打扮和言谈举止都很严谨,公事公办的样子,比起犯罪组织成员,倒像个兢兢业业的社畜。

    但人不可貌相,能获得代号的都不是简单人物。在组织里摸爬滚打了两年,诸伏景光很明白这个道理。

    男人检查了一下保险箱,确认没有被打开过的迹象后,开口说道:“没有问题,你的任务完成了。”

    交接完毕,诸伏景光以友好的语气试探性地提出再护送对方一段路。

    柯涅克瞥了他一眼,冷淡道:“不必了。”

    拒绝之意很坚决,为了避免引起怀疑,诸伏景光点了点头,礼貌地告别离开——表面上的离开。

    放弃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作出一副离开鸟取县的假象,然后悄悄回身跟上了柯涅克。

    他还是想查清楚那件物品到底是什么,以及它最终的流向。

    诸伏景光知道自己这番举动风险很大,说不定会暴露。要是降谷零在这里,恐怕会反对他的决定。但他潜入组织,本就是为了打击犯罪、执行正义,这是他的目标,也是信念。要是能打探到关键情报,就算暴露身份也是值得的。

    ******************************

    我皱起眉头,按在扳机上的手指缓缓松开。

    此刻我正身处在一个楼道中。这里是一座正在招租的旧公寓,空无一人。透过楼道转角处的窗户居高临下,能看见附近街道的全景,来往的行人和车辆尽收眼底——角度非常适合狙击。

    柯涅克正是我的目标。

    一周前,我特地乔装改扮、隐藏行踪来鸟取县踩点,就是为了提前埋伏,在不引起对方警觉的情况下一击毙命,然后把锅扣在朗姆下属的头上,好让BOSS觉得朗姆有“谋反之心”。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我没想到这次来运送的人竟然是苏格兰。

    夕阳西斜,傍晚街道上的车辆鸣笛声回荡在暮色里,隔着一层窗户有些模糊。

    我盯着望远镜里的画面,心情波澜起伏。

    半小时前,苏格兰与柯涅克交接物品,地点在组织旗下的一家商务酒店。当时我就藏身在酒店对面的楼上,透过狙击.枪的瞄准镜望见了这一幕。

    尽管苏格兰打扮非常低调,面容被帽檐挡住了一半,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至于为什么交接结束之后苏格兰还在继续跟踪柯涅克——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了探听情报。

    情报。我在心里默念这个词。

    早在三年前,我就知道柯涅克是药品传输的一环。

    出于一种潜意识里的暗示,这些年我一直在搜集组织的各种情报,自然也包括柯涅克。

    那家伙和我一样,是实验品的后代,身上流淌着乌丸家的血。

    但我和柯涅克理念相反。我有多叛逆,他就有多忠诚,简直就像BOSS养在脚边的一条狗。而BOSS也很信任他,才会委任他定期送药。

    调查并监视了他三年,我很清楚,普通上班族外表只是柯涅克的保护色。那家伙的真实身份是欺诈师,擅长诈骗和洗钱,平时为组织处理一些金融上的事务。性格狡猾多疑,除了自己之外谁都不信,这一点堪比琴酒。

    老实说,苏格兰职业素养并不差,只是他太固执了,不懂得及时止损。

    ……不,他不是不懂,而是置之度外。

    想到这里,莫名的怒火冲上心头。

    可恶。我忍不住在心里骂道。

    ******************************

    柯涅克接了个电话,像是收到了什么指示似地的,忽然拐进一个巷道。

    诸伏景光站在街角,远远地望见这一幕。

    他直起身,迈步朝着那条巷道走去。

    正在这时,手臂上一紧。一股拉扯的力道传来,硬生生把他拽回了墙后。

    诸伏景光心中一惊,猛地转过身。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熟悉的眼睛。对视上的一瞬,他心中一悸,克制住了差点要攻击的反射神经。

    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的女人穿着一身黑色风衣,站在屋檐下幽暗的阴影中,黄昏斜落的日光将她的轮廓勾勒成了浓重的暗金色。

    不等他开口询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便转身迈步。

    她的手有些凉,紧紧攥着他,用力带动着他往街角深处走去。

    诸伏景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马路对面,柯涅克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来不及惋惜机会的丢失。她脚步飞快,穿梭在街巷的风吹起她的衣摆,仿佛夜幕绽开暗色的花。

    跑到一处四周无人的角落,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直直地望向他。夕阳的暖光落进她深色的眼瞳,隐约折射出粼粼的水色。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死了也无所谓?”

    一开口就是近乎质问的语气。

    这句话信息量很大。诸伏景光立刻意识到,恐怕自己的任务、目的、行动,她全都一清二楚。

    原本他已经做好了觉悟,可此刻被她这样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做错了——因为这一幕被她看到了。

    “冬月……”

    他低声唤她的名字,有些心虚地解释道,“我只是想尽可能探听一些情报。”

    “情报”这个词就像是什么导火索,干燥的柴堆被一下子引爆。她拧起眉心,上前一步。高挺的鼻梁被光影勾勒成锋刃般的线条,看起来咄咄逼人。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你怎么就能确定柯涅克是一个人行动?要是他有同伙呢?”

    诸伏景光微微一怔。

    他从未见过她发这么大脾气,至少在他面前没有。

    听起来像是指责的话,但当他望见她眼中隐隐的水色和眼底深处的空茫时,再细细咀嚼一番,只觉得她的语气里透着几分悲伤。

    一种莫名的柔软弥漫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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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在咫尺的这双漂亮的蓝色眼瞳微微睁大,倒映出一张满是怒意的脸。

    我闭了闭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努力克制情绪。

    为了探寻真相,不畏惧危险,也无所谓困难。这就是苏格兰……诸伏景光的特性。这种行为模式源于他那颗强烈的正义之心。少女时代的我为这样的他而着迷。

    这是他的理想,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我没有资格干涉。

    “冬月。”他又叫了我一声,嗓音温柔,“抱歉,让你担心了。”

    “……”

    磁带卡壳般,我一时发不出音。

    这个人总是有办法让我气不起来。

    而且自从我恢复记忆之后,他就开始改口叫我“冬月”了。明明从前学生时代只敢叫我“鹤田”。

    每当他用这样的声音叫我“冬月”,我都会有种莫名的心悸。这个时候我开始痛恨自己的听觉太灵敏,以至于无法忽视他含在字音里的情愫。

    我偏过脸去,避开了与他的对视。

    “柯涅克能力非同寻常,性格多疑,雇佣了不少线人,我不想再看到……”

    我不想再看到重要之人死去了。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我就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连完整的话语也说不出口。

    今天发生的一切让我认清了一件事——比起复仇,我更在乎他的命。复仇总是还有机会的,但生命的逝去却不可挽回,只会徒留痛苦与自责给活着的人。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我才会如此恐惧,如此愤怒。

    这时,肩上传来温热的触碰,是他的手掌,带着轻微的力道。我顺着这股力道扑进他怀里,用力抱紧他。背后传来一下一下的安慰轻抚。

    空气安静下来。夕阳与暮色混杂成暧昧的橙黄。晚风带着些许凉意,吹拂过交织在一起的发丝。

    他的脊背微热而挺拔,仿佛永远不会为任何黑暗而弯折。我把脸埋在他的颈窝,翻涌的情绪渐渐平复。

    我向来不喜欢为难自己。所以他探听他的,我保护我的。

    想到这里,我闷闷地说道:“下一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我还会继续拦住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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