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绾特意多给了一百文钱,让纪云舒雇一辆牛车将配菜送到江府。
至于为什么不用江绾自己的马车,江绾的原话是这样说的:“我可不想让自己的马车沾染上这种味道。”纪云舒表示理解,立马差人雇了一辆牛车停在店门口。
姜明渊在纪云舒的吩咐下,在店门上挂上店休的牌子,几个人忙碌的打包剩下的所有的配菜。
“刚才那个小女娘子是不是说要闻大哥去啊。”柳桃枝问道。
“可不是,八成是看上闻大哥。”
姜明渊乐得吹了声口哨,已然全忘记了刚才自己被众多小女娘包围的窘境,他心里巴不得让闻景赶紧走人,从纪氏食肆消失。
“那小女娘子长得挺漂亮的,和闻大哥很相配。”姜明渊接一句。
柳桃枝不这么认为,明明纪老板才和闻大哥很配呢!
闻大哥这么有才华,却待在这里做事情,肯定是看上了纪老板。
长孙学坐在店里慢慢悠悠地吃着,他是老顾客了,纪云舒也没有催他,让他慢慢吃,长孙学见刚才带着小丫鬟的小女娘走了,八卦道:“你们知道刚才那个小女娘是谁吗?”
纪云舒摇摇头,住在城南的江府,应该是家底殷实的家庭。
长孙学展开羽扇,说:“那个小娘子是户部侍郎江靖的的小女儿,唤做江绾,常派丫鬟来买我的话本子。”
“江靖老来得女,看得跟个眼珠子似的,平日都不让她轻易出门,今日居然在这里能看到。”长孙学啧啧几声,继续吃自己的螺蛳粉了。
怪不得这么大的手笔。
纪云舒垂下睫毛,像一把鸦黑浓郁的扇子,投下浅浅的阴影。
闻景心一动,转过身不再看纪云舒,说:“纪老板,我一会有事,不能和你们一起前往了。”
纪云舒一顿,江小娘子会不会生气,毕竟江绾点名了让闻景去。她又转念一想,不去就不去吧。
闻景只是自己店里的伙计,又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奴才,她又不能强迫他,“好啊,那你留下来看店吧。”
“一会桃枝和明渊和我一起去,我们三个人也够了。”
“好。”闻景抬着菜盆,毫不费力的将装着配菜的盆子抬到外面的牛车上,放得十分稳当。
“江小娘子的脾气还挺好的。”柳桃枝托着下巴说。
长孙学拿着羽扇扇了一下,啧啧几声,说:“她脾气可不好。”
“你们可悠着点吧,她脾气据说很古怪的,好的时候特别好,坏的时候能要人命呐。”长孙学摇摇羽扇,吃完了最后一口螺蛳粉。
“对啊,听说她身边打死了很几个丫鬟了。”长孙学的兄弟长孙乐接话道。
“真的吗?”柳桃枝大为吃惊,没想到看着可爱惹人疼爱的江绾,竟然如此的残暴。
那闻大哥不去会不会有事情啊。
正当柳桃枝纠结的时候,长孙学说:“你别吓唬她了,放心吧,江绾只会府上的人残暴,你们是外人,她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柳桃枝这才放下心。
长安城已到了初夏时节,雨水格外的充沛,说话的功夫,外面下的毛毛细雨,雨丝绵绵不绝,落在门前的路上扬起了灰尘。
“下雨了,咱们弄快点。”纪云舒催促道。
外面街上的行人纷纷躲到街道两侧的商铺里,顿时人就少了很多。纪云舒在心底微微叹气,幸好遇见了江小娘子,不然这菜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卖出去。
纪云舒手上加快了速度,认真地打包着配菜,将各种配菜分开装,每个盆子上都用油纸裹着,以防雨水飘进去,做好之后让姜明渊和闻景抬到牛车上。
打包好一切之后,三个人坐上了牛车,去往城南江府。
店里现在除了闻景再无他人。
闻景默默注视着远去的牛车,牛车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朝空中招招手。
大厅里顿时出现了两个人黑衣人,立在他的身旁,“你们俩跟上去,保护纪老板。”
“是。”黑衣人拱了拱手,一瞬间消失在大厅里。
路上的雨越下越大,幸好牛车上弄得有棚子,上面盖着遮雨布。纪云舒三个人坐在遮雨布下,仔细的护着配菜。
不到一个时辰,牛车就到了江府门口。
刚停下牛车,便有里面的小厮迎上来。
“您就是我们家小娘子说的纪小娘子吧,快请进快请进。”小厮手举着油纸伞,手里还拿着几把,招呼要给纪云舒他们三个人。
“不用了小哥,我们穿了蓑衣。”纪云舒嫌麻烦,不过就这几步路,蓑衣就足够了。
小厮见纪云舒拒绝,便再没坚持,叫几个兄弟去抬上面的配菜。
“大家都小心点。”小厮吆喝道。
纪云舒披着蓑衣随着领头的小厮走进江府,江府面积很大,是一座四进式的院落,道路两侧种着各种花草,争相绽放,很是雅致。
小厮将他们带着偏院的小厨房,江小娘子说这东西太臭了,不能污染大厨房的空气,索性用小厨房做,反正他们江府的小厨房并不经常用,不过在江小娘子下命令的时候,他们就派人将小厨房打扫干净了。
“纪小娘子,需要我们派丫鬟协助您吗?”
纪云舒点点头,“给我们派一个就行了。”一百碗煮着不难,他们三个人很快就能做完,又不是什么复杂的菜。这小厮之所以这么说,还不是为了派个人看着他们三个。
这可是户部侍郎的家,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就能进的。
她懂他们的顾虑,便同意了。有个人协助也能减轻他们的活。
“好的。”小厮识趣的留下一个丫鬟,便带着剩下的人离开了。
小丫鬟很低着头,很听纪云舒的指派,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个粉要放清水里,煮上八分钟捞出来放到碗里。”
小丫鬟点点头,跟着纪云舒的动作做着。
小厨房外面就是一个宽阔的院子,连接着长廊,院子角落立着假山石,院子里铺设着鹅卵石,雨越下越大,砸在草地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被雨水冲洗的翠绿欲滴。
江绾匆匆带着几个丫鬟从连廊走过来,丫鬟在后面拿着油纸伞,“纪老板,你来了。”
她环视厨房一周,却没看到她想见的人,瞬间就冷下脸了,“你们店里的那个小伙计怎么没来?”
纪云舒嘴角含笑,应答道:“闻景他突发生了病,怕冲撞到贵人就没来。江小娘子不必生气,我们这次可以给你点优惠。”
“我们带着卤煮,免费配······”话还未说完,便被江绾身边的丫鬟打断:“放肆,我们江小娘子是差钱的人吗?”
“不是,江小娘子,这样我们···”
“他真的生病了吗?”江绾红了眼睛,“他明明就是不想见我。”
纪云舒:······闻景都不认识你。
“素锦。”江绾像是变了个人,神色冷漠。她给身边的大丫鬟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大丫鬟上前抓住纪云舒的两只胳膊。
纪云舒拧起如画的眉,问:“江小娘子,你们这是干什么?”
江绾生气道:“你还敢问为什么?”
江绾身边的大丫鬟厉声道:“既然你让我们家小娘子见不到想见的人,那你就去雨里跪着吧,等哪位小郎君什么时候来了,您什么时候就可以起来了。”
说罢,江绾带来的两大丫鬟拖着纪云舒就往雨里拖。
谁知纪云舒突然受罚,柳桃枝和姜明渊顿时上前护着,姜明渊皱起眉头:“江小娘子,你别欺人太甚!”
柳桃枝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长孙学不是说江绾不会对外人怎么样吗?
纪云舒挣扎道:“放开我,你们不能私下罚我。”
“罚你怎么了,我们老爷可是户部侍郎!”江绾身旁的大丫鬟横着眉毛,神气十足地说道。
纪云舒沉了眼色,看来今天不得不跪了,“不用你们扶我,我自己会走!”
“不要去,别去!”姜明渊拦着纪云舒的脚步。
“就凭你吗?你不过是一个卖布出身的穷乞丐罢了,你有什么可洋气的。”江绾早已经把他的身世调查的清楚,一个父母双亡的女子带着妹妹,一个家里开布坊的穷乞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就是不知道那个闻景是什么身份。
她派人调查,但是并没有调查出来。
她越发对闻景这个人感兴趣了。
姜明渊顿时软了身子,支撑着身子,拼命地护着纪云舒不让她向前走。
柳桃枝吓得六神无主,她想跑出去找闻大哥,闻大哥一定有法子的。
纪云舒闭了闭眼睛,一步一步走到院子里,屈膝跪在草地上,大雨噼里啪啦落在她的脸上,不一会浑身便湿透了。
“纪老板,我和一起跪。”姜明渊冲进雨里,和纪云舒跪在了一起。
江绾讥笑道:“区区一个小食肆的掌柜的,就想跟我作对,你们也配吗?”
她冷眼瞧着纪云舒跪在雨中,心里越发的畅快,她神色落在柳桃枝身上,说:“你去回店里,去叫他过来,我等着他来。”
“他不来的话,那她就的一直在这里跪着。”
柳桃枝身子一抖,支撑着双腿往外面跑,快速地跑出去回店里叫闻大哥过来。
“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能叫她起来。”江绾厉声道。
小丫鬟们纷纷跪了一片,她们哪敢啊。
纪云舒跪在雨中,脸上全是水,已然分不清泪水还是雨水了,更看不清任何东西,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
时间仿佛变得很慢,又很快。
下一瞬间,天旋地转——
纪云舒闭上眼睛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在晕过去的那一秒,她仿佛看到一个人,身着一身黑色衣袍,不顾一切地向她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