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山脚下找到了一户农家。
孤零零的一户人家。
房子紧紧地依偎着青山，房前一圈篱笆围出了一个院子。篱笆全部被蘑菇覆盖，已经看不出它是什么材质的了；房子的外墙上也长满了蘑菇，蘑菇将整面外墙盖住，一直延伸到房子里。
让人欣喜的是，农家的二楼粮仓里，存储了许多粮食，稻米、红薯、芋头……李可还在厨房的灶台上找到一个打火机。
我拿着水桶到院子的水井里打了水，我们做饭，洗热水澡，之后便各自找了房间睡下。
唯一不足的是，由于房子里长时间无人打扫，躺在床上，身上一会儿这里痒一会儿那里痒。
“啊——”
清晨，我被苏珊珊的尖叫声惊醒。
我起身，抓起一旁的衣服，我惊讶地发现，衣服上长满了蘑菇。而我的手臂上，则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斑点。
“怎么回事？”
我抓起窗台上的镜子，镜子里的我把自己着实吓了一跳。我的脸上，也长满了红色斑点，头发上还趴着一朵白色的蘑菇。
我也失声叫了出来。
呜呜呜——
小灰灰的叫声在身后响起。
我转身，只看见一团长满了蘑菇的东西，在我跟前晃动，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它是小灰灰。
“小灰灰，你怎么了？疼不疼？”
我一边说一边拔起小灰灰脑门前的一株蘑菇，那株蘑菇趴在小灰灰脸上，盖住了它的眼睛。
“呜——”
伴随着小灰灰的叫声，我手里的蘑菇脱离了小灰灰的身体，同时带起好几根灰白色的毛。
我把头发上和衣服上的蘑菇拔掉，穿上衣服后，走到苏珊珊的房间。
我没有看见苏珊珊的影子，但房间里的床上，长满了粉红色的蘑菇。
“苏珊珊——”
我呼喊着她的名字，转身走出房间，我打算去李可那里看看。
“晓晴……”沙哑的声音从身后的房间里传了出来。
我转身，看到床上的蘑菇在抖动，我吓得连连后退，直到一只手从那堆蘑菇里伸出，苏珊珊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不对劲。
我慢慢靠近那张长满蘑菇的床，原来，埋没在蘑菇里面的，是苏珊珊。
苏珊珊的身上长满了蘑菇。
我将苏珊珊的身体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蘑菇不仅长在她的睡衣上，还长在她的皮肤上。
我吃惊得说不出一个字，转身跑出了苏珊珊的房间。
“李可——”我与李可撞了个满怀。我惊恐地望着他，右手指着苏珊珊的房间。
李可露在外面的皮肤也布满了红色斑点，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把剪刀。
“晓晴，你冷静一点。”
“怎么办？蘑菇长到了她的肉里！”
“你听我说，你现在拿着这把剪刀，去把她身上的蘑菇剪掉，尽可能剪干净，我去准备盐水，用盐水泡或许能杀死她身上的蘑菇。”
我颤抖着双手接过李可的剪刀，额头冒出了汗。小灰灰围了上来，它看起来并没有痛苦的样子。
“珊珊，我现在用剪刀剪掉它们，你如果觉得痛的话，说一声。”
苏珊珊点了点头。
我的左手握住她左脚上的一株蘑菇，右手的剪刀伸了过去。
汪汪——
小灰灰叫了两声，它的两只前腿搭在床沿上，看着我手里的动作。
咔嚓——
蘑菇剪掉了，粉红色的液体从断面处冒了出来，苏珊珊一动不动。
我抖着身子把苏珊珊身上的蘑菇全部剪掉了。
苏珊珊看起来很虚弱，身上的皮肤变得皱巴巴的，两只眼睛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李可把一个大水缸搬到了苏珊珊的房间里，往水缸里倒了两桶水，接着又把一整包盐倒进去，搅拌了好几下。
“你还能自己坐起来吗？”李可询问床上躺着的苏珊珊。
苏珊珊吃力地爬了起来，我想去扶她但不知道从何下手，她全身都是蘑菇撑出来的伤口。
“让她碰到水之前咬住毛巾。”李可递给了我一条毛巾，出去了，并带上了门。
“晓晴，我不想泡……”苏珊珊有气无力地说道。
“李可是不会害我们的，那让我们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我扶住苏珊珊，她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吓得我赶紧松手。
“来，咬住它。”我把毛巾递到苏珊珊面前。
“晓晴，你带着小灰灰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好。”
“我可以帮你扶着水缸。”
“不用了，我自己来，你们先出去吧。”
“那你小心点。”我把小灰灰带出房间之后，悻悻地关上了房门。
“怎么样？”李可迎了上来。
我正想说什么，房间里面传来了反锁的声音。
“她把我赶出来了。”我转向小灰灰，拨弄它身上的蘑菇。
苏珊珊痛苦的呜咽声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有什么状况的话，你喊我一下。”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在一旁体会苏珊珊的痛苦，把小灰灰唤到了院子外。
“你这一身漂亮的毛毛是保不住了。”
我皱着眉头对小灰灰说，小灰灰点了点头，像是在回答我。
我找来梳子和剪刀，开始处理小灰灰身上密密麻麻的蘑菇。幸运的是，蘑菇并没有长到小灰灰的肉里，而蘑菇能够在小灰灰身上生长，大概是因为小灰灰许久未洗澡，身上堆积了灰尘。
苏珊珊身上的蘑菇长到了肉里，但我和李可只是长了红斑，这是为什么呢？过几天蘑菇会不会从红斑里冒出来？
小灰灰的毛发被我剪得坑坑洼洼的。它那样子看起来，是一副丑萌丑萌的模样。
接着我又打了井水将小灰灰身上的毛毛打湿，搓上沐浴露，在它身上揉起了泡泡。
小灰灰一脸严肃。
“没事的，毛毛很快就长出来了。”我觉得有点好笑。
呜嗷呜嗷呜呜——
小灰灰怪声怪气地嚎叫起来，似乎是在反驳我的观点。
“洗好了，快去玩吧。”我推了推小灰灰。
小灰灰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蘑菇，使劲地甩了甩身上的水分。
李可坐在苏珊珊房间门口，若有所思。
“怎么样了？”
“里边没声了。”李可摆摆手。
“苏珊珊？”我敲了敲房门。
“我没事。”苏珊珊的声音幽幽的。
“有需要就叫我们啊。”
我拿了一张小板凳，凑到了李可跟前坐下。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盯着李可的脸询问。
“没什么感觉，就是有点痒痒。”
“我也是。我们不会也长蘑菇吧？”
“应该不会。”
“为什么苏珊珊……”我压低了声音。
“可能是她的身体免疫力比较差。”
我并不认同李可的说法，长期的相处下来，我清楚地知道，苏珊珊的身体状况比我要好许多。但是除了这一种解释，我也想不到其他原因。
蒙蒙的细雨断断续续的下着。
后来，我们终于找到了到处长出蘑菇的原因——雨水里混着蘑菇孢子。
我坚持认为，这些孢子是从天上撒下来的；李可则不同意，它认为是雨水把漂浮在空气里的孢子打到了我们身上。
但不管是哪一种原因，我们一定要避免被雨淋到。
这段时间苏珊珊一直躲在房间里，没有打开过房门，她痛苦的叫喊声时不时传出来。食物是李可从窗户递给她的。
半个月后，苏珊珊终于打开了房门。她恢复得很好，神采奕奕，只是脸上结的痂有一点点影响美观。
“我们接下来有什么计划？”苏珊珊又变得活力四射，眼睛里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我忽然意识到，从那个可怕的洞穴出来之后，我都没有考虑过将来。
“找一处远离丧尸的地方，度过余生。”李可慢悠悠说道。
“诶？不回家了吗？你不去找你的奶奶了吗？”我着急了。
“开个玩笑，我们接下来要去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我和苏珊珊异口同声。
“你们还记得那层透明墙壁吗？在湾口市的时候，丧尸堆起一个大山，想要越过的那层透明墙壁？”
“记得。”
“从当时的情况来看，那面墙壁还不矮，我们想要翻过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接下来，就去海滩确认一下，看别的地方是不是也被透明墙壁包围了。如果同样被围住了，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趁着天气放晴，三人一狗立即上路了。
我和苏珊珊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但李可早已根据星星和太阳的方位记录了各个方向，所以我们很快就来到了一个距离我们最近的海滩。
也许是因为海水浓度高的原因，海滩上面没有长蘑菇。
海水轻轻拍打着沙滩，卷起小小的白色浪花。远处，是茫茫的海面，除此无他。
“你们看到透明墙壁了吗？”
“没有。”李可眯着眼睛，四处张望。
再看看苏珊珊，她也眯着眼睛，出神地望着远方。而小灰灰则跑到浅水区蹦跶，嘴巴里叼着一个白色的大贝壳。
“谢谢你。”我接过小灰灰递给我的贝壳，拿在手上把玩。
贝壳是白色的，没有一丁点杂质，贝壳背面的纹路有规律地排列着，十分精致，最为神奇的是，贝壳的正面有一块凸起的形状，那形状好似一钩弯月，慢慢地从云朵上腾空而起。
小灰灰眯着眼睛，对我使劲地摇着尾巴。
“你的礼物我收下了。”我摸了摸小灰灰的脑袋。
“大家快跑！”
李可突如其来的呼叫吓坏了我和小灰灰。
我起身四处张望，看到一支丧尸队伍正向我们奔来。它们身上，长满了蘑菇，但行动却没有丝毫减缓。
我们跑向视野里朦朦胧胧的小渔村。沙子被急促的脚步扬起，洒在我们的衣服上。
“那座房子比较大。”我指向前方那一栋漂亮的小洋楼。
“我们不躲了，过来这边。”
李可带着我们跑向另外一个方向，几艘渔船停在小小的港口。
快到渔船跟前时，小灰灰突然转过身，往回跑去。
“你要去哪里？快回来。”我大声呵斥小灰灰。
小灰灰看了我一眼，没有理会我，继续朝丧尸跑去。没有办法制止小灰灰，好在它跑得快，不会被丧尸抓住。
“快，上那条船。”
我们接二连三爬上最外边的一条渔船。我看不懂李可手忙脚乱的鼓捣，只能焦急地看着丧尸离我们越来越近。小灰灰在丧尸周围转圈，但丧尸对小灰灰不感兴趣，它们径直向我们跑来。
丧尸来到港口边上后，毫不犹豫地往下跳，溅起巨大的水花，接着，断掉的蘑菇从水里浮了起来。
“你不是说丧尸害怕海水吗？”李可的声音里充满焦急。
“那仅仅是我的猜测——要不我们就先跑吧。”我真无辜。
“半分钟，我只需要半分钟。”
半分钟，足够那些丧尸都爬上这条船了。
“你们不许动！”我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对着水里挣扎的丧尸吼了一声。
它们竟然安静了！它们竟然停止挣扎了！
我惊呆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突突突……这是渔船马达转动的声音。
“快坐好。”李可在身后指挥。
我茫然地坐下，水里的丧尸又动了起来，全部向我们的渔船涌来，不过我们的渔船在接到小灰灰之后加快了速度，开向了宽阔的海面。
“刚刚是咋回事？它们是不是能听懂人话？”我转向身边的苏珊珊。
“夫人的话敢不听吗？”苏珊珊一脸嘲弄。
“你就别取笑我了。”
嘤嘤嘤……
小灰灰站在我身后，低声叫唤着。
我回头，发现小灰灰嘴里叼着一枚贝壳。我接过来瞧了瞧，竟然是刚才小灰灰送给我的那一个。
我抱住小灰灰，“我错了，不该把它弄丢的，害你去冒险……”
“你的桃花运还真旺，狗狗喜欢你，丧尸的老大也喜欢你，我都有点羡慕了呢。”
我刚想反驳，船头处响起了一声闷响，紧接着船身猛地掀起，我们来不及反应，坐在船尾的我们被抛向船头，身体撞在了船沿上。
“船要翻了，快跳。”
在我还在思考往哪跳的时候，船已经压到了我的头顶，接着我便被船打进了水里。
我只觉得天昏地暗，身体在不停地下沉。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的意识又蹦出了我的身体，在一旁看着自己的身体往下沉。
灵魂出窍的感觉经历多了，我也不再害怕了，只想着该如何唤醒自己。
小灰灰出现了。
它潜到了我身边，嘴巴咬住“我”的手臂，拖着“我”游向水面。李可也来了，从小灰灰嘴里接过“我”，将“我”抬到已经翻过来的船底上。
我何时才能醒来？
“我”的上半身躺在船底上，双脚还泡在水里。李可也爬到船底上后，在我身边跪下，俯下了身子。
“你要干什么？”我着急得大叫。
他要给“我”做人工呼吸？“我”已经停止呼吸了？
苏珊珊趴在船边，拉住了“我”的手。小灰灰则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的脸看。
当我的视角切换到自己身体上时，李可的脸正往我这里凑。
“你别过来。”我喝住了李可。
“你吓死人了。”李可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身体疲惫地坐向一旁。
“我的胸口好痛，你是不是把我的肋骨按断了？”
为了缓解我自己的尴尬，我瞎扯了一通。
“你没事了就好。”
怎么回事，我的脸颊竟然有些发烫……