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庄被宋弋昨晚突袭搞得辗转难眠，一大早就醒了，无意间转头，余光瞥见枕边的红包，她伸手拿起红包举在眼前，忍不住笑了起来。
本以为爸妈没找到长糕，也就会忘记放红包这回事儿，没想到今年还是如约收到了。
康庄举着红包皱眉思索起来，他们是什么时候放的？她好像没印象有人进来过。
她想起从小到大的长糕和红包都会在初一早上莫名其妙出现在枕边，虽然知道是父母放的，但她好像没有亲眼见过，小时候终于有一次她忍不住好奇地问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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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你睡着的时候啊。”
“那我怎么不知道！”
“你能知道什么啊！睡得跟个小猪似的！”母亲宠溺地捏着她鼻子道。
“你妈干这事都是熟门熟路了。”父亲在一旁笑着打趣，“不知道多少回都是半夜溜进你房间，一会儿看看你，一会儿摸摸你！”
“说的好像你没干过似的！”母亲撇着嘴回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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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果真是熟能生巧，到现在他们这技能还是依旧娴熟，康庄心里念叨起来。
“洛洛，醒了吗？起来吃饭了！”父亲在卧室门口敲了两下房门。
“醒了，这就起！”康庄嘴上应着，但还是瘫在床上，磨蹭几分钟才懒洋洋地起身。
她洗漱完走进厨房，餐桌已经摆好早饭。
“洛洛，你昨天是把长糕送给谁了吗？”母亲边吃边问道。
昨晚到家后，康庄心知东西送人的事瞒不住，毕竟放长糕是母亲每年必不可少的惯例，索性主动承认了。
不过母亲也并未生气，这东西就是过年讨个好彩头，何况孩子也长大了，有没有都无关紧要，只是长辈心里还总觉得自家孩子有总比没有好。
“就是朋友嘛。”康庄咬下半个饺子嚼起来，“哎呦，您就别问了，我这送都送了！”
“孩子大了，问都不让问了......”母亲佯装无奈道，“现在就跟我有秘密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爸，你看我妈！”康庄转向一旁的父亲撒娇求助，“你说她这是不是挑我理呢......”
“行啦，你们娘俩别腻歪了，赶紧吃完还得出去呢。”父亲乐呵呵地打起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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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一边收着碗筷，一边念叨：“奇怪了，你们吃到硬币没？”
康庄闻言心里一虚，昨晚的那顿饺子一家人都没见到硬币，母亲还在纳闷是不是谁没留意咽下去了，转念一想也不可能，家里都是成人，那么大个硬币咬下去就硌牙，哪会咽了。
“说不定是拿错了，你不是还冻起来了好些吗，估计在冰箱那盘子里呢。”
还好父亲及时出言解围，虽是无意，但好歹也算救了她。
“没有啊，都没吃到吗？”父亲拿着抹布走过来，边擦桌子边答道，“不应该啊，昨天包的饺子都吃完了吧？”
康庄心虚地挑挑眉：“那个......估计是我装错了，昨天我不是拿了些要送同学嘛，可能是装那里面了......”
“这孩子，粗心大意，装的时候也不看看......”
“好啦，装了就装了，只要没吃到肚子里就行......”
康庄仰着脸乐道：“嘻嘻......就是嘛。”
“你也赶紧去收拾下，准备出门了。”父亲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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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惯例，大年初一是要去爷爷奶奶家拜访，但康庄的爷爷奶奶早在十几年前就先后离世。
所以，后来初一康庄一家会外出游玩，有时候去公园，有时候去商场。最近几年，城边南山成了出游必选项，用父亲的话说这是“新年登高年年高”。
南山是当地新开发的景点，一座不算高的小山，修了几道蜿蜒的登山小路，山顶建有仿古式大殿，还有一片空旷的休闲广场，虽然平日没什么玩乐的，但过年倒是一片欢闹。
从山脚下到山顶上，套圈游戏、枪击气球、沙画彩绘......各种小贩比比皆是，冰糖葫芦、碳烤红薯、糖炒栗子......各色商家应有尽有。
康庄一家到的时候是半上午，商家小贩大都摆货出摊了，半山腰已经有人下山了，不知道是到过山顶才回来，还是走到一半就返程。
开始时候康庄还紧跟父母，一家人有说有笑，渐渐地她有意识拉开差距，跟在几步远的地方，一副悠闲样子。
康庄仰头望去，父亲不知说了什么，母亲满脸笑意地点着头。
转过弯的山路突然陡峭，台阶明显比之前高出一截，母亲一手扶着丈夫手臂一手叉腰，走几步歇一下，父亲也不慌不忙，陪着妻子停停走走。
康庄掏出手机，抓拍下这一幕——父亲矮下一阶立在妻子身后，母亲侧身一手搭在丈夫肩上，笑意盈盈。
康庄手机存有很多偷拍的父母合照。有在厨房一起做饭的背影，有夏夜散步的并肩，也有寒冬牵手过马路的匆匆......
又多一张！康庄心里暗喜，乐呵呵地欣赏自己的杰作。
康庄低头看着手机，突然听到父亲的叫声。
“丫头！”父亲招手示意她，“快跟上啊。”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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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的人明显更多，康庄站在大殿前，双手叉腰，深吸了口气，眺望着远处城区。
“我过去下......”父亲冲母亲使了个眼色。
“抽烟啊？”母亲的话虽是疑问，但语气却十分笃定。
“嘿嘿......就一颗”父亲尬笑两声，“好不容易在外面......”
家里两个女人都闻不得烟味，父亲在家抽烟的场所就仅限厨房和卫生间，厨房开着油烟机，卫生间开着排风扇，关上门吸一颗，再呼扇半天排烟，就这每次还是会被母女俩念叨。
“少吸点吧......”母亲无奈道。
父亲笑着摆摆手走远。
“嗯？我爸呢？”康庄回身只看到母亲，走近两步问道。
“抽烟去了。”
“哎，您怎么不劝劝他，老抽烟不好......”
“让他抽吧......”母亲叹道，“现在已经抽的少了。”
康庄没再争论，父母的事自有他们的道理。
“妈......”康庄犹豫再三，还是希望可以听听母亲的意见，“我有个事想问问你......”
母亲眼含柔情看着康庄：“嗯，你说。”
“我遇到一个人，我们应该是彼此都有好感，但我不确定，他也没明说，我现在是应该继续和他当朋友？还是挑明直说呢？”
“你不确定什么？他喜不喜欢你？”
“是......”康庄皱眉想了想继续道，“怎么说呢，他应该是对我有好感，但我不确定是不是喜欢。”
“洛洛，他有什么不同吗？”母亲立刻抓住重点，“你不是会这样纠结的人。”
确实，在感情里康庄一向清醒干脆，喜欢就大胆告白，心死就利落分手。
“他......”康庄不知道该不该和母亲说实话，斟酌片刻才嗫嚅道，“就是......即使我们在一起，我也知道我们不会有结果。”
“不会有结果？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不会结婚生子，更不会相伴到老。”
“为什么？”母亲疑惑地皱起眉头，“他已经结婚了？”
康庄惊得连连摆手：“当然不是！他没结婚，也没家庭，就是单身！”
“哦。”母亲松了口气，“我就说我姑娘哪儿能干这种事。”
“那是为什么？还没谈怎么就知道没结果呢？”母亲追问。
因为他可能命不久矣。
康庄没敢说出口。
“反正......总之就是没结果。”康庄囫囵敷衍，“您觉得我要不要明说？”
“洛洛，如果不说的话你会后悔吗？”
康庄低头想了片刻才回答：“会吧......”
母亲看着女儿骤显落寞的神情，沉吟很久才轻声道：“洛洛，后悔就会耿耿于怀的。”
“试试吧，他就算拒绝你了也是一种结果，你们如果能在一起，即使分开至少也是努力了。”
“但妈妈希望你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难过了就和我说说。”
康庄垂下视线看向母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小仰望的人突然变得比自己矮小，甚至需要她低头才可以看清，即使这样她仍旧可以是自己的依靠。
“知道啦。”康庄挽起母亲手臂，贴紧她撒娇道，“你姑娘这么聪明的人，哪会白吃亏啊。”
“你这丫头......”母亲搂着她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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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到初五，亲戚也都走的差不多了，康庄一大早就约宋弋见面。
刚下公交，康庄就看到公园门口的人，她一路小跑过去。
“什么时候到的？”康庄看了眼时间，她已经提前十分钟，没想到宋弋比她还早。
“也是刚到。”
“走吧，进去吧。”康庄带头迈步朝着大门走去。
天气晴朗，公园里游客三两成群，小孩子叽叽喳喳从身旁跑过。
“硬币我吃到了。”宋弋和她并肩在小道上踱步。
“嗯，我知道。”她亲手放的，他当然会吃到。
“今天不走亲戚吗？”
“走得差不多了，今天不用去。”
明明是她约宋弋出来，可却迟迟没有开口。
康庄在等，她想看宋弋会不会主动说出来，结果他倒一直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宋弋，那晚的事你想清楚了吗？”康庄在湖边停住脚步，“你有话对我说吗？”
宋弋跟着停下来，却没料到她旧事重提。
康庄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人，索性直言：“宋弋，我喜欢你，我觉得你应该也是，但如果你什么都不说，我会当是我误会了。”
宋弋没有说话，双手交叉在身前，右手拇指来回磨搓着左腕上的串珠。
“好，既然是我会错意，那咱们以后就还是普通朋友。”康庄刻意强调普通。
“对了，我亲戚过年给我介绍了几个相亲对象，都是在A市的，估计年后就约见面了，好像还有一个是你们学校的，回头我把名字发你，你看认识不，也帮我打听打听人怎么样。”
“相亲？”
“是啊，我都快三十了，再不相亲找对象，可就嫁不出去了！”康庄继续狠下猛药，“今年找个对象，顺利的话一两年就能结婚，差不多三十出头就能要孩子了。”
“这么急吗？”宋弋语气怯怯。
“还不急？我爸妈可都快急疯了。”康庄语气夸张，“咱同学可有不少人都该生二胎了。”
宋弋心里戚戚暗伤，是啊，这本就是正常的人生轨迹，她只是按部就班走下去。
康庄看他一脸心灰意冷，嘴上却倔着不肯明说，心里气得不行。
她环顾四周，发现无人注意他们，于是踮起脚凑近宋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宋弋瞬间瞪大双眼。
“你一直都是有话憋在心里吗？”康庄被气笑了，“非得让我先说吗？”
“好！”康庄无奈道，“宋弋，你喜欢我吗？要不要我做你女朋友？”
宋弋像是被雷击中，埋在心底的话被她堂而皇之说了出来。
他可以答应吗？他有资格答应吗？
宋弋的踌躇和担忧康庄看在眼里：“宋弋，你在担心什么？”
“我们不合适......”宋弋片刻才挤出一句话。
他没有说不喜欢。
“哪里不合适？”康庄执拗地追问。
他不敢看向康庄，心底的绝望和哀恸在翻滚涌动。
他要怎么说？说他胆怯？说他懦弱？说他卑劣地主动靠近，却不敢真的牵起她的手？还是说他残破不堪的人生即将走到尽头，而她还有绚烂耀眼的明天和未来？
他什么都说不出，只能以沉默回应。
“好，那你看着我。”康庄和他站的更近了些，迫使宋弋不得不看着她，“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不喜欢我！”
手拿气球的小男孩跌跌撞撞扑倒在几步外的草地，稍不留意，气球随风飘走，小男孩“哇”地哭出了声，数十秒的僵持和对峙被意外打破，康庄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宋弋下意识一把攥住她手腕。
“洛洛......”他的嗓音带着一丝委屈。
康庄没有回头，但唇边笑意却难以掩饰。
她告诉过宋弋，“洛洛”这个小名只有她身边亲近之人才会称呼。
宋弋大步迈到她面前挡住去路，手下依旧紧紧攥着不敢松开。
“你叫我什么？”康庄憋笑仰头问道。
“我......”宋弋耳根偷偷红起来，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当场抓包似的。
她握住宋弋的手，把他拉近，仰头望着他：“宋弋，我妈说后悔就会耿耿于怀，你确定错过我，以后不会后悔吗？”
康庄眼神清澈坦然。
“洛洛，我......”宋弋语气哽咽，“你知道的，我不会有以后......”
“所以你连现在也不要吗？”
“我知道你的情况，我也知道我们可能不会长久，但我还是愿意试试。”康庄说的斩钉截铁，“宋弋，我明确告诉你，我没想过以后，我们只要现在。”
“你也不必担心我以后会为你肝肠寸断、心死殉情之类的。”康庄语气柔和，眼波流转，“我们可以恋爱、牵手、亲吻、拥抱，然后在某一天挥手告别，像所有分手的情侣一样。”
“不一样的......洛洛......”宋弋压抑着哀声道，“不一样......”
“那你要退缩吗？你确定吗？”康庄听出他的胆怯，“今天过后，我会和别的男生牵手，我们一起看雪、跨年、过生日，你不能无所顾忌地约我见面，我可能也不会再回你消息。”
“你甘心......”
康庄还未说完的话被宋弋的拥抱压在怀里，他的手臂用力环住康庄，像是要嵌进身体里。
“是你主动的。”宋弋在她耳边喃喃道。
他的话莫名其妙，但康庄还是附和：“嗯，是我主动的。”
光天化日下相拥而立，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康庄面上一红，不好意思地扯扯宋弋衣角。
“咳......松手吧，都看着呢。”
宋弋后知后觉一愣，瞬间缩回手臂，拘谨地站直身子，康庄看他呆愣的样子，忍俊不禁。
她掌心朝上，把手伸到宋弋面前，挑眉示意：“嗯。”
宋弋疑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
“不牵吗？”康庄眉眼弯弯笑问。
宋弋的手偷偷抬起又放下，再三犹豫，最后还是康庄一把握住他的手心。宋弋看着她眼中的一汪秋水，轻握的掌心变成交缠的十指相扣，康庄会心一笑，任由宋弋扣紧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