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珊，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对我？

    我的脸被按在丧尸肚子上，脏水一下子钻进了我的鼻子里、嘴巴里，顷刻之间，我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我真希望自己可以立即晕过去，我的脑袋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丧尸什么的，尽管把我吃掉好了。

    我能感觉到有虫子在我脸上爬，虽然隔着报纸，但我依旧感觉到了它们的蠕动。臭味不断刺激着我的大脑神经，因为脏水跑进眼睛里，眼泪也不自主地流了出来。

    待我勉强睁开眼睛之后，领头的丧尸已经来到我俩跟前，而它的丧尸大军则停留在不远处等待。那丧尸翻着白眼，眼睛里充满了血液，血液溢了出来，从眼角滑落到扭曲的嘴角边。

    “嘶——嘶——”

    与刚才的嚎叫不同，这次它发出的是温柔的嘶嘶声。

    它是在跟我们说话吗？它在说什么？听不懂呀，怎么办？我要回应它吗？

    我应该不能回应，万一暴露了自己的假丧尸身份，可就惨了。不过，既然它是领导，领导跟我们说话，我们至少要站起来吧？可是苏珊珊怎么趴着不动？

    我虽然听不懂那丧尸在说什么，大脑却飞速运转着。

    领头丧尸在我们面前嘶叫了一会儿之后，走回到它的丧尸大军队伍前面，并转身定定地看着我俩。

    整个丧尸队伍都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我俩。

    它是在邀请或者命令我俩加入它们的队伍。

    我的脑袋里灵光一现，可我不能将这个观点说给苏珊珊听，但苏珊珊大概也能明白那丧尸的意思。

    我假装艰难地爬起身，待苏珊珊也爬起来之后，悄悄地拉住她的手，慢慢地走向丧尸队伍。我丢了一只鞋子，苏珊珊崴了一只脚，两个人走起路来都一瘸一拐，颇有丧尸的感觉。

    我们加入之后，丧尸大军们又纷纷迈开了步子。

    丧尸们并没有十分关注新成员，我和苏珊珊悄悄地放慢速度，从一开始走在队伍的前面，到后来走在队伍的中间，再到后来我们走在了队伍的末尾。

    我俩成功变为掉队的小兵之后，我一把甩开了苏珊珊的手，顺便甩开了一条在我俩手掌之间不停蠕动的虫子。

    很显然，我在生小伙伴的气。

    “对不起。我怕我们会被认出来，一旦被它们发现我们是人类，它们会一直追着我们，并且，它们永远不会疲惫。”

    我没有理会苏珊珊的道歉，蹲下身子，双手在路边的杂草上擦了擦之后，就往头上的报纸摸去，将报纸一把揭了下来。

    “这报纸挺好的，伪装得很成功，不要拿掉呀。”

    苏珊珊看我没有理会她，默默地捡起地上湿嗒嗒臭烘烘的报纸。

    “那我先帮你拿着，待会有需要的时候再包上。”

    我双手又在地上擦了擦，然后把脸上的脏水抹掉，接着又在地上擦了擦，再擦擦脸……完了之后我大步往电站方向走去。

    我走了几步发现自己肚皮上还有恶心的触感，我松开衣服抖了几下，原来衣服里面还包着两条虫子。

    我快步往前走，没有理会因为扭到脚而速度跟不上的苏珊珊。

    我的怒气通过我的双脚泄在了马路上。仔细想想，我的确没有被丧尸认出来，也没有被丧尸追杀。待回到三轮车所在位置的时候，我的气愤已经变成羞愧了。

    苏珊珊的办法确实好，是我自己磨磨唧唧的，还差点拖累了她，我不该生气的。

    我踩着三轮车朝苏珊珊奔去。我心里原谅了她，但是却拉不下面子。我默不作声地把车停在苏珊珊面前，低下头不去看她。

    “你回来啦。”苏珊珊语气里满满的笑意。

    被丧尸大军清扫过的马路变得格外干净，它们带走了那些单独行动的丧尸，给在黑夜里赶路的我们提供了不少的安全感。

    丧尸们成群结队地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两人讨论不出什么结果，后面干脆放弃了讨论。毕竟，现在的目标是，去水电站寻找苏珊珊的男友。

    真相往往是残酷的，苏珊珊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当两人到达水电站门口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我们先去运行值班室，再去员工宿舍。”苏珊珊目标明确。

    我最终还是包上了那些让人嫌弃的报纸，因为，我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危险。

    机组轰隆隆地运行着，我不知道那是水轮机，还是发电机，不过那都不重要，现在只要跟着苏珊珊走就好了。

    运行值班室里没有人，电脑屏幕亮着，各种仪表数字也亮着，值班室里陈设整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苏珊珊把值班室扫视一遍之后，带着我离开了。

    我们的脚步七拐八拐之后，我们来到一栋建筑面前。想必这就是员工宿舍了吧，整栋楼没有一间房间亮灯，黑乎乎的像一只吃人的大怪兽。

    我们从宿舍楼一楼开始，一层一层地向上检查。没有活人，只有无所事事的丧尸在瞎晃悠。沾上了尸体脏水的报纸挺好使，竟然没有一只丧尸认出我们。

    我们把整栋楼都找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任何活人，于是默不作声地下楼了。

    下到宿舍楼一楼之后，苏珊珊突然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你不要伤心，说不定他早就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了。”

    “我刚才在二楼走廊尽头已经看到他了，只是我不愿意承认；我们往下走的时候，他居然来到了二楼楼梯口，他是在等我，可我们却再也不能相认了。”

    “你别着急，有可能你看错了。”

    这些安慰显得苍白无力，怎么会有人连自己的男友都认错。

    苏珊珊嚎啕大哭，她的声音暴露了我们的身份，但她太伤心了，没有发现自己的哭声已经引来了许多丧尸。我只好努力把她扶起来，想带她离开这个伤心地。

    “我不能拖累你。快，你往那里跑，从那里上大坝，你跑过大坝，在那头等我。”

    眼看丧尸就要把我们包围起来，苏珊珊突然停住了哭泣。

    “那你呢？”我看了看苏珊珊所指的方向，又看了看苏珊珊。

    “快去！在大坝那头等我！”

    这种情况下，再追问下去两个人都要没命，我只好按照苏珊珊指明的道路逃命去了。

    一部分丧尸跟上了我，我只能拼命往前跑。在前半夜花了太多力气，再加上昨天白天挨饿受冻的，我跑了一会就没有力气了，而此时，我处身于没有任何东西掩护的大坝上。

    大坝底下忽然传来了巨大的水声，眼看就要冲到我面前的丧尸，居然着了魔似的往栏杆外扑过去，纷纷掉下了大坝。

    我把头伸到栏杆外往下看，在晨曦里只能看见雪白的水花。

    “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回来了？”李可一脸惊讶。

    我知道，我们俩现在看起来非常狼狈：我只穿着一只鞋子，裤子上、衣服上布满了污渍，手里搂着一件保安服，满脸的疲惫；苏珊珊衣服也脏脏的，瘸了一条腿，绝望的神情布满整张脸。

    “我们歇一会儿就去找你……”我有气无力地回答。

    两人带着满身臭气，一瘸一拐地走进房间。

    我口中的歇一会儿并不是一会儿。

    我也不知道我们到底歇了多久，可能是半天，也可能是一整天，甚至可能是一天一夜。

    “姐姐们一定是历尽了千辛万苦才回来的。”李可话语温柔，怀里的宝宝听了之后舞动着小手，轻轻拍打着李可的胸膛。

    去外面的世界走了一遭之后，看到这温馨的画面，我不由鼻子一酸。

    “你们一定饿坏了吧，我给你们弄泡面。”

    我吃着热腾腾的泡面，时不时瞄一下苏珊珊，她的眼睛似乎被蒙上了一层雾，她面前的泡面看起来也没那么可口了，她潦草地吃了几口之后，默不作声地返回另外一个房间。

    “李可，我待会去楼下药店给苏珊珊拿药，你有没有家伙？”

    “我有，一把刺刀。”李可打开床头的柜子，拿出了一个手电筒和一把刺刀，递给了我。

    “我陪你去吧，宝宝已经睡着了，离开一下没有关系。”

    “不，不用的，楼下很干净，没有丧尸，其实没有刺刀也没有关系的，拿着它只是预防万一。”

    我把刺刀从刀鞘里拔出，举到眼前，翻转了一下刀面，刺刀的寒光闪了一下。

    “要不你帮我个忙，去和苏珊珊聊聊天，她不久之前才发现男友变成了丧尸，现在一定非常痛苦。”我说完，便披上了外出用的床单。

    “好的，我试一试。”

    “谢谢啦，我拿了药之后就马上回来。”

    “对了，不要跟她说我出去了。她那家伙，扭到了脚，肿得跟猪脚似的，却非要拦着我，不让我出去拿药。外面明明就没有丧尸了，还那么小心翼翼干嘛。”

    我一边走下楼梯，一边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苏珊珊已经扭伤了脚，却让我先跑，而她自己冒险去打开大坝的水闸，制造响声吸引了丧尸，让我得已脱险。我真幸运，在这样的世界里还能交上这么好的朋友，还遇到了李可这位大恩人。

    我想到这，不由得热泪盈眶。

    寂静的街道。

    我走出酒店之后，径直朝马路对面的药店走去。

    马路中央是浓密的绿化带，因长时间没有人修理，长得很随意。

    我找到了一个空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钻过去。

    “呀！”

    我惊呼，被地上一个蠕动的尸体吓了一跳。

    它看起来就要干枯了，没有了双腿，只靠一只手在地上艰难地爬行。它听到我的叫声之后，发现了我，举起它那唯一的一只手，使劲地向我摇摆。

    我绕开了它，向药店走去。

    之前摸进药店里的那两只丧尸已经不见了踪影，想必已经被其他丧尸召唤，一起去了其他地方。

    药店被弄得一片凌乱，各种药物散落在地上。不过之前我帮苏珊珊找药的时候看得很仔细，凭着记忆我很快就找到了外伤药区，拿上治疗跌打损伤的药就要往回走。

    看吧，我说不用紧张吧，多么简单的事情。

    可马路中间有只老虎正在看着我哎……

    老虎！有只老虎！

    我这才反应过来，呆在了原地。

    不会是谁穿上了玩偶服吧？我要不要打声招呼？

    我不敢出声，对方如果是人的话，肯定知道我已经被吓傻了，一定会自己主动说话的。

    我一动不动，老虎也一动不动，一人一虎就这么对峙着。

    我跑过了这么多丧尸，还喝了腐水，现在却要死在老虎口下，成为老虎的盘中餐，真不甘心啊。

    我的汗水从额头上不停地冒出来，流过脸颊，流到下巴，再滴到身上。

    难道我命该如此？

    忽然，远处传来了重机车的声音。声音由远及近，车灯灯光越来越亮。夺命虎被吓到了，退回到绿化带旁边。

    就是现在。

    我使出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到门前，关上门并锁好。与此同时，一辆重机车从门前呼啸而过。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是李可来救我了。不过，那车的声音渐行渐远，并没有回来的意思。

    药店的门能挡住丧尸，但能挡得住老虎吗？

    我想把收银台拉过去挡住门，却发现它重得很，并且它也不能完全挡住门，老虎完全可以跳起来，撞碎玻璃，然后大摇大摆地爬进来吃夜宵。

    那我只能等死了。

    又一次被困在药店里，我感到万分沮丧。

    或许这间药店就是我生命终结的地方，我逃不过这一个上天注定的劫。

    老虎在门外踱着步，我则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

    或许李可在楼上看得到，他会想办法救我；或许他没有注意到老虎，只注意到我出来这么久没有回去，下来找我却被老虎……

    不行，我要警告他。

    我爬了起来，左手拿着手电筒，右手握着刺刀，轻轻地走到门口处蹲下。

    对面的酒店没有一间房间亮着灯，我吃力地数着楼层。

    一，二，三，四，啊不，一，二，三……八。

    我满心欢喜地打开手电筒，对着八楼照过去。无奈的是，手电筒的光根本照不到那么远的地方。

    我对着八楼照了几下之后，悻悻地关上了手电筒。

    灯没有开，李可该不会是睡了吧？还是正在和苏珊珊谈心？

    我望向门外的老虎，它已经开始挠门了。

    不过这样也好，不会连累到李可，也不会连累到苏珊珊。

    “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丧尸又来了！

    要是丧尸和老虎强强联手，我就会死无全尸，甚至连一点渣渣都没有剩下。

    隔着门我都能听到丧尸们沉重的脚步声，此时的我披着床单，不过我还是躲到了货架后面。

    奇怪的是，老虎转移了注意力，离开了药店门口。

    它要去干嘛？它准备破门而入了吗？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嗷——”老虎发出了一声长啸。

    原来老虎和丧尸的叫声如此相像，它们是在沟通吗？合计着一起吃掉我？

    我有预感，我今天必死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