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二)

    钟廿记得,之前应该是聊天的时候于穆毅说过这句话——

    那时候钟廿问为什么他会说喜欢跟自己说话,当时于穆毅给出的回答是:你总能记住别人的好。

    不管是刚开始的时候休学后到这个新班级时于穆毅帮她搬桌子那力能扛鼎的样子,还是后来语文课上帮她背的锅,好像就是很多很多个小的事情连在一起,钟廿其实从来没有忘记过大部分人的好,只是一般都不会放在嘴上时常提起。

    那她对于穆毅的感激……

    到底是什么时候,让他看出来的。

    天就这样慢慢黑透了下去,钟廿在雨中站了很久,直到最后下了晚自习,整个校园由短暂的喧闹重归寂静。

    动了动腿,已经有些僵麻。

    奇怪的是这次的时间没有怎么变动,竟然让自己在这个时间点里待到了现在。

    胃好痛。

    钟廿一手捂住胃部,微微用力往里摁了一点。

    这是老毛病了,大学的时候才发现渐渐严重起来,直到不能够忽视的地步。基本上有一段时间它会每天定点地开始疼,就算人还在梦里没清醒,也能很清楚地感受到这种揪起来的痛感。

    钟廿之前试过几次,基本上早上六点到八点这个时间段是它最容易“觉醒闹事”的阶段,而且一旦这个时候开始疼,一整天都不会消停。

    钟廿捂住胃蹲下身,忍下阵阵抽痛之后满脑子都只剩一句话:怎么这个时候,这么疼……

    钟廿走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只是这么大的学校,她好像没有能去的地方。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油然而生的只能是一种离开的冲动。这大概是出于本能,从始至终没有这么鲜明过的念头就在此刻悄然复苏。

    她不知道现实的世界已经过去了多久,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这或许是一场穿越,也或许,只是睡着之后的一场大梦。

    但是关键问题是:钟廿不知道怎么醒。

    好在茫然无措之下,这个“幕后主使”没有给她机会。

    钟廿刚下楼梯,就在拐角的那条小路上失去了意识。

    身子轻飘飘的没有摔倒的痛感,也没有失重眩晕,跟往常一样,是她需要到达下一个时间点的预兆。

    可是钟廿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视线清明。

    胃还是好痛……

    ·

    “现在也快中考了,你们自己盯着点时间啊。”

    “别一整天无所事事,到时候考试完又哀声一片,跟平常考试不一样啊,那时候就晚了!”

    众生纷纷抬头,看向黑板旁边挂着的一个墙贴。

    这块方方正正的提醒牌上写着三句话。

    左上角是:“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右下角:“既然目标是地平线,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1」

    中间是四个大字:“中考加油!”

    最下面是三个方框粘上了数字贴,然后一个“天”字。

    班主任张启富悠然抬手,将“126”的“6”拿下来,从讲台角落那一堆数字里找出一个“5”来。

    “下次值日生早上记得换一换啊,这都只剩125天了,还不抓紧点。”

    对于钟廿来说,还有那么久。

    那会儿体验到的学霸待遇,其实是她高中求而不得的。因为太多原因,高中成绩垮得厉害,又刚好碰到个戴眼镜的老师。

    距离早饭后第一节课上课还有6分钟,钟廿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看课外阅读,等着接下来的课。

    “哦对了,最近发现你们天天有人不吃饭啊。”张启富去而复返,站在教室前门却没进来,只抬手敲了敲门,“饭还是要吃的,人是铁,饭是钢。而且你们这马上要体育中考了,不吃饭怎么行。别让我抓到啊,吃饭期间教室里不准有人。”

    大家含糊应下,毕竟偶尔不吃饭也是常有的事。

    说到体育中考,钟廿倒还真有一个想法。

    她由于个子比较高,身高体重也是标准状态,但是她肺活量总吹不上去。

    按照体重和肺活量之间的一个公式来算,应该要三千二左右,可是上了机器,每次都只能吹个两千八。

    后来钟廿想了个法子——在身高体重合格的情况下,尽量减轻自己的体重。

    简而言之:减肥呗。

    这个话题时常在女生群体中被提起,而钟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接触。她本来不算偏瘦的,腿上脸上看起来有点肉乎乎的感觉,但身高优势给她遮住了一半,初步印象绝对是瘦高型。所以减肥这个词,向来跟她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时局所迫,没办法。

    在初步了解之后,钟廿采取了最有效的“节食减肥法”。

    也不是不吃,就每顿饭克制住食量,结果——

    结果就是最后减重是减下来了,可是留下了现在这样的毛病。

    这能怪谁呢。

    主要是,偷偷摸摸不吃饭还不能待在教室,因为钟廿后来才发现,那天班主任讲要去吃饭其实只是敲了个警钟,真正说到做到的狠活儿还是在后面。

    某天下午。

    教室。

    钟廿难得一次不去吃饭,因为今天周五,晚上妈妈回来能给她做饭吃。

    之前初一初二的时候钟廿每天晚上回去要加餐,妈妈觉得吃完就睡对胃不好,可是说了几次钟廿都不听之后,她还记得老妈直接把电饭煲、锅碗瓢带回老家一大堆,租下来的厨房里啥也没有。本来以为都这样了钟廿妥协了,没想到后来她就改成了天天回去吃泡面。

    “你不去吃饭吗?”

    “啊?”钟廿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叫自己。

    胡美芳。

    那个可爱的生活委员。

    就最刚开始休学下来,还为钟廿找过新课的那个姑娘。

    钟廿笑着答了:“我下午不想去。”

    胡美芳直接从她座位上起身,坐在钟廿旁边的位置,问:“你也减肥?”

    “嗯。”

    然后教室里剩下的几个人纷纷站起身,但不像是要去食堂打饭的样子。

    钟廿好奇:“她们怎么走了?”

    “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刚才出去的两个女生就被来人堵了回来,听着语气不善:“你们怎么回事?都出来。”

    钟廿跟着起身,站到了门外。

    靠着墙一排站好,这下她才发现,原来下午不吃饭的有这么多人。

    “你们这一二三……”张启富大致数了数,“十二个人,你们怎么不去吃饭?”

    众人沉默不语。

    “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不清楚吗?动不动一激动一紧张就晕过去,这样的人不是没有。自己不爱惜身体,体力跟不上脑力透支,这中考还怎么考?!”

    “学校强调那么多次,我又在班上说过了这么多回,昨天下午就看见教室七八个人,今天又是。”

    “下去写三百字检讨,明天不准吃饭了干脆。”

    “啊……”

    在众人或惋惜或后悔或认命或质疑的“啊”的声音中,班主任张启富的脸色更冷了几分:“啊什么,写400字!再不吃饭写500!”

    众人再次沉默不语。

    “明天交给我。”张启富又抬手指了指钟廿,“钟廿,你收一下。”

    钟廿忙点头应声:“好。”

    得。

    雪上加霜的是:怎么每次吃饭的时候他不来抓,就这么一次不吃下午饭,被罚400字检讨啊啊啊啊……

    认命。

    不过钟廿也没全认。

    “你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晚自习的时候于穆毅看到的就是一个蔫了吧唧的钟廿。

    “下午没吃饭,被抓到了。”

    “原来老张他们说的那一批人有你啊!”于穆毅竟然还有点兴奋,看得钟廿想揍人。

    老张是谁自是不必说,但于穆毅怎么知道的。

    某人继续输出:“我被叫去办公室看物理卷子,刚好听到他们再说。”

    “真惨。饭这么香的东西竟然有人不去吃。嗐……”

    钟廿:“你。闭。嘴。”

    “好吧。我不说了。”于穆毅正经,但总觉得他在憋着更大的坏,好在钟廿也不当真,懒得再听。

    “要不我帮你写?”

    “……”钟廿用了三秒钟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算了。”

    字迹不像啊。

    于某人坚持不懈:“那你需要思考吗?”

    钟廿:“……”

    这都是什么欠揍的问题……

    “我给你念,你写。”

    钟廿抬眼,发现对方真的没在打趣她。那个眼神和目光里,好像有很多很多能信任的东西。

    “那你念几句,我先听听?”

    “开头这么写:尊敬的张老师,我下午因为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才没去吃饭,没有听取老师和学校的嘱咐,我深刻反省了一下……”

    理由都编好了,他好像真的没有在开玩笑啊。

    那种语气那种神态,活像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军,在谈起当年浴血奋战、沙场征敌的英勇往事。

    钟廿侧脸看过去,有人已经在这场酣畅淋漓的“演讲”中不由得面上泛起红光,目光炯炯,兴致勃然。

    原来他不仅是个物理成绩优秀英语成绩拉胯的学生,还是个拿检讨当演讲的老手、当面老师背后老张的惯犯。

    原来当时那张检讨,是于穆毅念下来帮她“想”的。

    原来有好多事,钟廿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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