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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春(2)莺莺

    “南姑娘,”年长的衙役并不应她,琢磨片刻,仰起头道,“敢问姑娘,昨夜子时到辰时,姑娘在何处?可是和宋公子在一块?”

    晴光掠过柳梢,跃入她眸间,黑白分明的眼里似有涟漪一闪而过。

    南枝听得分明,衙役言下之意,区区歌伎,可要冒着开罪世家大族的危险,替宋枢作证?

    梦里终是镜花水月,她分得清梦境和现实,可宋枢不同于旁人,他极有可能是这个梦的梦眼。

    若是梦眼陷身囹圄,她要如何出梦?

    如此说来,替他作证岂非天经地义之事?

    “没有!”

    南枝正要开口,斜后方忽地掠过一缕细风,应答声随之响起。

    如同碎石落春湖,人群之中嚣喧又起。

    南枝怔然回眸。

    晓风习习处,月白色长衫的青年一手敛起帘幔,一手撑住横栏,满脸宿醉未醒的倦怠,仰起头,懒懒扫过岸边众人,而后收回目光,朝她轻一颔首。

    “宋枢这厢有礼。”

    身条修颀的宋公子走到南枝斜前方,朝两名衙役敛袂作揖。

    “两位官爷有所不知,南姑娘方才刚到,昨日并不在此处。”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站定的位置恰好能挡下大半投落到她身上不怀好意的目光。

    虽不知朝代,南枝心头敞亮,青楼歌伎朝歌暮弦,争妍卖笑,大多身份低微,不为平民百姓所喜。

    可眼前之人,南枝望向他的背影,忽而生出错觉,好似“区区歌伎”的清誉和名声比他自己的性命还要紧要些。

    是文人习气,还是心性赤忱?

    “两位官爷,可否容在下和南枝姑娘说几句话?”宋枢恭声开口。

    “这,”衙役面面相觑,颔首道,“还请宋公子长话短说。”

    “多谢大人!”

    *

    乌篷船内,织锦船帘将三月晴光隔绝在外,南枝没来得及坐稳,宋枢已经急急开口:“南姑娘,可是莺莺让姑娘来寻在下?”

    “莺莺?”南枝眯起双眼。听这名字,十有八九也是云湖东岸的歌伎。

    “莺莺和公子约的几时?”

    “劳姑娘替我带句话,”记挂着其他事,宋枢似乎没听出她话里的异常,只拧着眉头掏出一方锦帕,小心看了看帘外,低声道,“就说我被周大人唤去了县衙,让她无论如何想办法见我一面,有要事相商。”

    南枝接过他递来的锦帕,若无其事道:“这是给莺莺的信物?”

    “姑娘只需将此玉佩交给莺莺,她自然知晓是何意。”

    南枝揭开锦帕,眸光倏地一滞。

    不懂玉器如她,也能从这玉佩温润的质地和醇厚的色泽里看出几分不同寻常。

    能用这样的物件当信物,“宋生”和莺莺怕是关系匪浅。

    “只是传句话?”她一边收起玉佩,一边看向他眉心,“可还有其他什么事要交代?”

    宋枢面露不解:“姑娘为何这么问?”

    从始至终没有流光出现,梦眼的心愿,看来并非传句话那么简单。

    “我的意思是,公子让我给莺莺传话,莫不是她有法子替公子脱罪?”

    南枝敛下眸光,试探道:“还是说,莺莺能证明公子昨夜在何处?”

    宋枢眸光一颤,很快错开目光,缄口不言。

    春风掀起船帘,晴光扑簌而入,乌篷船里流光飞舞,如同谁人的心绪,迟迟摇曳不定。

    南枝仔细收起锦帕,一边思忖,一边道:“公子可知莺莺现下在何处?”

    “姑娘出门的时候没有见到她?这个时辰,应当在揽月阁才对。”

    揽月阁?

    南枝敛眉颔首:“是了,出门时见过。”

    *

    梦里辰光不同于现世,上一刻还在船上试探梦眼的心愿,下一刻,帘幔乌篷骤成丹朱雕栏,衣香鬓影,脂粉飘香,她已置身揽月阁二楼。

    各个雅间的门边都悬了块姑娘的名牌,南枝循着名牌,一间间找去。

    “小枝吗?”

    刚看清莺莺两字,她没来得及敲门,一声轻唤从门内飘出。莺莺姑娘人如其名,声音清悦如同早莺出山谷。

    “门没锁,快进来!”

    能从脚步声听出她的到来,看来“南枝”与莺莺交情匪浅。

    她伸手探向袖口,确认玉佩还在,伸手推开房门。

    脂粉香气拂面而来。

    正是金乌西落时,余晖透过纱窗映照堂下,间隔里外的珠帘照着夕阳溢出七彩流光,清风拂过珠帘,叮叮咚咚,清音不断。

    紧挨着窗台,背对着大门方向是个精致的楠木梳妆台。

    身姿娉婷的女子端坐在梳妆台前,正对镜勾画如黛青眉。

    镜外鹅黄金缕衣,镜内横波入鬓流,若非眉眼间那丝若有似无的风尘气,南枝差点以为这是哪家名门闺秀。

    视线相触,莺莺的动作陡然一顿。

    “怎么了?”她放下眉笔,转身看向南枝,“发生了什么事?”

    南枝回过神,一边掏出玉佩,一边走向她道:“宋公子让我给你带句话,说他被带去了县衙,让你无论如何去见他一面。”

    看清她手里的东西,莺莺双瞳骤缩,浑身一颤。

    南枝握住锦帕,像是全然不察她的反常,如常道:“昨儿个晚上宋公子来过?我好似没瞧见他?”

    莺莺目光发直,一动不动,好似灵魂出窍。

    直到南枝揭开锦帕,她颤抖的双手不由自主伸向玉佩,又在碰到玉佩的瞬间,如同火灼般,陡然抽回。

    这玉佩不是他们俩的定情信物?

    南枝眯起双眼:“这玉佩?”

    “小枝?小枝可回来了?”

    一声厉喝乍然响起,打断了她没说完的话。

    莺莺陡然回神,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玉佩,转身坐回到梳妆台前。

    上了年岁的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房门外,一步一扭的脚步声愈来愈近,颤抖不已的莺莺陡然抬眸,从镜中看着南枝。

    “小枝,你我姐妹一场,方才之事,不要告知花妈妈可好?”

    须臾而已,她的嗓音空灵不再,反而染上了几丝烈火灼柴般的嘶哑。

    南枝黛眉轻挑,不及应答,莺莺敛下目光,双肩高高耸起。

    南枝心头疑云抖生。

    风月场中人最会逢场作戏,虚与委蛇,莺莺能在蜂围蝶阵的云湖东岸脱颖而出,守住花魁之名多年,定然深谙隐忍之道。

    她和宋枢是什么关系?听说对方被传唤去县衙,为何会瞬间失态?莫非沈思之死真与他两人有关?

    脚步声已到门口,南枝心下着急,脱口而出道:“莺莺,宋公子与沈二公子为什么会当街起冲突?县老爷为什么要提唤宋公子?他们有何过节?”

    “咔哒”一声响,手里的眉笔被折断,莺莺满脸惊恐地抬起头,双眸瞪得浑圆。

    与此同时,房门被推开,体态丰腴的花妈妈一步三摇,扭了进来。

    “莺莺,可有看见、小枝?”

    看见南枝,花妈妈的音调陡然上扬,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在屋里怎么不说话?”

    梳妆台前,纤弱的花魁姑娘垂敛下眉目,背对着两人,一声不吭。

    南枝还想再问,右手手腕已被花妈妈一把抓住。

    “知道你二人感情好,明儿个有时间再闲话话。”她收起香扇,拥着南枝朝门外走,“今日有贵客上门,小枝先随妈妈回房。”

    “贵客?”想起梦里的身份,南枝心头一沉,“什么贵客?”

    半老徐娘的年纪,花妈妈风韵不减当年,提起贵客,上翘的凤眼眯成了一条线,笑盈盈道:“方才沈府派人来传话,说是今儿个晚上,沈公子要来揽月阁听你弹琴。”

    “沈公子?”南枝动作一顿,“哪个沈公子?”

    香扇落到她肩上,花妈妈睨她一眼,假意嗔怪道:“现如今还有哪个沈公子?自然是沈府长子,沈慕公子?”

    “沈慕?!”

    她还记得早些时候乡民的议论,说沈府的两位公子有着云泥之别。

    沈二公子素来风流,沈大公子却鲜少出门,或许是身体羸弱之故,大公子怀珠抱玉,狎妓冶游从来非他所欲。

    本不是贪慕风月之人,如今沈二公子之死尚无定论,他为何会在此时踏足揽月阁?

    “不该你我过问之事,少管。”

    见她神情古怪,花妈妈不轻不重掐了她一把,瞪着她道:“你可仔细了,大公子来青楼,那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能不能把人留下,就看你了。”

    南枝不接她话,只道:“沈府正是多事之秋,大公子怎会有此雅兴?”

    “这有何不解?”花妈妈斜眼看她,“大公子虽为沈府长子,却并非嫡子,生母身份时常为人诟病。沈老爷一心修道,不管府中事,沈夫人又独宠二公子,往日里对大公子苛刻异常。如今二公子先去,沈夫人又一病不起,沈府上下全靠大公子一人支应。莫说来揽月阁听曲,即便真要上天揽月,旁人又能奈他何?”

    只是这时辰,未免太凑巧了些。

    南枝垂敛下眸光,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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