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

    我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口型，询问同样惊讶的苏珊珊。苏珊珊抱起了宝宝，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我只好穿上拖鞋，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通过猫眼查看门外的情形。

    门外有一个男人，肩上扛着一个大袋子，古铜色的皮肤，浓厚的眉毛，他穿着一件军绿色大衣，神情很淡定。

    视野里只有那一个男人，看不见其他人。

    “不会是坏人吧，为什么他这么快就找到这里了？刚刚李可打电话的时候，好像也没有告诉他具体楼层和房间号呀？”

    我没有开门，而是转身走到苏珊珊跟前，小声嘀咕。

    嘭嘭嘭……

    那个人又拍了几下门。

    “会不会是他俩通电话时，李可的手机被定位了，现在不是有各种各样厉害的设备吗？”苏珊珊看着我，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我双手攥着衣角，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后。想了想，又返回床头摸出那把砍柴刀，我右手握着刀，左手忽地拉开了门。

    “哇哦，你怎么气势汹汹的，请问这是李可住的地方吗？”那个男人没有挪动脚步，眼睛看着我的脸，礼貌的问道。

    “是的。”我没有多说一个字，戒备的神情丝毫没有松懈。

    “我是他朋友毛毛，怎么没看到他，是出去了吗？要不我先在门口等他好了。”毛毛的语气平和，没有一点焦急的样子。

    “请进吧。”我把门打开到最大，站在门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我可不敢把他拒之门外，要是李可回来看见我们这样子对待他久别重逢的朋友，估计会不高兴。

    毛毛倒也不客气，扛着大袋子大步走进房间，环顾房间一周之后，把袋子放到了角落里，完了指着袋子对我说：“这些是吃的。”

    我移过来一把椅子，又倒了一杯温水。把水递给那个客人时，我勉强微笑了一下。

    “这个宝宝真可爱，你们俩谁是妈妈？”

    我和苏珊珊都没有接话，毛毛毫不客气，自顾自逗起了宝宝。

    我走到床边趴下，望着床底下那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小灰灰，快出来啦，我们不洗澡了。”

    小灰灰却往后缩去，呜呜地叫着。

    “我回来了。”

    李可手里拎着一袋纸尿裤，垮着脸，显得无精打采的。

    我和苏珊珊都站在门口，四只眼睛盯着他看。

    “怎么了？宝宝呢？”李可愣了一下，可能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迎接仪式，被吓到了。

    “李可，好小子，你都有孩子了。”毛毛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过来。

    李可三步并作两步，从我和苏珊珊身边穿过，身体迅速地移到毛毛跟前。

    毛毛此刻正坐在床上，双手抱着宝宝玩举高高，宝宝开心地笑着。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你们了？”见面第一句话，李可竟然说的是这个。

    “大家都很好，你放心吧，只是你，也不知道突然跑去哪里了，我们一直在找你。”毛毛把宝宝放回床上，转向李可，“原来你光顾着带娃，都忘记自己的责任了。”

    “我……我以为大家都不在了……”李可连身上的背包都顾不得放下，手里还拎着纸尿裤，一脸愧疚地低下了头。

    我默默走到李可身边，接过他手里的纸尿裤，又帮他把背包从身上卸下。

    看到李可紧张的样子，毛毛“噗嗤”笑出了声，“好啦，不逗你玩啦。队长让我过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

    “你是说队长……你跟队长他们还在一起？”李可抬起头，眼睛里有一丝亮光闪过。

    我没有想到毛毛竟然还带来了酒，他和李可两个人就着花生米，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直到天黑了都还没有尽兴，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旧。

    为了不影响宝宝的休息，两个人转移了阵地，去到了隔壁房间。毛毛说，他们打算彻夜畅谈。

    李可好像很开心，但是我的内心却忐忑不已。小灰灰躲进床底之后再也没出来，大家一起吃饭时，任凭我怎么诱惑它，饼干，火腿肠，甚至是我的泡面摆在它面前，它都不肯出来吃东西。

    叙旧的两人离开后，我躺在床上，脑袋里回想着今天的画面：

    李可的手机突然有了信号，打进来一个电话，然后又没有信号了；李可没有说出具体位置，毛毛却找到了这里；小灰灰总是那么热情，可是今天毛毛到的时候，小灰灰没有出来表示欢迎；小灰灰一直躲在床底不肯出来……

    我竟然失眠了，连小夜灯的亮光都变得刺眼起来。我紧紧闭着眼睛，思维却漫无边际地扩散开来。

    房间里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人在走动。我睁开眼睛，脑袋轻轻转向声音的来源，我看到苏珊珊正站在床边，两只手轻轻地伸到宝宝身下，抱起了熟睡着的宝宝。

    这么晚了她要抱着宝宝去哪里？

    我不解，从床上坐起身，望着苏珊珊。

    苏珊珊顿了一下，接着转过身，抱着宝宝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珊珊你干嘛？”我的声音很轻，但是足够苏珊珊听到了。

    但她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抱着宝宝继续在房间里转悠。宝宝睡得很熟，并没有醒过来。

    她……该不会是梦游？

    我跳下床，径直走到苏珊珊跟前。我看到苏珊珊的眼睛睁着，但眼里没有神采，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的眼睛没有任何反应。

    我以前在网上看到过，说是不能强行叫醒梦游着的人，不然被叫醒的人可能会因惊吓过度而发疯或者死去。可是，总不能让她就这样抱着宝宝晃来晃去，万一把宝宝摔了怎么办。

    “对了，李可应该会有办法。”

    我轻轻地开了门，走到隔壁，敲了几下隔壁的门，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我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人来开门。可能那两人喝多了，睡得太沉了。

    我返回自己的房间，发现苏珊珊已经躺回到床上去了，她双眼紧闭，宝宝躺在她身边，呼吸平稳，脸上还挂着甜甜的笑容。

    我小心翼翼地抱起宝宝，把她放到自己的床上，再蹑手蹑脚地爬上床。我在宝宝身边慢慢躺下，轻轻地盖上了被子。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啊——”一个女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宝宝不见了！”是苏珊珊的声音。

    我从床上惊坐起，没有看见宝宝。

    我将自己的被子掀开，床上没有；又把苏珊珊的被子掀开，苏珊珊床上也没有；再看床底，床底也没有。

    来不及穿上外套，我拖上拖鞋就要去隔壁找李可。小灰灰从床底下窜了出来，夹着尾巴，紧跟在我身后。我转动门把手发现房门反锁着，来不及多想，我开了门冲向隔壁。

    “李可，快开门，宝宝不见了，她在你那里吗？”

    我用力拍着门，木门“嘭嘭嘭”直响，小灰灰也焦急地在我周围打转。过了一会儿，我听到里面跑动的脚步声。

    “你说什么？宝宝不见了？毛毛也不见了！”李可睁着惺忪的睡眼，使劲揉着眼睛，两眼周围有浓重的黑眼圈，显然他昨晚的睡眠质量并不好。

    “会不会是毛毛带着宝宝去散步了。”我越说声音越小，在这样的世界，大清早带着宝宝出去散步，实在是不可能。

    李可没等我说完话，冲回我和苏珊珊的房间，从昨天背出去的背包里掏出一个腰包，头也不回地往楼梯跑去。

    “李可，等等我，把床单带上……”我话音未落，李可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我也急急忙忙地冲回房间，苏珊珊已穿戴整齐，正往外冲，与往里冲的我撞了个满怀。

    “晓晴你留在这里，如果毛毛回来了，却没有找到我们就不好了。”苏珊珊说完便下楼去了。

    “你带上床单呀。”我还穿着拖鞋，无法跟上他们的脚步，只能先回房间把鞋子穿上。

    “不用了。”苏珊珊的声音在楼下响起。

    一开始，我没有发现另外一只鞋子被踢到床底下，只找到了一只鞋子，急得团团转。

    等我穿好鞋子和外套，李可和苏珊珊早已不见了踪影。我在窗前来回走了三次后，抓起从农家那里拿回来的床单披上，又拾起桌子底下的砍柴刀，带上门也出去了。

    小灰灰默默地跟在我身后，夹着尾巴，四只毛茸茸的腿不停地迈着步子。没一会儿，小灰灰的身体开始热了起来，它把舌头伸了出来，耷拉着。

    小灰灰似乎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情，连喘气都没有发出声音，跟在我身后四处张望着。

    空荡荡的街道，没有丧尸，柔和的朝阳照在被黑色雨水染黑的建筑上，四处一片朦胧而又凄凉的色彩。我不知道李可和苏珊珊往哪里走去了，只能凭着感觉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

    宝宝就这样子从我们身边消失不见了。如果昨晚我强势一点，把李可和苏珊珊都叫醒，告诉他们我心里的疑虑，或许宝宝就不会失踪了。都是我的错，不该存有侥幸心理。

    我一边走一边自责，越走越难过，想着想着，就蹲了下来，抱住自己的肩膀伤心地哭了起来。

    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也没有丧尸，我放声大哭，任凭泪水肆意流淌。

    小灰灰围着我转来转去，把左前腿搭在我肩上，看到我没有理睬它，它又转了一圈，换了右前腿搭在我肩膀上。后来小灰灰也不转圈圈了，靠着我站着，把脑袋搭在我肩上，出神地望着前方。

    我哭着哭着，眼泪渐渐地变小了，到最后便只是在那里抽泣。

    小灰灰忽然抬起头，撒开腿便往前跑了去。我好奇地抬起头，泪眼朦胧里，一个模糊的小身影在街角一闪而过。

    “是谁？”

    我抓起床单擦拭了一下眼泪，站起身，眼前一阵眩晕。我踉踉跄跄地走了好几步，眼前的世界才恢复平静。我跑到那个小身影消失的拐角时，早已不见了小灰灰的身影，更别说那个一闪而过的影子。

    我垂头丧气地往前走，什么都能被我弄丢。

    “汪汪汪。”几声狗叫声，我兴奋起来，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原来是一个小男孩。小灰灰嘴里咬着他的裤子，而小男孩则使劲地往前拉着裤子，想要挣脱小灰灰的控制。我向他们跑了过去，一只手拉住了小男孩的手臂。

    “小灰灰，快松开。”小灰灰得到指示之后，立即松开了嘴巴，围着我转，开心地摇晃着尾巴。

    “对不起，小朋友，我家狗狗太粗鲁了，你有没有哪里被弄疼了？”

    我看小男孩并没有反抗，松开了他的手臂，转到他跟前蹲下，抬头发现小男孩正一脸疑惑地望着我。

    我站了起来，拿下披在身上的床单，露出了我的脸。

    小男孩六七岁的模样，衣服单薄，嘴唇冻得发紫。看到我掀开了床单，咧开嘴笑了。

    我把床单对折了两下，给小男孩披上。

    “小朋友，你一个人吗？你现在和谁住在一起？”

    我心疼地望着面前的小男孩，他小小的年纪，却要面对这个可怕的世界。

    “我不想和我爸妈在一起了，我恨他们。”他把视线从我脸上移开，眼神空洞，痴痴地望着前方。

    “小利，原来你在这里，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害的我好担心。”

    一男一女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那女人说话的瞬间，小男孩回头看了一眼，接着撒开了腿就要跑开。

    我一把抓住小男孩的手臂，小灰灰也冲到小男孩面前，试图挡住他的去路。

    “你放开我，我不要跟他们在一起。”我怎么可能放手，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能让他在大街上乱跑。

    那女人冲上来抱住了小男孩，“小利，是爸爸妈妈不好，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你就让他走吧，让他看看这世界，尝尝死亡的滋味。”

    那男人走到跟前，小男孩的五官与那男人颇为相似，但那个男人的嘴脸显现着暴躁的神色。

    “你能不能闭嘴，少说两句会怎么样。”女人忽然拉高了嗓门，冲着男人大叫。

    “就是你太纵容他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没有我，你们都得死。”男人不甘示弱，声音又提高了一倍。

    我尴尬地杵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站在身边的小灰灰忽然“汪汪汪”地叫了几声，终于把那对男女的注意力引到了我身上。

    女人紧紧地抱着小男孩，没有说话。男人看了我一眼之后，粗壮的手臂猛地伸出来，抓住了小男孩的胳膊。女人立即放开抱着男孩的手，男人拖着小男孩往回走。

    “你站住！”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左手叉着腰，右手指着那个男人，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