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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海荒村

    钦日勒住下后,便无所事事地每日在镇上闲逛,找人东拉西扯攀交情打听大漠里面的情形,榷场人多时便去榷场转悠,榷场闭市了便就在镇上晃荡,因给的房费饭钱都不计较,赁房的屋主家里对他倒是客气有加。

    一日榷场开市不久,他便又去里面转悠,忽看得有一身着青色长袍的男子着急地在同一个胡商讨价还价,那胡商面前的摊位上放着各色石宝,两个同伴正应付着一个来询价拣选的宝石商人。钦日勒好奇心顿来,站在一旁听着那俩人的一来二往,又听那青衫男子与旁边伙计打扮两人的对话,便知晓了个大概,这青衫男子应是个颜料商人,想淘换胡商的璆琳石。

    那胡商除了带得有绿松石、琥珀、月氏白玉、玛瑙、红蓝宝石外,有一筐质地极好的纯蓝无金璆琳石,这璆琳石乃佛教七宝之一,一向甚得推崇,由璆琳石研制水飞而成的颜料,自古以来便是丹青画手们的心头好,因璆琳石品级甚多,不间杂矿的纯色璆琳石除了可制成华丽的珠宝饰品,更是画师们愿意奉以重金求之的抢手货,可TIAN朝自古便不产璆琳石,大月氏和吐蕃都富产此物,以大月氏所产为上,此时这颜料商正是眼红这不杂一丝的矿石,心道就算价位略高,以这批石料的品相拿回京城、苏杭去卖,不愁翻不上几倍的价钱。这胡商也知自己货好,便要价颇高,坐等着识货的买家来寻。

    颜料商人昨日才到固凉镇,今早带了两个伙计拉着一头骡一起出的门,进了榷场,便寻捡了两家卖珠宝矿石的挑选了些璆琳石、绿松石、孔雀石,只是那璆琳石都是普通成色,今日身上所带的银钱也用完了,正欲带着伙计套着骡子返回驿站,没想到在榷场口遇到一个才落脚下来的胡商,正在摆出琳琅矿宝,其中有一小堆璆琳尤其惹眼,质地纯粹细腻,只看一眼,瞳孔便被牢牢吸住,如同要被溺入那深邃的蓝中,这成色的璆琳只需稍加打磨镶嵌便是无可指摘的星灿华贵,用来制成颜料便是丹青圣手、皇家画师也视为至珍的金精宝蓝,京城皇家寺院圣崇寺里供奉着的那尊药师琉璃光如来小像所用的大月氏缪琳石的质地也不会超出于此。

    那颜料商人因身上所带银钱用完,想让胡商等着自己,待自己回驿站去取了银两便回来,胡商自是不肯,现下已有两个珠宝商在围着问价了,钦日勒在一旁听那颜料商人说的是北地官话,便上前问道『大哥,哪儿的人啊?』

    那人见旁边闲人问话,也不甚在意道:『丹州』

    钦日勒:难怪大哥的口音听着熟悉呀,丹州哪儿的呀

    颜料商人道:『老家辽县的』

    钦日勒:『哟,我俩可是实实在在的同乡呀』,说罢立时热络去握住了那人的手,马上攀同乡,天知道那丹州辽县离霁城还隔着有千八百里地。

    那颜料商人注意力都还在那堆璆琳石上,一下子被钦日勒如此热情地握住搭腔,也有些慒。

    钦日勒趁机又问道:『老哥是遇着为难的事了吧』

    此时那颜料商人才回转过眼神来看着钦日勒回道:『对呀,我今日来榷场本想着随便转转,不想一来便见有人铺了摊卖珠宝矿石,那人的货倒是齐全,便一样捡了些,身上银钱也用得差不多了,谁知这正要回返就遇到这家摊子,想让这胡子给留点货待我回驿站去取了银钱来,他又不肯,我又怕等我回来这些璆琳石就卖光了』

    钦日勒眼见着他着急,便一旁帮着腔,劝着胡商派人拿着货跟着颜料商人去驿站取钱,两厢都不耽误,那胡商心眼多不肯,一则怕对方设套图财害命,二来深知自己手上这些顶尖级的货成色绝佳数量又不多,完全不愁卖,那些做珠宝生意的汉人迟早会出手,无非是等个好价钱便是了,这颜料商虽然不还价,但是又不能一口气全把他的璆琳石吃下,所以并不愿麻烦这许多。钦日勒又出主意让颜料商人把原买下的货押在这胡商手里,将货给他留下,他若一会不拿回银钱买他的货,便将质押的货抵给胡商,那颜料商倒是无话,胡商仍是不肯,他本是做这生意的,自己带的货还要寻卖家出手,根本就不稀罕再多些这些石头,仍是说不通。

    周围来寻价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两人已出手买了将近一半的大块璆琳石走,颜料商人心里着急便拔腿要往驿站跑去,钦日勒马上扯着那商人说:『小弟我身上带得有几两银钱,大哥如不嫌少可先买上一些,回驿站取了还我便是,不够的再回来买,有就再买些,没有了便是天意,再等下次吧』

    那颜料商人人自是感激不尽,接了钦日勒的银子,立时挑了十几块大些的料,带着钦日勒一起火速回了驿站,从自家媳妇那里取了银子还予了钦日勒,便一同又返回了榷场,果不其然那胡商手上的璆琳石,凡大块些的料都被挑选走了,只剩了些碎小的料并一些矿渣,颜料商人倒不拘矿石的大小,制颜料倒是都使得,讨换了价把剩下的一股脑全收了去,还是啧啧称可惜没有能多买下些,将石料装上骡后便拉着钦日勒要请吃酒,钦日勒也没有矫情便同往了。

    在固凉镇也无甚象样的酒家,颜料商人便索性在驿馆要了几样肉食,同着媳妇与家中的两个伙计一起吃起来,两人攀起了同乡情谊,说起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那颜料商人说年轻些的时候还曾想过组个商队去大月氏贩璆琳石回来,虽然获利极高,但是一想到山高水长,道途艰险莫测,还是作罢吧,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干这祖传的颜料生意轻省些。现下听说钦日勒欲前往大漠,便将自己随身带的一个地螺赠予了钦日勒,这地螺不似寻常用的司南那般大,做工精巧,小小的一个,还不及成年男子掌心大,磁针有如一粒小小蝌蚪模样,可与托盘分开放置,要用时将磁针放置在托盘中心的突起处,便可根据托盘周围一圈标记的方位来辨别方向了。

    钦日勒深知此物对自己有用,收下后当即要给予银钱却被颜料商人拦了,摆手道,此为一位乾道友人相赠,自己也并未花钱,司南本乃我TIAN朝之物,唐时被堪舆师傅们不断改进制成了更便于携带的样子,被作为测定方位的专门用具只流传在堪舆师之间,道教中不少道士也修习堪舆之术,这东西为道中人所有也不足为奇。钦日勒千恩万谢将地螺收了起来。临走时,颜料商人嘱咐他一定要找到靠谱的地图或是找到可靠人带路才可前往,否则贸然进入大漠难免是自寻死路。

    钦日勒得着这一样东西自是欢喜得紧,回了住处,正巧主家男人今日轮值沐休便约了一同沐休的三四个弟兄回到家中吃晚饭,见了钦日勒回来甚为热情地招呼一起喝酒吃饭,钦日勒也不拘束拿着一包才称得的羊肉便上了桌,与几人互问了姓名年岁籍贯,后几人便称兄道弟推杯换盏起来,一餐饭吃下来,几人便亲近熟络起来。

    与这几兵士混了个脸熟之后,钦日勒便有意时不时去守处去逛逛,得知相熟的几人守关那日便去称些肉酱好了送去,有时则是买些包子之类的送去,因吃了之前去军营打探的教训,钦日勒也不敢显得很刻意,耗费了些日时,那几个原本熟识的兵士又带得他认识了一些官兵,常年在外戎守边关的人,听到乡音自是会多出几分好感来,这些人里有两人也是北方来的兵,听到钦日勒的口音,便甚觉亲切,愿意没事拉着他东拉西扯,即便是听他说霁城的事也好似在听自己家乡的事一样,不出两月钦日勒便与这几个北方来的兵士亲厚了许多。

    在坚持不懈地努力下,日复一日地磨琢下,钦日勒终于在与众兵士的谈天闲扯中知晓了许多入大漠的门道。

    汉人现下出关要有文牒和腰牌,虽是这两样都不缺 ,可是在大漠里长途跋涉需得有骆驼才行,可是汉人携带骆驼马匹出关需有守军的特批文书,否则是不许带出关的,眼下钦日勒再去求将军这条路肯定是行不通的了,带信回去给少爷再想法弄这些通文只怕会耽误太久自己不晓得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便又问道,如果弄不来文书,可还有其他办法弄到骆驼出关,有人便出主意说听说荒沙垭那边有时会有人在那里交易马匹,骆驼,所幸那里离鹄关也要不了两天的脚程,不然的话就去那里弄骆驼和向导再入大漠,钦日勒想起在牢里曾听人说起过那个荒村,便问那地方具体如何走,有兵士看过军中的舆图,说因那一片荒弃时间有些久,那村在舆图上早没了标注,只知个大概方向,后有热心的兵士回营向老兵们打听,不出几日倒是给他讨得了一副手绘的图,说是根据几个老兵的印象画出来的,虽不很准确,但也八九不离十。

    钦日勒得了图后,便去镇上找信客给耶隆带了封信,信里简而又简地说了下此行不甚顺利,自己正想法入大漠,次日便带着地螺以及水囊和干粮照着手绘的那张图上了路,沿途半天都不一定能遇到一个路人,那些路人见他一人独行都很是奇怪,钦日勒边打听带蒙,摸摸索索寻了四天终于到达了荒沙垭那个废弃的村落。

    这地方说是村,也就是一圈形状模糊的土墙围起来的范围,里面隐约有着十几栋或成形或不成形的房舍,说是房舍其实也很勉强,黄土与草根茎叶混合砌成的泥坯墙,大漠吹来的风沙经年累月地磨蚀着这些房舍,渐渐地失了形状,似要带着这里的所有混沌消失于漫天的沙尘之间。若不是有那些驮货的骆驼倚卧在墙下,钦日勒几乎会很轻易地错过那里。

    正值大风起沙,钦日勒捂着口鼻摸爬滚打地入得了这村里,这村里那些土房之间有些人穿梭其间,自成一片小天地,除了那些土房外,周边还搭着一些看不清颜色的布棚子,那些棚子被围着看不真着里面是些什么。

    能冒险跑到这人神不顾的地界上,大多数人也不过是在这荒凉原野里的亡命徒,能不能在这里讨口*活下只能听天由命,幸运的不过是拿着命挣了钱银几文,没运气的便是将小命扔进了虚无。钦日勒一面顶着风往前冲着,一边在心里腹诽,少爷给自己这趟的赏银一点都不多,待办完事回了霁城后,定要好好同他说道说道,以后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出来遭这种罪了。

    所有的眼睛都警惕地盯着狼狈闯入的人,墙根处一个披散着头发的粗壮男人将腰间看不出颜色的羊皮袍子搂着便懒散地站起来,将一块土疙瘩踢到钦日勒的脚边,喝道『嘿,做甚的』

    如若平日有人如此无礼,钦日勒定当要好生与他理论一番,如今一人身在异乡,又身负责任,不好惹事生非,见了那些泼皮无赖豪横无礼之人躲得过便躲,躲不过便认个怂服个软。

    钦日勒凑上去讪笑道:『大哥,小弟初来此处想购买骆驼再寻个向导,能否请大哥指点一二』

    那人轻蔑地笑着:『噗,哄鬼呢吧,憋什么坏呢,你一个人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买骆驼要去哪,没事滚远点,免得小命不保』

    钦日勒拱手说:『大哥,小弟本是来寻亲的,亲人据说入了大漠,小弟听人指点到此处买两匹骆驼寻个向导去寻人,叨扰了的话,先赔个不是』

    此时看热闹的人三三两两越来越多,钦日勒赔着笑向周围的人作着揖,趁此将周遭的人尽数看了个遍,除了一些看起来是胡人,其它的多数是汉人,这些人无论穿着长相,在钦日勒眼里都象糊着一层蒙蒙的细沙。

    此时一个棕红色长须的胡人,走来冲着那大汉使了个眼色,那人便向旁边啐了口水没有再出声,这胡人朝钦日勒勾了勾头道:『过来』

    钦日勒抬头望了那人,觉得有些眼熟,只是这些胡人的面相他总觉得都颇相似,一时有些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狐疑地跟了过去,那人将他引进了一间低矮的房子,房里几人有站有坐,都说着他听不懂的话的,那胡人看他半晌还是拿着疑惑的神色在打量着自己,便轻笑一声,拍着他的肩膀用带着浓重口音的TIAN朝官话道:『唉!想什么,在军营牢里,还记得?』

    钦日勒这才想起这人便是自己当日被投入军营牢房里,那个同自己并那蜀地商贩扯过几天闲淡的胡人,逐笑了起来问道『哟,瞧我这记性,兄弟别来无恙呀,居然今天能在这里再次碰面真是太好了!』

    那胡人问他来做甚,钦日勒将事先编好的说了一番,说想在此买了骆驼往大漠里行,去寻寻亲戚。

    此时那胡人望向旁边蹲坐着的一人,这人懒洋洋地吐出嘴里嚼着的薄荷叶,用同那胡人一样蹩脚的官话说这两日订下的骆驼马匹都没有到的,恐怕还要等上十日。

    钦日勒当即表示愿意住下来等着,这时一个一直在角落里磨着刀具的汉人嗤笑道:『大哥,你可打听一下再说这话吧,住在这里可不便宜一天五吊钱,不要看这些棚子,土屋都要倒了,可是方圆二十里除了这处有人家,最近的落脚处也须得五天的时间,且要先付铺子的银子才可以住着,可其实这银子也没问你多要,铺里每日可管饮水一壶,饭食另算钱,不说别的,单说这里的水有多金贵,你这铺钱便花的就不冤』

    钦日勒当即应下表示可以,周遭的人听闻脸上神色各异。

    那胡人耸了耸肩对他道:『住着等骆驼不好,明天同我们走,去绿洲,找你亲人』

    这胡人说的官话确实不算灵光,旁边一个略胖些的胡人用流利的官话帮着说道:『对的,你住着还要耗费银两,买骆驼找向导又是一大笔开支,况且在这大漠里寻人太难了,不如同我们的商队一同走挣上一份工钱,边走边寻人,这大漠里的许多讨生活的人不是在坦哈便是去了撒玛城去寻活路的,你如果找不到再回来也不迟』

    钦日勒想想也是,之前在牢里便听说那撒玛城更往沙漠腹地,想那里会有城市,必会有水源的,有水源的地方下雨应当不会难吧,如在那处能等到落雨岂不更好些,若还不如这边,便回来就是了,便佯装问了下工钱后便点头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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