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选

    今天天气晴朗,虽说有些冷风,但御花园中的众位贵女都身披大氅,裹得厚实又暖和,并不介意在这空旷的、四处都吹风的御花园里等候一阵儿。

    她们中的某些人,甚至还把这御花园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逛了起来,越逛越起劲,逛着逛着就被身边的嬷嬷劝阻,才悻悻地回到原有的位置继续等候。

    时间大约又过了两刻钟。皇帝才和太后、皇后在太监、宫女和侍卫们的簇拥下姗姗来迟。

    亲选原本定的位置是御花园里的春意亭,正是陈超逸现在坐着的亭子里。陈超逸头疼欲裂,脸色苍白,见着皇帝一行人远远地往这边来,赶紧扶着石桌站起来。

    那个嬷嬷是个极有眼力见的,她见着皇帝等人的身影,便赶紧去扶陈超逸往旁边走。

    御花园里的其他贵女也都早已站立一旁,满怀期待地等候着。

    “今日虽然天气晴朗,但仍是比较冷。”谁料皇帝走到半路,忽然停在了御花园的游廊上。他伸出手感受了一下现在的气温,感受到吹过来的寒风后,他道,“在场的众位贵女,不管今日是否当选,都是我朝股肱之臣的家眷,需得好生照料。”

    太后看了一眼御花园中各位如花娇俏的贵女,又看了一眼面容无波无澜的皇帝,笑眯眯道:“倒是皇儿懂得怜惜人,也罢,不如就改到御花园旁边的殿宇中再行亲选吧。”

    皇后是懂得察言观色的,闻言赶紧附和:“圣上、母后说的是。虽然春回大地,天气转暖,可到底还只是三月,这时节还有倒春寒,还是要为龙体、凤体考虑一二的。依儿臣看,不如就改换到御花园东侧的翔丰阁,那是平日里宫中众姐妹们逛御花园累了歇脚的地儿,里头的瓜果物件和炭火都充足,正是适合今儿的亲选事宜。”

    太后也觉得翔丰阁可以,赞同道:“虽说翔丰阁地方不大,却多少比站这儿四面吹风的御花园里暖和。”她转头问皇帝,“皇儿,不若就改到翔丰阁吧。”

    皇帝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在御花园还是在翔丰阁里都没差,他道:“就依母后所言。”

    亲选地点由御花园改换到翔丰阁一事,很快便由太监传达给了御花园中等候的贵女们。

    翔丰阁里,皇帝和太后坐在主位,皇后落座在皇帝下首位置。

    其他服侍的太监、宫女们则按照他们的地位和得脸程度,站立的位置有前有后。

    贵女们则在另一间殿宇里等候叫到名字到御前亲选。

    【嬛嬛一袅楚宫腰。】

    陈超逸脑子里的画面还在不停播放。

    过了这么久,陈超逸脑子里的画面逐渐由满眼都是缩小到了一个两掌长、一掌宽的长方形大小,一眼看去就是一个悬挂着的板子,上头演绎着不同人物的故事,倒是和戏园子里表演的那一出出剧目似的。

    陈超逸虽不知这板子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脑袋里,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出现的,但她确认了一件事:这个神鬼莫测、忽然凭空出现在自己脑袋里的板子并不会伤害她。

    只要不会伤害她的性命,那就可以放心了。

    这心里大石一放下,她脸上那仿若死人般的苍白脸色终于恢复血色,倒让暗中关注着她的嬷嬷也放下心来。

    陈超逸开始关注起板子上的画面内容。

    这一看,她发现虽然里头人物身上所穿戴的服饰和头面,她们所表现出来的礼仪和规矩,甚至那一行行出现又消失的缺胳膊断腿的字体都与大承有所不同,但她的目光还是被吸引住了。

    画面刚出现那会儿,她心中惧怕,不敢多看,但那画面满眼都是,她想忽略都难,是以上面的内容她多少也看了一些。现下静心观看,结合前头的内容,她也多少看出点东西,比如:虽不知剧中是哪个朝代,但那儿的皇帝也如大承的景和帝一样刚登基且子嗣不封,同样的,太后让其开启宫廷选秀为皇帝增添妃嫔。

    只不过,那里把宫廷选秀简称为【选秀】,而大承改称为【擢选】。

    现在剧情正进行到第二集。

    她看了这么久,对其中聪明机警的甄嬛是比较喜欢,但更让她关注的是另一个人。

    【安陵容】

    安陵容与她一样家世普通,父亲官小卑微,在众多的高官贵女们面前,她们的身份就只有被人刁难和耻笑的份。

    但陈超逸自认与安陵容不同,至少在场的贵女们没有如夏冬春刁难安陵容一般刁难她。

    画面里的内容让人越看越起劲,陈超逸看着看着沉迷其中,都忘记今日自己正在宫中参加擢选。

    “小姐?小姐?”嬷嬷见她眼神专注地盯着一处,她顺着望过去,发现那里只有一盆满是绿叶的盆栽,她看了看也瞧出这株盆栽有甚稀奇之处,心中满是疑惑。

    “最后一个,京畿县主簿之女,陈超逸。”太监尖细的嗓音高声喊着。

    嬷嬷见陈超逸一副没听见的模样,继续上前喊她:“陈小姐,到你了!陈小姐,到你了!”

    连喊了两声都没听到,她低声道了句“得罪”,便使出几分力气轻轻在她肩上敲了敲。

    “谁敲我肩膀?”陈超逸终于回神。

    嬷嬷歉意道:“陈小姐恕罪,方才公公说到你了,奴婢唤了小姐两声都未曾唤你回神,故而只好得罪了。”

    “原是这般。”陈超逸就像是自己私下偷懒被人发现,面上有些心虚,“方才想些事情,一时有些入神,倒是劳烦嬷嬷了。”

    嬷嬷微微笑着:“小姐客气了。”

    陈超逸站起来,略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穿着的衣服,便跟着过来带路的太监出门。

    “唉呀,怎么这么快就到我了?圣上和太后们怎么不再久点,我还没看够呢!”

    嬷嬷侧身让路时,听到陈超逸嘀嘀咕咕的声音,待人走后,她围绕着那盆植物细细瞧了三遍,也没看出特别之处,心中的疑惑一时又加深了几分。

    两处地方离得不远,陈超逸很快便到了翔丰阁里。

    她按照入宫前,父亲和母亲教导的规矩给皇帝、太后和皇后等人请安。

    看了半个多时辰,皇帝等人都有些疲惫,见她规矩和礼仪虽有些不到位,却也没力气再说了。

    太后强忍住想要打呵欠的冲动,疲声道:“你就是本次唯一特例,由圣上亲自下旨特选入宫擢选的京畿县主簿之女,陈超逸?”

    陈超逸眉眼低垂,恭敬道:“回太后娘娘,臣女确是京畿县主簿陈洪波之女陈超逸。”

    太后继续道:“圣上先前下令,本次擢选从正四品官员家眷中选取,为了你却特地颁下圣旨,可见圣上对你是十分中意。”

    陈超逸听着太后话里的暗藏机锋,脑子里一下子想起了方才画面中那皇后和华妃等人的交锋,心中高度警惕,她忙惶恐地跪下:“臣女惶恐!”

    “母后还是莫要吓唬她了。”皇后瞧她那副惶恐的样子,赶紧劝说太后,“到底是圣上亲自颁下旨意的人,想来定有非凡之处。”

    她转头去问陈超逸:“你可有甚特长?”

    陈超逸仍是一副惶恐模样:“回皇后娘娘,臣父官职低微,家世清贫,臣女愚昧无知,未曾读过书,也未有甚特长。”

    “女子即使不会琴棋书画,也无甚奇怪。”一直未曾出声的皇帝忽然开了口,太后和皇后顿时看向他,“那你都会些什么?”

    这近一个时辰的擢选里,面对着其他人,皇帝一直未曾开过口,这还是他今天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开口询问。

    太后和皇后的心中霎时留心起来。

    陈超逸回话:“臣女蒙家父家母疼爱,二老不忍臣女受累,故而只是让家母教导了臣女一些中馈之事。”

    “哦。”皇帝像是一下子失去了兴趣,他意兴阑珊道,“也是平凡女子一名啊。”

    陈超逸听到这话,心中顿时觉得自己落选有望了,心中一时有些欣喜。

    “母后,儿臣还有奏折未批,先行告退。至于此女,先行留下吧。”

    皇帝说完这句,也不顾太后和皇后诧异的目光,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既然圣上开口,那你便留下吧。”太后看了一眼陈超逸,又对皇后说道,“这批新选上的女子,还要进行为期一月的宫规教导,这事便劳烦皇后了。”

    “母后哪里的话,为圣上和母后分忧,本就是臣妾份内之事。”皇后和太后说着话,一副婆媳相处甚欢的和睦景象。

    陈超逸心中的希望落了空,整个人就开始颓丧起来,惹得奉旨来送她出宫的那位嬷嬷心中疑惑更甚:怪事,旁人被选上都是一脸高兴,这位怎的满脸不悦?

    她这副颓丧模样一直持续到家。

    见到她这副模样的陈家人拼命按捺住脸上的笑容,装成一本正经、喜怒不惊地模样,把门关起来后,才团团围在她身边询问:“逸儿,你是不是落选了?”

    陈洪波说:“逸儿不必装了,这里只有咱们自家人。”

    “姐姐,这里只有咱们自家人,姐姐不必再装成这副颓丧落选的模样。”陈超越给她递了一杯水,高兴不已地说,“姐姐是不是落选了?是不是今后不必进宫了?”

    陈超逸心中苦涩难言。

    谁知道那个皇帝有什么毛病啊?前脚说自己是个平凡女子,后脚居然就要留下她,有病不是?

    她迎着家人一脸期待的眼神,苦涩地把事情经过和结果都说了。

    这一下,陈家又多了三个颓丧的人。

    田氏哀泣:“我可怜的逸儿啊,一入宫门深似海,一个皇帝众人盯。宫中时时刻刻都有眼线盯着,你可哪还有逍遥快活的日子呀?”

    陈洪波忧愁地来回踱步:“逸儿如此普通,圣上到底怎么看上我家逸儿什么啊?”

    “爹爹,你怎么这么说姐姐!”陈超越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皇帝老儿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

    “住嘴!”陈洪波不安地瞧了一眼四下,见只有自家人,他放下心,才怒气冲冲地骂她:“敢对圣上无礼,你是想把咱们全家都送进牢狱里头去吗?一天天嘴上没个把门的,也不怕祸从口出?”

    他又对田氏说:“夫人,你该好好管教管教她,免得日后有一天,她给咱家带来灾祸!”

    陈超越反驳:“爹爹,分明是圣上不对,你怎能把错怪罪在女儿身上?”

    “妹妹,别说了!”陈超逸赶紧拉住她。

    “逆女!”陈洪波气得胸腔振动,坐在椅子上直直喘气。

    田氏给他顺气,“老爷别生气,越儿还小不懂事,日后好好教导就是了。”

    她又对陈超越说,“越儿,快过来给你爹道歉。”

    陈超越还梗着脖子不想道歉,但母亲和姐姐都在劝告她,她只好不情不愿道:“女儿对不住爹爹,女儿不该顶撞爹爹。”

    陈洪波叹气:“越儿,这里不比粤南之地,这里是天子脚下,整个大承的权力中心,随随便便就会遇到一个官职比你爹还高不少的贵人,他们动动口便能叫咱家吃不了兜着走,你若还是这般没点分寸,咱家迟早得完。”

    陈超越被这话吓到了,她这才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爹爹对不住,女儿知错了。”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陈洪波叹了口气,“是爹爹没用,无法给你们娘俩几个带来好的生活,如今还得要眼睁睁看着逸儿跳进宫门这座火海。”

    他看着陈超逸,心中哀痛:“逸儿,是爹爹对不住你。”

    田氏和陈超越也难过起来。

    陈超逸眼中带泪,却还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爹爹说笑了,女儿进宫是去享福的,是咱家祖坟冒青烟了,是光宗耀祖的大事。爹娘放心,女儿进宫后,也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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