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快醒醒，我刚刚刷到新闻说，南西里大桥被……”
又来了。
窗外的大风正鬼哭狼嚎，办公室里的光线忽明忽暗，隔着眼皮，我都能感受到光线的变化。我已经不想睁开眼睛了。
“赶快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消息。”
“我们公司也够奇葩，都这时候了，就应该放假让我们回家了。”
“哈哈，你想的倒挺美的。”
……
她们的讨论让我无法继续睡下去了。而时间一到，李莎就会叫我们起床干活。
就算我正在经历的诡异事情是一个梦，我连梦醒的机会都没有。
我愤愤地睁开眼睛，面前的绿萝正被风吹得微微抖动，似乎是在嘲笑我。
“大家停一下，我问个问题，现在这个场景，大家都是第一次遇到吗？”我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一下。
办公室安静下来了。
就在我以为事情有所转机的时候，李莎的大嗓门一脚踢飞了我的期待：
“晓晴，你在说什么？”
“对呀，你在说梦话吗？”小美也低声附和。
我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你们就当我是在说梦话吧。
也许，我是在玩一个名叫“逃出南湾岛”的游戏，这个办公室，这些同事，只是游戏的一个场景设定而已。
如果是这样的话，李可也是游戏的一部分吗？
我爬了起来，收拾东西。我没有叫她们一起逃走，而是背着我的小背包，径自走向办公室门口。
“晓晴，你干嘛？现在就回家了？” 睡在门口处的李莎叫住了我。
“哦，我家里有点事，需要回去处理一下。”我说完便关上了门。
我没有去找领导请假，直接奔向公司大门。
我上班的地方在市区外的工地，最快的回家方法，便是在公司门口直接包一辆车，直接开回老家。留在市区宿舍里的东西，那都是身外之物，丢了也无所谓。
这一次，可以称得上争分夺秒了，一定能赶在病毒爆发前逃离南湾岛。
“您好，帮个忙，我给你三千块，你把我送回家，平安县。”
我随意报了一个我认为合适的价格。
“平安县？不像是本地的地名，我还得回去上班呢。”
对方是一个中年男人，对我摆了摆手，接着关上了车窗。
“等等，五千，六千！”
听到我的报价后，正在关上的车窗又打开了。
“这么大方？该不会是什么新型诈骗手法吧？”那男人探着脑袋，望向我身后，似乎是在找一些别的什么人。
“我家里出了点事，求你帮帮忙，这是我的员工证。”
我将我的证件递给了他。
“好吧，上来吧。”
“谢谢你。”
我给妈妈发了一条短信之后，那男人也跟上司请好了假。
“你需要回市区拿行李吗？”
“不用了，直接回我家。”
“我再确认一下，是西州市的平安县，是吗？”
“对，具体地址是平安乡，我到时候给你指路。”
说完我便开始给妈妈打电话。
“妈妈，你看到我的短信没有？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千万千万记住了。”
短信内容无非就是将会有致命病毒爆发，快点将妹妹接回来，准备好食物之类。
我不知道南湾岛之外是什么，做这些事有没有意义，但我还是做了，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因为它花不了我多少精力，一个是我想听一听妈妈的声音。
但我没有向司机透露这方面的内容，我不想再跟他解释一通，他只是游戏的一个设定，仅此而已。
“姑娘，你醒醒。”
“怎么了？”我揉了揉惺忪睡眼。
“我困得不行了，你有驾照吗，要不换你来开？”
“恐怕不行呢。”我坐直了身子，望着他。
他的眼睛半眯着，看起来的确很困。
“我能不能在前方服务区休息一下？”
“不行！”我激动地大叫。
他似乎被我的反应吓到了，我看到他的眼睛都睁大了，然后瞟了我一眼。
“我是说，你先开出南湾岛，之后再休息。”我连忙解释。
我从背包里掏出花露水，在空中喷了喷。
“要不你把窗户打开，应该能够提神。”
我调出手机地图，我当前所在的位置，竟是上次大巴车出车祸的地方附近。
我吓得一个激灵，手机差点从手中滑落。
“你现在还困吗？要不我掐你一下？”
“现在还好，你放心。”
“你千万要注意安全啊，前方是事故高发区。”
“好的，好的。”
“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海底隧道了，出了隧道，你就可以找地方稍微休息一下，在那之前，你一定要打起精神，拜托了。”
这次的经历提醒了我，我应该学会开车，还应该买一辆车。在逃命的时候，应该有一辆车可以带我跑路，这件事太重要了。
我望了一眼西斜的太阳，这一次，我一定能够离开南湾岛的。
堵车了。
我们被堵在海底隧道入口前的两公里处。
“怎么回事？前面的车怎么半天都不动一下？”
我焦急地探着身子，望着前方，希望通过这个动作促使前方的车开起来。
“正好，我可以稍微睡一会儿。”
我的焦虑丝毫没有影响到那个男人，只见他悠悠地闭上了眼睛。
“前面车开了你马上叫醒我。”
“大哥你醒醒。”
“通了吗？”男人挣扎着醒来，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前面的车还是纹丝不动。“这不是还堵着吗？”
“结账，我要下车了。”
“你要干嘛？不回平安县了吗？”
“还有十公里，我就算用走的，也能离开南湾岛的。”
“要不再等等吧，我开车肯定比你走路快。”男人一边说，一边掏出银行卡递给我。
“本来是要送你到平安县的，你现在就下车了，那我就收你——”
“六千块已经转给你了，估计不久后就到账了。”我将转账页面递给他看。
“我没有把你送到家，你不用给我这么多的。”
“无所谓了。”我打开了车门，“大哥，你快点回家陪陪你的老婆孩子吧。”
“你这孩子是怎么了……”
我不再理会他，关上了车门，大步向前。
海底隧道已经不能通行了。
被堵住的位置在桥上，汽车长龙的尽头，是一群想要离开南湾岛的人。
一堵厚实的墙有两人那么高，是金属制成的，它把整条路都堵住了。要想进入海底隧道，必须越过那道墙。有几个军人站在墙上，手里端着枪。
人们被堵在入口处，他们不停地谩骂、推搡。墙上的人只是看着他们，对于谩骂，他们似乎没有放在心上。
值得庆幸的是，病毒还没有传播到此地，人群里没有流着鲜血的伤员，也没有随意攻击别人的野兽。
我看了看那些威严的军人，觉得从他们眼皮底下越过障碍物的成功率并不大，于是转身离开了那个是非地。
等等，军人，李可有没有可能出现在此处？
想到这里时，我已经远离了人群，为了验证这一个想法，我又跑向人群。
群众们的情绪很愤怒，他们涨红了脸，对着墙上的人指手画脚。
为了看清墙上的人的面容，我爬到了栏杆上，此时，我的视线比人群的头顶还要高一些。
“这位女士，请你控制你的行为。”
“这位女士，再不下去我就开枪了。”
四周太嘈杂了，我才发现那人的枪口是对准了我。我连忙从栏杆上下来。
“我只是想找个人。”我解释道。
我觉得用枪指着我的人听不到我说的话，可我还是解释了。就在我要放弃之时，我看到了李可。
“李可！”我大喊。
我认为李可已经听到了我的呼喊，因为他用迷茫的目光在人群里寻找。
“李可，是我！”我跳了起来，对他拼命招手。
“姑娘，那是你朋友吗？”
“太好了，你快跟你朋友好好说一说，让他放我们离开。”
不知道咋的，我一下子就成为了人群的中心人物，被推到那堵墙跟前。
许多人用手指着我，示意墙上的人关注我。
我又对李可招了招手。
李可从队友的身后走了过来，蹲下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的眼神里，有冷漠，有不屑，就是没有恋人相见时的欢喜。
“李可，我是晓晴。”
“不认识。”
李可站起身，又走到了他队友身后。后来，他就不再看我了。
周围的人同我一样泄气。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我的启发，有一个人爬到栏杆上，试图以栏杆为跳板，越过那堵墙。没有任何悬念，他被击杀了。
枪声吓坏了人群，也把我惊醒了，我不再渴望与李可相认，而是跑着离开了人群。
海底隧道不能走，那我就搭船。我几乎是一路小跑到码头上的。
可是船也不给开了。我看到一些穿着制服的人守在码头，还有一些人在附近吹鼻子瞪眼。
我还有机会，我只要能找到一艘小小的船，哪怕是一个救生圈，就算是漂也能漂到对岸。
我走进一家店铺，买了八个泳圈，又向店家讨了几根绳子。
跟我预料的一样，没有船只可以在海面通行，就算是游泳也不允许。我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静静等待时机。
天已经黑了，海面风平浪静，没有浪潮，视线范围里也没有巡逻的船只。
我想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将八个泳圈捆在了一起，四个泳圈并排，上下两层。
我拉着泳圈走进海里。海水没过我的肚脐眼之后，我脱掉了鞋子，小心地趴到泳圈上。
我不介意被海水打湿衣服，也不畏惧刺骨的海水，使劲地蹬着双腿，拼命向对岸靠近。
可对岸是如此遥远，我的双腿的力量是如此渺小。
在我已经筋疲力尽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马达声，是巡逻的船只？还是能带我到对岸的“顺风船”？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一声惊呼，那是苏珊珊的惊呼！
我的身体似乎裂开了。
我猜测，我的死相一定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