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洛水之畔,天水一色。

    浓稠暮色在天地水畔形成一个巨大狱窟,远看清晖如星,宛如九重天上繁星点点的星河,近看纵横密布的狰狞雷电,交错承载一道比一道更重的封印锁向狱窟中央。

    狱旁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妖兵巡逻放哨,重兵把守,牢牢看住退位的妖王临天,势要锁住临天永生永世,哪怕千余年后淬成白骨,也要化沙、湮灭在这洛水之下。

    时值妖兵换岗,身穿甲胄的领队交接后,昂首前往就近驻扎的营地。

    他是领队,有自己独立的营帐。

    他掀开帐帏,进入营帐后,神色一变,宛如换了一个人似的,恭敬地向前,朝斜斜倚在简易将军榻上的人行礼:

    “主上。”

    榻上的人没个正形儿,半躺半卧在一方软和厚实的虎皮毡子,雪白的裙摆落下来,层层叠叠地拖拽在地。整个简陋的营帐中,这一抹白,成了最柔软、刺眼的色彩,刺得他的心头一紧,呼吸也停滞了一瞬。

    “如何了?”

    他听到她的问话。

    他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万仪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仙门宗派。

    他不懂这样一个宗派如何入得了她的眼,上个月甚至为了万仪宗专程去了一趟人界,此后一直关注万仪宗那批弟子的踪迹动向,更不懂在如今这个时候,不急于谋划如何诛杀了蘅、浼、鸢、貘等叛贼,反而一心扑在一个小小宗派上?

    他虽然不懂,却仍听从临天吩咐。

    “他们一路北上,沿途清剿了藏匿在人界的妖族,再往前,将越域进入别的宗派的管域地界,今晨启程返程,今夜将抵返万仪宗。”

    “好。”

    临天的声音听起来愉悦极了。

    “本王去一趟万仪宗,归期不定。轻风,你留在这儿,守好洛水狱窟,别被那几个老东西瞧出端倪。暗中监视那几个老东西,按月传讯汇报他们的动静。”

    轻风一听归期不定,顿时急了:“属下愿随主上一同潜伏万仪宗。”

    “你去做什么?”

    临天看一眼一脸急色的轻风,后者抓了一下腮帮子,急切道:“主上伤未痊愈,万仪宗虽不起眼,仍是仙门之地,若被他们瞧出了主上的身份,恐对主上不利。属下跟随,可为主上护法,听从主上差遣调令,便易行事。”

    临天起身向前,停至轻风身侧:“你留这儿,便是令。”

    轻风抬头,望向临天:“可……”

    临天道:“这儿有心腹留守,本王方心安。”

    临天的声音很轻,却如当头棒喝,轻风一下清醒过来。不光临天金蝉脱壳,留一个障眼法锁在洛水狱窟一事决不能被撞破,盘踞一方自立为王的蘅、浼、鸢、貘等大妖也需时刻盯紧,妖界于临天而言危机重重,暂去别处不失为一个韬光养晦的好办法,可妖界也不能没有临天的眼、临天的耳……

    他望着临天。

    临天注视他,唇角轻轻勾起。

    他听到她的声音,很轻:“本王能信、可信者,唯有你。”

    唯有你……

    声落下。

    如重鼓锤心。

    轻风垂眼:“是,属下必为主上守好洛水狱窟。”

    临天拍一拍他的肩,越过轻风,朝外去。

    裙袍拖地婆娑的细微声响,不一会儿骤然消失。

    周围一下变得格外静谧。

    轻风猛然回首,目光留恋、不舍地在身后搜寻。

    视线所及,唯有一片暗灰色的帐帏,除此之外,一片空落。

    轻风垂下了眼睛。

    *

    仙门多建在灵气馥郁、福泽深厚的名川大山之上。

    万仪宗在仙门之中,中规中矩、不算起眼。

    宗派仍然建得巍峨雄伟,外门守在万阶长阶下连人世凡尘,护佑一方春耕秋收、安居乐业的黎明百姓,内门建在云海深处,飘渺出尘不得外者随意窥见。

    临天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入内门,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可想名正言顺地入万仪宗,只能老老实实地先从外门入山。

    外门多是穷苦人家流离失所又在修仙一道上灵根有限的可怜人,得万仪宗收留给一个遮风挡雨的避难之所,帮万仪宗做一些除尘洒扫、守门传讯之类的事,学一学占卜吉凶、六爻算卦之类的谋生之能,待哪一日想下山时,不至于成为路边饿殍。

    临天自长阶而来,匐在阶上,叩响了冷玉色的山门。

    山门开了一条缝,探出了看门人的脑袋。

    今日微雨,阶梯上满是雨水。

    门前的人,粗布衣衫尽湿,裤腿、鞋面沾了不少泥沙,状似冒雨攀爬了许久才到此。

    见到门开,门前的人便要往下拜,嘴里大喊着:

    “小女子无家可归,还望仙君收留!”

    看门人吓得连忙阻止:“别,别,我不是仙君,我只是一个看门的!”

    门前的人抬头,露出一张同样被雨水浸透的脸,湿发贴面,细碎水珠挂在睫毛上,同一双湿漉漉的、露出不知所措的迷茫神色的眼睛微微颤动,看起来可怜极了。

    看门人看清是一个姑娘。

    样貌看起来不过十七八,瘦弱、纤细,模样生得好,粗布衣衫、怯弱神态却也表明了这是一个穷苦人家的苦孩子。

    看门人生出几分怜意:“我进去通传,得了管事的许可才能放你进来,你等一会儿,能进来了,再拜不迟。”

    姑娘裹了裹湿冷的外衣,声音怯生生的:“好。”

    山门“吱呀”一声合闭。

    姑娘原地坐下。

    飘飞的雨丝落在发间、身上,她不躲,也不着急,任由雨淋着。

    临天来这儿,算好了陆羡朝等人的归程。

    那一帮万仪宗弟子,有的修为极其一般,无法直接落至内门,必然经过外门山门。

    陆羡朝是他们的大师姐,是他们的领队,必然同行。她在这儿等,一定碰得上。

    若是平日,途径山门的内门弟子或许不会插手门前事,可今日有雨。

    临天坐在雨里,静静地等。

    “铮铮——”

    几声剑入鞘的脆响。

    随后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临天听到一声陌生的询问声,她心知肚明来者的身份,也知晓对方是询问她。

    临天缓缓地抬头。

    雨水流入她的眼睛,冲得眼珠发疼。

    临天快速地眨了几下,眯了眯眼,看清了落在面前的一众万仪宗弟子,露出喜色,朝前扑了扑:“仙君!仙君!望仙君垂怜!”

    她身上的泥渍太脏,最前方的弟子避开。

    临天摔在又湿又硬的石阶上。

    弟子们下意识的躲避,队伍里豁然开了一道口子,现出了人群中央的陆羡朝。

    陆羡朝身姿挺拔、手握长剑,卓然而立在人群之中,一现身便骤然间压下所有人的光彩,山间烟雨雾霭都黯淡几分。

    临天知晓陆羡朝姿色出尘,再见面,也不可避免地又一次被惊艳。

    陆羡朝朝前一步,抬手给临天施了一个避水咒。

    临天愣了一瞬。

    克制地垂下眼。

    目光望向了陆羡朝的腰腹及下袍。

    陆羡朝的腰腹极窄。

    薄薄一片的腰带上佩戴了象征身份的万仪宗弟子腰牌和玉坠,同身侧长剑剑穗一起微微摇荡。

    临天看得愈发呼吸急促,把头垂得更低了。

    “小女子家乡遭难,父母遭难于妖物之口,无人可依、无家可归,恳请仙君收留!”

    “胆子不小,找来这儿了?”回答临天的不是陆羡朝,而是另一个人,“你当这儿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留就留?”

    临天识得这个声音——她恨不得挫骨扬灰的宿敌!

    临天抬头,看见宿敌挡在了陆羡朝身前。

    他的身量与陆羡朝相近,身形更壮。

    这一挡,几乎将陆羡朝遮挡得严严实实。

    临天连陆羡朝的一根头发丝都瞧不见。

    咔——

    临天清晰地听见从自己口腔深处传来的齿骨的一声脆响。

    如果可以,她很想此刻、立马将这一口咬在他的喉咙上!

    说来也奇怪,她这个宿敌,样貌算不上差。

    日后成为天地间最强尊者时,也有“清风霁月俊郎君”之称。

    可临天如今看他。

    只觉得他有一双眼睛、一对耳朵、一根鼻和一张嘴,哦,多可惜,不是个残废!

    临天曾以为,许是感知过他一剑杀了她,死亡的阴影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以一个正常的视觉看待他。可此时看见他挡在陆羡朝身前,双眼一副看穿、看透她的小心思,恨不得将她赶走、驱逐的模样。

    又能让她几乎感同身受他对她的嫌恶——

    临天厌恶他,是因为他会杀了她。

    可她还没对他做什么,他也这般厌恶她,因为什么?

    临天不得其解,只能解释为天道之子与她这个既定反派间,与生俱来的不合、两看相厌。

    “陆钧。”

    陆羡朝的声音响起。

    陆钧不情不愿地挪了半步,脸颊仍气鼓鼓,不吐不快:“大师姐!此人别有用心,别被她骗了!上次她看你的眼神就不对,如今更是追到这儿来了!那个村庄离这儿,少说也有上千里,她一个人如何来得了?上山之路,数万道长阶,她一个人爬得上来?”

    陆羡朝瞥了一眼陆钧。

    又望向了地上的临天。

    地上的人模样狼狈,在雨里淋得久了,脸色湿冷泛白,面对咄咄逼人的质问,目露惊惶,想抓住一根主心骨似的,不知所措地握了又握自己的衣角,胆怯、纤弱得有几分可怜。

    陆羡朝道:“听她怎么说。”

    临天道:“仙君!没有!没有别有用心!”

    “仙君那日救了我,可我的父母皆丧于妖怪之口,我没有家了!我是女子,一个女子失了父母,哪怕有家产,按照族规,也不许女人继承。我家的田地、屋舍都被他们抢占了,他们还想把我许给隔壁村的一个瘸子!”

    “他们劝我,有人照顾我,是为我好,可我知道他们是想卖了我!”

    “那个瘸子给了五两作聘礼,钱都被他们吞了!他们欺负我是一个女子,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姊妹,我想找人帮我,我都找不到!”

    临天说着,泪水上涌、簇在眼角:“我不想嫁人!我不想嫁给那个瘸子!我逃了出来,那日我无意中听仙君们说起过师承万仪宗,我无处可去,便想、想……”

    “或许这世间唯有万仪宗可能收留我。”

    “我打听了万仪宗所在,饿了吃路边野菜,渴了找条溪水,累了在地上躺一躺,没日没夜地走,走了一个多月才到这儿。”

    “我没有别有用心,我只是、只是望仙君收留,给我一条生路!呜呜呜……”

    临天掉泪。

    人前不敢放声大哭似的,用力地抹一抹脸颊,狠狠地咬住唇,可又委屈得怎么也止不住,一抽一噎地呜咽着、瘦弱单薄的肩膀一颤一颤地发抖,看起来可怜极了。

    “大师姐……”

    旁边富有同情心的年轻女弟子听了临天的说辞,见她憔悴狼狈的模样,这一路上必然吃了许多苦,颇为感触地出声。

    “信了?”陆钧打断,对年轻女弟子道,“这就信了?你怎么这么好骗?”

    “小师弟!你!”年轻女弟子气不过,也向陆羡朝告状,“大师姐,你看他!怎么生了这样一副冷血心肠?世道对女子一向苛刻,女子不愿从,反抗给自己寻一条出路,有什么错?他怎么断定了她是别有用心?凡事要有证据吧?她一个凡人,身上没有妖气、也没有魔气,怎么就别有用心了?”

    陆钧气得别过脸:“我不跟你说。”

    年轻女弟子道:“你是说不过我!”

    陆钧:“……”

    陆钧气得还欲再辩,被陆羡朝阻止:“行了,山门前吵吵嚷嚷,像什么话?”

    陆钧和年轻女弟子各哼一声,各自抱胸偏头,后脑勺对后脑勺,都不说话了。

    此时,临天微弱地出声:“这位仙君说我别有用心。”

    “我……确有私心。”

    临天说了开头,身体内像注入了莫大勇气似的,抬头挺胸、目光灼灼地望向陆羡朝:

    “我想拜入万仪宗,学真本事,为我父母报仇!”

    话音刚落,陆钧犹如被点炸毛的猫,大声喝道:“你!妄想!”

    临天没理他,双眼望着陆羡朝:“那日妖怪袭击吃人,全村人除了逃跑,什么也做不了。”

    “幸得仙君们施救,才救下了许多人。”

    “我的父母被妖怪吃了,他们只有我一个女儿,养了我这么多年,不像别家那样要我下地插秧割草,不因我是女儿便对我非打即骂,还送我去村里的私塾那儿读书识字,他们对我很好很好。私塾先生说过‘人贵在自立’,我想给他们报仇!”

    临天惨笑一下:“以我的能力,我想给他们报仇,是妄想……可、可那些妖怪,杀了我的父母,我身为他们的女儿,不能为他们报仇,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临天捶胸顿足,痛苦不已。

    陆羡朝出声:“妖物已经被除,你的仇已经报了。”

    临天面色戚然。

    临天望着陆羡朝,像望着生命里的唯一触手可及的期冀和希望,泣不成声:“可我想为他们做些什么,我是他们的女儿,我不能什么也不为他们做,我做不到……”

    临天哭得凄惨。

    万仪宗的弟子们一时间都说不出话。

    再多的疑窦,都被临天捏着衣襟、几近肝肠寸断的痛哭都搅碎了几分——眼前之人险些被妖物一口吞噬,是他们亲眼见到了的,双亲亡故,作为受尽疼爱的孩子想为双亲报仇,也情有可原。哪怕是凡人,凭借恨意与执念,徒步上千里、爬上万阶梯,也并非不可能……

    临天本就生得纤弱、干净、美丽。

    这般哭得梨花带雨的姿态,看起来愈发楚楚可怜。

    众人看她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怜悯。

    陆钧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很想戳破她的话,让他们别被她骗了!可他发现她不仅圆了他提出的几点质疑,还补了更多,连她说话的言辞、样貌、举止根本不贴合乡村野丫头该有的谈吐都补全了……

    百善孝为先,她为双亲寻仇、为自己谋生,投奔万仪宗,望万仪宗成全收留,如何指责、驱赶得了?

    陆钧如同被迫吞了一口苍蝇似的难受。

    陆钧并非冷血心肠,可他一见她,便觉得浑身难受。

    他不信她柔柔弱弱的模样,也不信她说出来的话!他总觉得她身上有古怪!

    可古怪在哪儿……他说不清一二。

    是一种直觉,一种对危险的天然排斥!

    可这种玄而又玄的感觉,说出来,谁信啊?

    陆钧环视一圈,看身边师兄师姐们的神色,知晓多说无益。

    陆钧不甘心地望向陆羡朝,他希望陆羡朝信他。

    陆羡朝神色极淡,没有其他师兄师姐们的动容之色,也没有疾声厉色的喝斥。陆钧了解陆羡朝,一见其神态便知晓了,不管陆羡朝信不信,都不会驱逐这个凡人。

    陆钧认了地闭上眼,罢了,罢了,收她在外门,眼不见为净,也翻不起多大浪!

    “仙君……”

    陆钧刚闭上眼,又听到了她的声音,眉心一跳,忙睁开眼。

    只见那凡人,向前挪了一步,抓住了陆羡朝的袍角,声带乞求:“望仙君垂怜,许我、我……”

    陆钧一下怒火攻心,拔剑出鞘。

    剑还没劈下,那凡人吐出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陆钧握着剑柄,用力地捏紧。

    陆羡朝看着她。

    一个弱质女流,跋山涉水这么多日,又淋了这么久的雨,饥寒交迫,撑到如今,已是不易。陆羡朝微一思量,想弯腰抱她进去。

    陆钧见她动作,事已至此,拦不住了。

    干脆抢先一步收了剑,自告奋勇:

    “我来!”

    陆钧是男子,本不合礼节。

    陆羡朝抬眼扫视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众人,没有其他人愿意主动招揽这个活,男女大防的凡尘俗礼在仙界也没那么讲究,便不拒绝。

    陆钧蹲下,伸手抱起凡人,却发现凡人仍拽着陆羡朝的袍角。

    陆钧拉扯了几下,凡人拽得紧,轻易扯不下来。

    陆钧刚恢复了没一会儿的脸色,顿时又变得难看起来。

    再次拔剑,砍了!

    气势汹汹的模样,分不清是想砍断被凡人死死攥住的衣袍,还是砍手断脚。

    陆羡朝见状:“还是我来吧。”

    弯腰抱起她,进入山门。

    陆羡朝抱起凡人,迈步向前的那一瞬,陆钧的大脑像是轮齿相碾严丝合缝出火花一般,顿悟了凡人身上的古怪在哪儿!

    她看陆羡朝的眼神、对陆羡朝的态度——

    从那天见到陆羡朝的第一眼,眼神之中一闪而过的侵略性、占有欲,全然不像一个命悬一线的人该有的神态!她表现得再柔弱、遮掩得再好,一对上陆羡朝,眼神的怯弱和眼底的克制相冲,便透出了一股隐隐的违和感——她对陆羡朝有所图!

    陆钧握紧了剑,追上了陆羡朝:“大师姐,还是割了袍,交给我去安置吧,师傅在等你,你先去见师傅?”

    陆钧提着剑,冷面冷声说话的模样,让人难以信服他所说的安置,能有多妥善?

    陆羡朝道:“无妨。”

    外门的管事匆匆而来,已经听了看门人的禀报,做了相应的安排。陆羡朝带人进来,衣袍已经沾上了泥渍,干脆随管事引路,送往外门的一处住所。

    陆钧紧跟其后,想来想去,还是道:“大师姐!这个人,不可信!”

    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的一句论断,可个中缘由,陆钧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能说什么?

    说这个人看你的眼神不对?

    这个眼神,他很熟,故而他能看出不对?

    陆钧紧紧地闭上唇,这话若是说了,那他也没了……

    陆羡朝看了他一眼。

    没问缘由。

    也没质疑、辩驳。

    陆羡朝只道:“我们那日赶到时,她被妖物袭击,怀里护了一个幼童。一个危难关头仍心怀善念援救一个非亲非故的幼童的人,再不可信,也坏不到哪儿去。”

    陆钧脚步一顿。

    他站在原地,望着陆羡朝的背影。昏迷不醒的凡人在陆羡朝怀中,四肢软软地晃动,露出纤细的手腕、脚踝,看起来一碰即碎般、弱极了。

    陆钧没来由地生出了一股胆寒之意。

    他忽然有了一种感觉。

    好像被盘踞在地底的阴寒巨蟒缠住了双腿。

    巨蟒“嘶嘶”地吐着湿冷信子向上攀爬,一层一层又一层地想将他捆住束缚甚至缓缓地、深深地往死里勒……这一种感觉,偏偏无处诉说,也无人能理解。

    周围静朗无风,陆钧却打了个寒颤。

    陆钧用力地握紧了手里的剑。

    好呀,来呀。

    是明枪,还是暗箭,是恶意,还是歹念,是冲他,还是冲他所在意的人、事——

    皆可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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