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夜香(七)

    “这案件,倒是越来越有趣了。”苏齐月杵着脑袋说道。

    “哪里有趣,本官到觉得越来越找不着北了。”顾清风听着越来越多的线索,感觉脑袋越来越乱了,像是一团麻绳,理不清。

    “我觉得,总归还有我们漏掉的一些线索。”苏齐月突然站起身来,“顾大人,我们再去看看周如燕的尸体吧!”

    “天呐,你有没有搞错,刚吃完饭,这合适吗!”顾清风反驳道。

    “怎么不合适,吃饱了好干活!”苏齐月一把将还坐着的顾清风拉起来,“顾大人可是答应萍儿,一定会找到杀人凶手的,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

    “等,等会。把这拔丝地瓜打包走,不要浪费。”顾清风张罗着店小二李呈。

    李呈认得顾清风,他刚刚从外面回来,把一大堆新鲜的地瓜搬到后院。见顾清风要走,一边帮他打包一边说道,“顾大人,你瞧店里又从外面进了一堆地瓜,这拔丝地瓜啊什么时候都有。我们店里按照吴姐的主意,已经推出了外卖服务。这白天黑夜,随叫随到啊,顾大人您要是特别喜欢吃,您知会一声,每月预定即可。菜色都是用保温好的,送到您县衙里,保管和在新丰楼吃的一样,新鲜味美!”

    “这感情好,等本官过两天就来预定。”顾清风心想着还有这档子服务呢,便笑眯眯地拿着用油纸包好的拔丝地瓜与苏齐月一起离开了。

    一路上回县衙的马车是苏齐月驾的,说是消消食儿。

    可没想到她驾得极快,颠地顾清风都快吐了。

    本官以后一 定再也不同意她驾马车!

    顾清风心想。

    回到县衙,苏齐月就带着顾清风马不停蹄地去了停放周如燕尸身之地。

    周如燕已经死了多日,尸身渐渐有些腐烂了,空气中弥漫着阵阵尸臭味。

    两人带着面巾,但是尸体腐烂的味道还是不断地往顾清风的鼻子里钻。

    “含在嘴巴里。”苏齐月递给顾清风一块陈皮,“会舒服点,顾大人若是实在受不了,我一个人看就行了。”

    “不成,本官乃是桃源县父母官,若是这点臭味都克服不了,还怎么为民做主!”顾清风一把接过陈皮,含在嘴里。

    嚯,进步的够快啊,苏齐月心想。

    “顾大人,你有没有觉得她的姿势很奇怪。”在沟子坡时,苏齐月以为是周如燕弯着身子是从山坡上滚下撞击导致的,没想到衙役们将是尸身带回县衙后,周如燕还保持着这个姿势。

    “确实有些诡异,像是襁褓的婴儿,蜷缩在那里。”顾清风所有思索,为什么周如燕会保持着这个姿势。

    苏齐月掀开周如燕的衣物,只见她的腹部有隆起。

    “这莫不是......”顾清风看着这隆起的腹部未免有些尴尬。

    “不对,郑仵作干这行业已经这么多年了,他不可能连妇人怀孕都看不出来。”苏齐月看着腹部思索道,“明轩,给我拿把刀来,要锋利些!”

    明轩很快就拿来了刀,顾清风看着苏齐月的刀准备对着周如燕的肚子划,连忙阻止,“这不太好吧,死者为大。”

    “何为死者为大?死者含冤,我现在所做的事是为了帮死者洗清冤屈,若不能沉冤得雪,又何来的死者为大!”苏齐月推开顾清风的手,继续划。

    “确实不是怀孕。”苏齐月用明轩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此为人死后的腐败性腹部胀气。”

    接着苏齐月又检查了周如燕的腋下,发现她的腋下开始出现灰绿色,甚至褐色的斑块。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顾清风被苏齐月一系列的操作震惊到了,“我的天呐,你就不要跟本官打哑谜了,快跟本官讲讲哪里匪夷所思了。”

    “现在虽是三月,但依旧湿冷寒凉,尸体怎么会腐败地如此之快?又是出现腹部胀气,又是出现如此多的褐色尸斑。”

    “你怎么还懂这些东西啊?这些仵作懂得东西也是考秀才必学科目吗?”顾清风见着讲的头头是道的苏齐月,心底里莫名生出一些佩服之情。

    “嗯。”苏齐月答道。

    考秀才哪里需要懂这些东西,苏齐月在心里叹气道。

    她为什么懂这些胀气?懂这些尸斑?她甚至见过更可怕的,人死后胀气长得像一个球一样,面目可怖。

    那是两年前她从北疆去雍都的路上,亲手埋葬了多少被害死的人。

    上千具!

    他们有些还是襁褓里的孩童,有些是风烛残年的老者,可朝廷啊,一个都没有放过。

    全杀了。

    苏齐月想到这里,不禁攥紧了拳头。

    “难道说周如燕不是死在五号的夜晚,而是死在更加之前的日子?”顾清风按照苏齐月的说法继续推理道。

    “那照这样说,董梁那些人当晚的不在场证明,就不成立了?”苏齐月说道。

    “你看她的头部。”顾清风见苏齐月忙活半天,自己也不想落下,便反复观察周如燕的尸身,带着手衣的手在头部摩挲着,“怎么好像有两处伤口。”

    苏齐月闻罢,立马站到顾清风的身边用手摸了摸,果然发现周如燕的头部还凸起一块包,只是那块凸起藏在头发丝里,在造成周如燕死亡的伤口下,极不显眼。

    “这郑仵作怕是以前跟着孙大人习惯了,把吃饭的家伙都忘记了。他上个月就嚷嚷着要退休,如今本官还是允了吧。”要不是苏齐月提出再看看周如燕的尸身,怕都发现不了那么多东西。

    “顾大人真是心细如尘。”苏齐月朝着顾清风微微地行了个礼。

    “你就别打趣本官了,误打误撞,误打误撞。”

    顾清风被苏齐月那么一夸,未免有些尴尬,脸也渐渐发烫。明明苏齐月所说的那些肚子胀气、褐色斑块等他都一窍不通。

    “不,已经很好了。顾大人从昨天就今日一直放纵着我胡来,且与百姓能其乐融融,坐在一块吃饭打趣,确实担得起顾青天之名!”

    “停!”顾清风这人本就不经夸,他觉得苏齐月再夸自己,他怕是尾巴都要翘到天上,赶忙阻止。

    “那本官把那董梁等人抓来拷打一番,问问他们最近这几天夜里到底在干嘛,就知道了。”顾清风说道。

    “那可不行,严刑之下,有真有假。”苏齐月将面巾解开,“况且顾大人又没有缘由,也无证据,平白无故地怎么能拷打他们呢。”

    面巾摘下以后,苏齐月突然猛吸了几口气。

    顾清风被她这一番的操作给惊呆了,“你,你这是做什么?这臭味并不好闻吧!你,你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吗!”

    “这臭味,怎么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香味。顾大人你闻闻。”

    “真的假的,你莫不是在戏耍本官?”顾清风虽然嘴上这么讲,但依旧还是解开面巾,面对着尸体,用力地闻了几下。

    这不闻还好,这一闻惊得顾清风一个激灵,浑身一颤,差点把中午在新丰楼吃得拔丝地瓜吐出来!

    好个苏齐月,果然在戏耍于我!哪来的香味!

    顾清风立刻又戴上了面巾。

    “真没骗您,顾大人您细品。”苏齐月看着顾清风这一系列操作,好笑道。

    顾大人这个人吧,真的很有趣,苏齐月心想。

    算了再相信她一次吧,顾清风心想。

    顾清风这次学聪明了,慢慢地摘下口罩嗅了嗅。

    果然在恶臭的尸臭味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甜香。

    “真的有香味。”顾清风说道,“之前在沟子坡地方太广,风又大,没闻出来。现在这房间小,就比较能闻出来了。就是这香味怎么感觉有些熟悉,看来董梁欺瞒了我们不少东西。”

    “明日还得去趟董梁的家里,再去问问他。”

    “顾大人就算去董梁的家里十次八次,他都未必有全部的真话给您,毕竟说谎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苏齐月一边说一边和顾清风走出这个停尸房。

    确实臭味扑鼻,让人无法忍受,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那到底该怎么办,才能的得到最可靠的消息呢?”

    顾清风走在苏齐月的身边,听着苏齐月说的头头是道。此时已经是下午,阳光洒在苏齐月的眼睫上,亮晶晶的,甚是好看。

    她也担得上“青天”二字吧。她那么出色,年纪轻轻就已经考上了秀才,若是再考,便是举人,便是进士,说不定以后咱俩能一起共仕呢。

    顾清风心里突然冒起了这些小九九。

    苏齐月见顾清风又开始发呆,无奈摇了摇头,拿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顾大人?”

    “我在听,你继续说。”顾清风目不转睛地盯着苏齐月,“怎么样才能打探出可靠的消息?”

    “顾大人忘记了,最可靠的消息,往往来自于最不起眼的地方。”苏齐月狡黠一笑。

    顾清风望着苏齐月的表情,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每当苏齐月这么笑的时候,就是她又有主意的时候。

    “你又想做什么?”

    “我前两天见顾大人爱听新丰楼的琵琶曲,那顾大人可爱听戏?”苏齐月问道。

    “本官自是爱听戏的。”顾清风见苏齐月说道自己擅长的领域,便说道,“什么《女驸马》、《再生缘》、《花木兰》等戏曲,本官可是从小听到大的,不止听,本官还会唱呢,要不现场给你来一段,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享清闲?男子打仗......”

    “停停停!”苏齐月扶额。

    “大人唱得甚是动听,但不是现在唱。”

    “那你问本官这个干嘛!”顾清风瘪了瘪嘴,正兴头上呢。

    “明日唱。”苏齐月掏出被她冷落了一天的折扇,打开扇了扇风,好家伙,这顾大人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明日去董府唱,我与顾大人一块唱。”

    “啊?这怎么唱?”

    “那就请顾大人与我扮演一对从北疆逃难来的兄妹咯,要不我们先示范一下?”

    “阿哥哟,咱俩相依为命,实在没地方去了,饿啊!苦啊!不然咱俩卖身为奴吧,好歹有口饭吃!”

    “阿妹哟,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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