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冰殉情 8

    酒吧的地下一层,昏暗的角落里。

    金巴利没有心情像往常一样,与熟客们喝酒闲聊。

    他皱眉盯着不远处的赌桌。看热闹的观众已经围了一圈。

    这家酒吧,外表是合法经营的普通酒吧,地下却有一个小型赌场,基本上只供熟客以及部分组织成员娱乐使用。

    开赌场算是组织惯常经营的业务之一。除了赚取金钱,搜集情报、通过诱骗手段抓住任务目标的把柄,以及吸纳新成员加入等,才是更为重要的目标。

    因此,管理赌场称得上一份容易立功的“肥差”。过去一年中,金巴利就通过这家赌场捞了不少金钱。

    但是此刻,他的心情有些糟糕。

    原因与那边热闹非凡的赌桌有关。

    许久不曾出现不懂事的家伙了,偏偏今日来了一位不善的新客。

    从未见过的陌生脸孔。约莫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子。身材修长,身穿黑色风衣,针织帽下是飘逸的黑色长发,逆光下的剪影深刻而冷峻。

    长发绿眼睛,高冷凌厉的气质,这两个特点让金巴利很难不想起另一个男人——琴酒。

    几年前差点死在琴酒枪下的经历让金巴利记忆犹新,以至于在看到这名陌生男子的一瞬间,他心中的警惕值下意识就拉满了。

    而对方也不负他的“期望”,一进来就开始搞事情——

    像个不要命的赌鬼一样,每把都压上自己全部的赌注,无论对手是谁。出千能一眼看穿,也完全不给庄家面子。

    此刻,那长发男子点燃一支烟,面色从容平静,漫不经心地看着牌桌。

    金巴利目光落在对方手边——

    赌注已经到了以千万为单位,可这家伙看起来完全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

    这种愣头青,恐怕是嫌弃自己命太长吧。他忍不住心想。

    面对这种来砸场子的家伙,他自然是不能随便放过的,不仅要让对方把钱吐出来,还要给对方一个血淋淋的教训才行。

    眼看时钟已经走到了深夜,对方似乎已经尽兴,准备满载走人,金巴利使了个眼色。

    身后的打手们立刻意会,集体出动。

    …………

    寂静无人的暗巷中。

    赤井秀一步履平稳地行走着。

    某一刻,一道劲风袭来。

    就像早有准备一般,他敏捷地侧身,躲过了来自后方的偷袭。

    一双绿瞳依旧幽深冷静,只是泄露出一丝狩猎者遇到猎物时的凶厉。

    紧接着,他顺着惯性转了个身,以右脚为支点,左手握成的拳头狠狠回击了出去。

    视野里是攻击者扭曲的脸。

    这一击的力度非同小可,打手发出一声痛呼,随后被紧接着的另一拳彻底打翻在地。

    与此同时,来自侧面的攻击已经到达眼前。

    这是一场十几人的围攻。

    打手们个个身形高大,彪悍粗壮,杀气腾腾,每个都是身手矫健的暴徒。

    但赤井秀一的动作没有丝毫慌乱,他凌空伸出长腿,踹在一人的腹部。那人几乎被这刚猛的一脚踹飞出去,身躯朝后仰倒,连带着后面的人跟着一起倒地。

    完全是单方面的“屠杀”。

    短短几分钟时间,所有打手全都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战斗力。

    半小时后,酒吧里。

    金巴利沉着脸,盯着手中挂断的电话。

    他没能等到捷报,反而接到了附近诊所的缴费通知。

    找回场子失败了,连对方是什么来路都没摸清。但他却毫无办法。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第二天,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金巴利又见到了那个男人。

    一头黑色长发,以及针织帽,辨识度实在太高,想不记住都难。

    而更令他震惊的是对方那轻描淡写、有恃无恐的态度——

    今天继续用了同样的方式赌钱。

    你们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再来了。——虽然男人没有开口说话,但金巴利在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这样轻蔑嘲笑的意味。

    这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

    一片空白的天花板。

    雾气弥漫,化作细小的水滴凝结在天花板上。

    这里酒吧楼上的房间。

    心情平复了不少,我从浴缸里站起身。

    水滴噼里啪啦从肩头滚落。

    赤着身,脚踩过铺在地上的毛巾。

    遍布在皮肤上的水珠在灯光下闪动着,随着脚步的挪动不断滑落在地上。

    直到洗漱台边,我停下脚步。

    镜子前的自己没有丝毫遮挡,但我没有分毫想要包裹住自己的意思。

    因为只有这样的时刻,面对镜子,我才会卸下防备,触碰到几分真实的自己。

    此刻再回忆起琴酒的话,我已经足够冷静。

    时间倒回前一天晚上。

    正在向客人推销酒水之际,标志性的黑色大衣和银白长发忽然映入我的眼帘。

    “真是稀客。”

    琴酒打量了我一眼,冷冽的目光略过我身上的酒保制服。

    “刀许久不用就会生锈,人也是一样。”

    “小小的爱好罢了,偶尔浪费一下时间,反而能获得快乐。”我轻笑一声,摆出彬彬有礼的姿态,“请问这位Gin先生,今晚想喝什么呢?”

    他轻哼一声,幽绿的眼瞳直视着我:“卡慕。”

    我淡定地比了个OK的手势,顶着旁边伏特加微妙的眼神,亲自开了一瓶卡慕酒,斟满一杯,端给了琴酒。

    “所以,找我有什么事?总不至于是专门来喝酒叙旧的吧。”

    琴酒向来不是闲着没事的人,也没那么有情调。选择专门见面谈,而不是发信息,估计是很严重或机密的事。

    “雪莉有新的监视者和住处,你的任务结束了。”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新的监视者……

    他带来的消息出乎我的意料。

    虽然不是我想象的什么严重的事件,但也足够让我的情绪产生波动。

    “是谁?”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琴酒冷冷地说道。

    …………

    心神从回忆中抽离。

    我伸手触碰浴室的镜子,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说实话,最近两年,我的生活确实过于安逸了。不仅很少接任务,沉迷于校园日常和社团活动,甚至还和监视目标处成了朋友。

    扪心自问,我确实舍不得从校园毕业,也舍不得把那个少女交给别人。

    我不知道新的监视者是谁,会如何对待她。也许是投入了一点真情成分,我竟有些不放心起来。

    但是不可以。

    不能沉湎于安逸的生活。也不能违抗BOSS的命令。

    我需要继续努力往上爬。

    湿漉漉的发梢贴在脸颊上,有水珠顺着鼻尖滴落,打在了洗手池的边沿。

    然后这滴水,顺着洗手池的瓷砖慢慢流淌了下去,直到落在了池底心。

    我注视着这滴水,就像是在看着自己。

    就算如此迷茫,如此痛苦,我也要继续走下去,像这滴水一样,从边沿慢慢走到中心,得知更多的秘密……

    一片安静中,“砰砰”的敲门声突兀地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大小姐,昨天那个人又来闹事了。”金巴利的声音隔着门响起。

    听到这句话,我蹙起眉。

    不爽的理由倒并不是有人闹事,而是正在思考人生时被突然打断。这让我本就不好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了。

    我随口应了一声,抬手拿过毛巾和衣服。

    *************************************

    半小时后,酒吧内。

    金巴利站在惯常待的位置上,余光看了一眼吧台。

    他默默告诫自己,既然大小姐不想追究闹事者,那就不能扰乱正常的生意,打扰到大小姐的兴致。

    这个细微的小动作,没能逃过不远处一双敏锐的绿瞳。

    顺着金巴利的目光,赤井秀一看向吧台处。

    昏暗朦胧的灯光下,吧台边站着一个年轻女酒保,和一位西装革履的宾客。

    之所以会先注意到女酒保,不是出于别的什么复杂的原因,只是单纯因为外貌。

    女人穿着简单到甚至有些朴素的白衬衫和西装裤,海藻般的黑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但这样也足够吸引男人的目光了。

    普通的衣着遮盖不了窈窕的身材,勾勒出的轮廓线条反而令人心生遐想。

    这样的美人笑容满面地推销酒水,男人总是难以拒绝的。

    证据就是,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对面的宾客已经爽快地买下了一瓶昂贵的葡萄酒。

    观察了片刻后,赤井秀一捻灭了手里的烟,仿佛厌倦似的放弃了赌局,顶着金巴利惊讶又警惕的目光,起身走到吧台边。

    女酒保看了过来,对上他的视线。

    她面容秀美,眼尾微微上扬,自然弯起的唇瓣弧度,不笑的时候也仿佛在对着他柔软地微笑。他注意到她的发梢有些湿意。

    “给我倒一杯。”他说道。

    低沉的烟嗓有种金属般的质感,回荡在潮湿的空气里。

    女人顿了顿,目光落在他的长发和眼睛上。

    打量了他片刻后,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她忽然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唇边牵起浅浅的酒窝,笑意如羽毛般轻盈。

    与她的笑容相反的是她的举动——

    下一秒,女人没有倒酒,而是抡起手中的酒瓶就往他头上砸了过来,动作凶狠又利索。

    这一瞬间,赤井秀一神经绷紧到极致,在无数搏斗中千锤百炼出来的反应能力,令他险险地避开了突如其来的攻击。

    酒瓶砰地砸在了桌上,刺耳的声响划破了空气,玻璃渣碎了一地。

    红色的酒液从吧台流淌到地上,沾湿了他的衣角。

    一击不成,女人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扬起手中剩下的半个酒瓶。

    就在第二波攻击来临时,赤井秀一猛地拔.出藏在外套底下的左轮手//枪,用枪口顶住了她的脑袋,迫使她停下了动作。

    整个过程连一秒都没到。

    动作看似顺畅平稳,但赤井秀一自己知道,刚刚的这一秒比昨天被十几个打手围攻还要凶险。

    ——酒瓶摔碎形成的锯齿状玻璃异常锋利,此时距离他的眼睛连十厘米都不到。

    很显然,对方是动真格的,狠辣程度不容小觑。

    对峙的这一刻,整个赌场都安静了下来,背景音乐声也停止。

    气氛彻底变了。

    赤井余光瞥见不远处,金巴利神色紧张,身边的那几个下属也表情慌乱地盯着这边。

    为什么?

    最直接的推理结果就是——这个女人身份不简单,并不是他以为的普通酒保。

    一片寂静中,被枪指着头的女酒保扔掉了手中的酒瓶子,态度乖巧地举起双手。

    “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这瓶酒不适合你。”

    赤井注视着眼前的女人。

    她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着,态度坦然自若。

    吧台边的小灯将她的面容映照得莹白如月。这双正凝视着他的眼瞳清澈漂亮,仿佛蒙上了一层潮湿的水雾。

    她的目光慢慢划过他的脸。

    他有一种自己的面容正在被她用指尖轻抚勾勒的错觉。

    片刻的沉默。

    像是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她又重新笑了起来,上扬的眼尾带起明媚的笑意。

    赤井看到她侧过身,伸出手,从吧台边重新拿了一瓶酒。

    ——这是一瓶莱伊威士忌。

    “我觉得这瓶更合适,你觉得呢?”

    她说着,低头给他倒酒,姿态温顺,发丝从肩头滑落。

    透明的酒液流淌进杯中。

    赤井冷眼望着她的动作,目光略过桌上的酒杯,落在她的脸上。

    酒虽然倒好了,但是他已经不想喝了。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从容收起枪,转身离开了赌场。

    女人站在原地,看着男人冷酷的背影,直至对方黑色的长发隐没在夜色中,看不真切。

    “大小姐……”

    金巴利的声音打断了女人的思绪。

    她回过神来,转过头,叹了口气说道:“不是说好了嘛?看到我这身打扮就别这么叫我。”

    听到这种话,金巴利嘴上恭敬应下,内心却有些无语。

    明明她是这里真正的主人,却喜欢扮演打工的酒保小妹。

    不过她向来没什么兴趣管理资产,酒吧日常的运营管理全部丢给了他这个经理人,自己只是定期看一眼账目。

    他在卡慕手下这几年时间,对她的能力和手段还是很服气的,但他至今也不清楚她的爱好为什么这么奇特——

    概括起来就是沉迷过普通人的生活。

    当酒保勤工俭学也就算了,听说她之前有段时间还在外面当家教,教小孩子弹钢琴。

    总之,联系到她的身份就觉得有些离谱。也不清楚是不是有角色扮演之类的癖好。

    “金巴利,你去调查一下那个男人的底细。”

    听到这句吩咐,金巴利精神一紧,收回跑偏的心神,抬眼看到女人正坐在吧台边,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着,面露沉思之色。

    “身高185以上,左撇子。混血长相,某些发音不太标准,有可能是日裔……”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身手很强,出招像是截拳道的路数,擅长实战,随身带着左轮——可以往雇佣兵的方向查查看。”

    …………

    两天后。

    金巴利将调查到的详细资料汇报上去。

    “大小姐上次的推理全中了。”

    女人随意翻开了一下这份资料。上面包括了姓名、年龄、目前的住址以及简单的生平履历。

    “诸星大……”

    她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玩味。

    思索了片刻后,她便将资料丢开,拿出随身携带的惯用配枪,有条不紊地装填子弹。

    明明她的神态十分沉稳,但金巴利却感到了一丝寒意。

    就像是平静的海面底下隐藏着即将翻滚沸腾的汹涌浪潮,杀机内敛于无形。

    “走吧,去找回场子。”她笑眯眯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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