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快醒醒，我刚刚刷到新闻说，南西里大桥被西语国炸了！被炸断的是西语国的那一端，但是好像截止目前并没有发生战争？”

    窗外刮着大风，窗户的密封性不好，大风从外面鼓进来，发出了鬼哭狼嚎般的叫声。随着窗帘的晃动，办公室里的光线忽明忽暗，亮光隔着眼皮，在我眼前明灭交替。我缓缓地睁开眼睛，隔壁办公桌的同事养的绿萝映入了眼帘。

    我没有死。

    我回到了这里，在办公室惬意地睡着午觉，舒适地躺在午休床上，被李莎的大嗓门唤醒。

    这是怎么回事？

    所谓的末世，只是我的一场梦？

    可如果那是一场梦，现在这个场景又是怎么回事？这个场景我明明已经经历过一遍，怎么又来一遍？

    我保持着醒来时的姿势，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她们的对话，大家都刚刚睡醒，声音里夹带着浓重的鼻音。

    “赶快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消息。”

    “我们公司也够奇葩，都这时候了，就应该放假让我们回家了。”

    “哈哈，你想的倒挺美的。”

    “可是我们钦港市就挨着南兴市，打起仗来我们这里就是炮灰之地呀。”

    “你们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小美大声嚷嚷。

    “小美，你就多长个心眼吧。都这时候了，你还睡啥午觉。”

    ……

    一模一样，连她们的对话都一模一样。

    我翻了个身，坐了起来，接着站起身，清了清因为午睡而嘶哑的嗓子。

    “我说，大家，你们都是第一次吗？”

    办公室安静了下来。

    “晓晴，你的思维会不会跳跃得太快了？我们在讨论国家大事耶？”最先打破沉寂的还是李莎。

    糟糕，我这笨嘴巴。

    “对呀，在办公室讨论这个话题不太合适吧？”小美也低声附和。

    “不是，不是那样的。我是说，现在这个场景，你们是第一次经历吗？”我连忙解释。

    “你在说什么？”

    “晓晴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同事们纷纷表示不理解。

    “真的没有人经历过吗？”我不甘心，大声询问。

    办公室又恢复了安静。没有人理会我，只有我自己，经历了末世，遇到了那些诡异的事情。

    有没有可能，那仅仅是我做的一个梦——一个与现实有着异常相似的梦——一个预言？

    接下来会爆发一场病毒灾难吧？我得提醒她们！

    “请你们务必要相信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为了让我的话语变得有分量，我提高了音量。

    “接下来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死人会站起来咬人，就像电影里的那样，遍地都是疯狂的活死人。外面的人为了遏制病毒扩散，会将南湾岛隔离起来，我们如果想活命，就得马上离开南湾岛。”

    我怕她们打断我，一口气把话说完了。

    “晓晴，你刚刚是不是做噩梦了？”小美关切地问道。

    “我没有做噩梦，我说的是真话，现在这些场景我经历过，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再次提高音量，试图以气势迫使她们相信我。

    “那好吧，那你举个例子，如果可以证实你说的话是真的，我们就相信你。”李莎的嗓门更大，她的气势更胜一筹。

    “过一会儿，你会说‘时间到了，大家起床干活吧’这句话。”我回答。

    “噗——”有人笑出了声。

    “每天都是我叫大家起床啊，你是怎么回事，亲爱的晓晴小姐？”李莎的声音里含着笑意，我能想象出她那戏谑的表情。

    “时间到了，大家起床干活吧！”李莎故意以更大的音量喊了出来，引来办公室里的笑声一片。

    笑声结束后，我不甘心，又大声提醒了一遍：“我们得马上动身离开南湾岛了，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依旧没有人理我。也许我该学一学说话的艺术，但现在没有时间了，我只能先拯救我自己。

    “磊哥，我肚子疼，头晕想吐，我想回宿舍休息了……”

    我捂着肚子，皱着眉头，有气无力地说出那句话。

    领导坐在座位上，没有转身，只是瞟了我一眼，又继续看着电脑屏幕。

    “你身体的小毛病还挺多的啊？”

    “嗯，也许是这几天失眠的缘故。”我强制将内心的不满压了下去，违心地附和他。

    过了良久，他也没吭声，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时不时点击一下鼠标。

    “我可以回去了吗？”我小声提醒他。

    “哦，我都忘记你还在这里了，工作交接好了没有？”他的后一句话提高了音量。

    “需要马上处理的事项，我在上午已经做完了，剩下的我明天一早——”

    “好了你快走吧。”他不耐烦地打断了我。

    “那我先回去了。”

    我转身，走出领导的办公室。

    算了，算了，我还是不与他计较了，反正这个世界马上就……我心里这么想着，松开了掐进手心里的拳头。

    坐在回市区的大巴车上，我抓紧时间预订汽车票，完了又打电话给妈妈，跟她交代注意事项，催她尽快将妹妹接回家。四十分钟的路程，很快就结束了。

    我是第一个冲下大巴车的人，接着快步跑回宿舍，做了简单收拾之后，拎着一个背包，火速前往汽车站。

    我所乘坐的班次没有晚点，我是第一个上车的乘客。

    刚刚爬上汽车，一股汽油混着米粉的味道迎面扑来，我连忙用手捂住鼻子，快速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是一个靠着车窗的位子。

    我把背包抱在怀里之后，空出了右手，立即捏住左手虎口。这是一个高中同学传授给我的办法，在晕车的时候掐住虎口，可以预防自己吐出来。

    只要我左右手轮换掐住虎口，我一定能撑过这六个多小时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办法坚持到老家，我只要能出了南湾岛就好办。

    等等，我就这样走掉了，李可怎么办？

    我为了逃命，竟然忘记了李可。

    可是，我该如何联系他呢？

    我们初次相遇的地点，是在一家药店门口，而他住在药店斜对面的一家酒店里。那家酒店叫什么名字呢？

    我努力回想，却只能想起那块只剩下“酒店”二字的坏掉的招牌。

    但可以确定的是，它的位置在“拉面小罐子”附近。我调出手机里的地图，果然找到了一家符合条件的酒店。

    我拨通了前台的电话。

    “您好，这里是蓝天酒店前台，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您好，麻烦你转告一下8811室的住户，他叫李可，请他给我回个电话，我是赵晓晴，电话号码是1777XXXXXXX。”

    对方沉默了。

    “拜托你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好的，您稍等。”

    我松了一口气，原本以为她不会答应的。

    “对不起，赵女士，您所提供的信息有误，我不能为您提供此项服务。”

    “什么？可能是我记错房间号了，是一个名叫李可的男人，木子李，可能的可，住在你们酒店八楼，也可能是其他楼层，麻烦你帮忙查一下。”

    “对不起，我不能为您提供此项服务。”

    前台客服虽然很有礼貌，语气却冷冰冰，如同一台没有血肉的机器人。

    我无奈地挂了电话。

    事实上，我没有记错房间号，李可住的那间，是8811，我记得清清楚楚。

    我还记得，李可的桌子上，摆着一堆房卡，那情景，估计是灾难发生后才住进去的。

    李可还没住进那家酒店，那我该去哪里找他呢？

    我忽然意识到，对于李可以前的经历，我一无所知，除了那个叫做“毛毛”的朋友。

    “我也买了票了，我怎么就不能坐？”

    一个老男人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探出身子，朝声音的来源望了望。一个小姑娘站在那老男人面前，老年人抱着双手，眼睛斜向一边。

    “这是我的位子，我要做这里。”

    “随便坐就行了！”老男人不耐烦了。

    “没有其他位子了，我晕车，坐不了后面。麻烦你帮帮忙，把这个位子让给我吧。”小姑娘恳求着。

    “我让给你了，我坐哪里？”老男人大声嚷嚷。

    “你就坐你票上的座位号啊。”售票员看不下去了。

    “我的位子也被别人坐了。”老男人依旧一动不动，没有起身的意思。

    我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已经过了发车时间了。

    “大家快坐好，不然这车开不了。”司机坐在他的座位上，语气十分不友好。

    可是车上这纠纷还是没有解决。售票员在那老男人一旁骂骂咧咧，但他就是无动于衷。

    车里的空气混浊不堪，空调没有打开。原本应该是寒冷的天气，车里的空气却燥热无比。车上的其他人开始抱怨起来，催促司机快点开车。

    “你们不坐好，我就不开车。”司机的语气不紧不慢，仿佛这车上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小姑娘，你坐我这里吧，我去后面坐。”

    我回头，只见一个中年妇女站起身，往后走去。

    “一个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小姑娘，像什么样子。”

    车终于开了。

    我打开车窗，试图让冷风将自己的疲惫感和恶心感吹走。

    车开出市区后，车里便安静下来了。除了一个小孩子奶声奶气的不停地叫着妈妈，没有其他声音。

    我没有心情欣赏车窗外的风景，也不敢睡觉。我使劲地掐着左右手的虎口，强打着精神，留意着车里的一切动静。

    “美女，你看起来非常焦虑不安，像是车里有只吃人的怪物一般。”

    说话的是坐在我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注意到他。

    “是这样吗？”

    “你怎么了？”

    “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我总不能告诉他，有人会变成吃人的怪物。这话一出，我就要被当做怪物看待了。

    “你的脸色不太好，是晕车了吗？要不你睡一会儿吧，没事的，我坐在你身边帮你看着，你别害怕。”

    他这亲昵的话语让我感到非常的不自然，为了避免与他继续交谈下去，我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